第四章叫“無語”的少年

當吳宇睜開朦朧的睡眼，他察覺到身旁多了一位環衛工大爺，老人在他躺著的石椅上弓腰坐著，上半身只與座位靠近一點點，他手指間夾著香煙，那香煙馬上就要燒到過濾嘴，老人抖了抖煙灰，想從口袋再續上一支。就在他轉身摸口袋的那一刻，他發現躺在身后的年輕人已經起身坐著。

“睡醒啦小伙子，昨晚挺冷的，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個人跑到這偏僻的地方睡覺？”

吳宇看著老人手里的冉冉升起的煙霧，微微咳嗽了一下。

“哦，對不起，我這不是什么名牌香煙，所以有點嗆鼻子，像我這樣的環衛工人，能有口煙抽就不講究那么多的?！?/p>

老人趕忙掐滅了手里的香煙，隨之從口袋拿出一張濕巾遞給吳宇。

吳宇沒敢接，始終保持剛才的姿態坐著發呆。

“小伙子你放心，大爺我在這里掃了五年地，有見過失戀的小情侶睡在這里，也見過輕生的在這里過夜的，但像你年紀這么小在這里睡覺的，我還是頭一次見，你的頭怎么了？是不是遇到煩心事了？”

吳宇這才放松警惕，接過老人手里的濕巾撕開包裝擦了把臉，他把濕巾放進垃圾桶，隨后起身將編織袋疊放整齊放在座椅上，做完了這一切，他向老人深深鞠了個躬。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一邊躬身回禮，一邊攙扶起吳宇。

“不愿說也沒什么，可能都有苦衷吧，走吧孩子，我帶你去吃點早飯，天冷，不吃早飯一天都會沒精神的?！?/p>

老人轉過臉翻看著口袋里一小沓用橡皮筋捆著的一元錢，雖然這些錢顯得褶皺，但好似被老人打理過一樣，看起來讓人舒服。

“大爺我叫吳宇，昨夜跟父母吵架了才上跑這里睡覺，我不餓，你給錢裝起來別讓路人看到了，出來這么久我得回家了，要不然爸爸知道我昨晚沒在家睡又要揍我了?！?/p>

吳宇擦掉頭發上的露水，胡亂整了下領口快速走開，由于今天是周五，學校還是要去的，他要先回家看看父親吳軍走了沒有。

老人在秋風中目送這位叫吳宇的少年。

“無語，這名字就挺意外的，誰家父母會給孩子取這么難聽的名字，恐怕這就是他的心事吧?！?/p>

老人嘴里念念有詞，然后從口袋拿出一支煙點燃，猛吸了兩口，“深秋到了，又要掃落葉了?！?/p>

吳宇回到天河小區已經是早晨七點半，街坊鄰居看到他的身影趕忙上前詢問。

“小宇，你昨晚去哪里了？你媽媽哭了一夜，就差報警了?！遍T衛張大爺趕忙問道。

“我去同學家過夜了，對了張爺爺，我爸在家沒？”吳宇喘著粗氣心慌的問。

“你爸他凌晨五點半就走了，走的時候罵罵咧咧的，我也沒敢問他發生了什么事?！?/p>

“那他有沒有提到我的名字，或者訓斥我的話？”

“就只有一句，家里有這么孩子挺讓人無語的，他怎么不死外邊呢?！?/p>

吳宇沒再說話，他快步奔向二樓，門開著，鄰居張阿姨正在和母親說話。

他看到母親憔悴的臉頰掛著眼淚，張阿姨一直遞給她手紙，可她只攥在手里。

“媽，我回來了，你別難過了?！眳怯钶p聲說道。

周靜這才看到門前的吳宇，她丟下紙巾，跑過來一把抱住兒子。

“對不起孩子，媽媽沒有好好保護你，頭還疼嗎？昨晚睡在哪里了？還沒吃早飯吧，媽給你做飯，醫藥箱在我房間，你給傷口涂點藥然后整理書包，一會還要上學?！敝莒o慌慌張張的走向廚房，吳宇站著沒動。

“媽，我不想上學了，我想出去打工賺錢?！?/p>

周靜剛要將淘過的大米煮進鍋里，聽到這話，她的嘴唇微微顫抖，她將大米丟在一旁，大米灑落了一地，她抄起了案板上的搟面杖。

“你給我跪下，我們辛辛苦苦養活你這么大，只想讓你明白生活不易，只有讀書才有出息，你倒好，天天想著掙錢，我們掙的錢不夠你花？你爸風里雨里趴著跪著掙錢為了誰？他還不是為了你和咱們這個家?！蹦赣H掄起搟面杖扔向吳宇，一旁的張阿姨趕忙上前護著。

“孩子還小，要好好教育才行，你就別這樣對他了?！?/p>

“他懂個屁，他要懂事就不用我們天天教育，就不會昨晚不回家，都怪我當年大意，生了這么個帶把兒的玩意?！?/p>

吳宇本以為母親在他的成長中是最愛他的人，現在看來，他和父親一樣，不僅對自己是個男孩子感到困惑，更認定了他讓這個家庭都很無語的真相。

他快步來到自己房間，將書包里的課本統統倒在床上，隨后打開衣柜取了幾件衣服，他從巧克力盒子拿出前不久剛辦理的身份證還有存錢罐，然后走向客廳門前。

“吳宇你給我站住，今天要是出了這個家門，以后都別想再回來?！敝莒o撿起搟面杖，指著吳宇大吼道。

門關上了，吳宇背好書包，跑到門衛室給張大爺告別。

“張爺爺，您老人家多保重，我走了?！?/p>

張大爺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年，他要去哪里？以后不上學了嗎？

當張大爺追出大門時，吳宇已經坐上了計程車，他的目的地是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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