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還是個孩子

“闕兒？”

何貴妃輕輕出聲，宮闕偏過頭去，就看見她站在不遠處。

“何姨娘？”

“你這孩子，在這里坐多久了？冷不冷？”

沒等宮闕回答，何貴妃就將宮闕抱了起來，也不管她身上有沒有塵土。

宮闕：?。?！

她、她還沒被人抱過呢！

震驚大過被觸碰的不適，宮闕一下子羞紅了臉頰，緊緊抱著懷中的食盒不知所措。

直到到了屋子里，何貴妃才將她放下，又差人點了暖爐，倒了熱茶。

“下次不要這么傻了，若是我不回來，難道你要在這里等上一天？”何貴妃責備的語氣里滿是心疼。

某位小傻子點了點頭。

“傻孩子?！焙钨F妃忍不住用微涼指尖戳了戳宮闕的額角。

“何姨娘，這是闕兒做的飯食，也是闕兒的拜師禮?！睂m闕乖巧地將手中的食盒雙手奉上，“徐……母妃說了，要我向姨娘學怎么做桂花糕?！?/p>

“你母妃說的你也信？她若是想吃我便做給她好了，何必讓你來學？她……”

何貴妃說到這里便不說了，良久，她才開口囑咐宮闕：“你母妃她現在心性就像個小孩子，你要多讓著她些，知道嗎？”

“遲遲明白?！?/p>

看著宮闕乖乖的模樣，何貴妃微笑頷首，隨即起身走向屋內。

再出來時，她的手中多了個小荷包，上面繡著兩只小兔子，模樣可愛，繡工精湛。

“闕兒，拿著，這是姨娘給你的禮物?！彼f著，將那小荷包放到宮闕手中。

宮闕忽地想起夏竹說的那些話了。

——何貴妃原來是禮部尚書家的千金，生來一雙巧手，當年一副雙面繡名動京城。

——但到了宮中后就很少繡東西了。

“我這雙手，曾經也是精于女紅的，只是后來傷過一次，就怎么也不如之前靈巧了?！?/p>

“想來，這宮里的光陰帶走姨娘太多的美好了?！?/p>

何貴妃輕輕笑著，指腹劃過茶盞，輕輕摩挲了一下。

她這個小荷包，原是想繡給自己的孩子的，可惜她最終沒能和心上人成婚。

獨留她只身一人淹沒于深宮，從此茫茫人海，兩不相望。

“對了，闕兒，你可知你曾有個兄長？”

“似乎聽過?！睂m闕想了想，“不過他死了?！?/p>

何貴妃頷首：“這在宮中，你千萬要小心，莫要太出風頭，不要步你兄長的后塵?！?/p>

宮闕不明白她的意思。

在宮遲遲的記憶中，自己似乎從未見過那個哥哥。

“好啦，天色不早了，明日我差人送去些桂花糕給你母妃?！闭f完，何貴妃轉頭，對著身側的桃夭說道，“桃夭，送三公主回去?！?/p>

桃夭雖不情愿，但也不能不遵從自家娘娘的旨意：“是，娘娘?！?/p>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跟宮闕保持一個若即若離的距離。

生怕這位小公主的霉運傳染到自己身上。

發現了桃夭的小動作，宮闕微微歪頭：“你很怕我？”

桃夭撇嘴：能不怕么，萬一你把你的霉運傳到我身上……

見她不愿說，宮闕也沒強求她說個究竟，只是顛顛向前跑去。

“你先回去吧，我再往前走一小段就能到地方了?！?/p>

宮闕這一句話，桃夭如聞大赦，趕緊腳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見她這副慌忙地樣子，宮闕提了口氣，瞥了一眼檐上，繼續向前走去。

真是，差點就被那小丫頭發現了。

黑影掠過檐上，暗欲吞噬一切，墨凜在檐牙后方默默擦了一把汗。

“你在找我？”

身后稚嫩的聲音響起，墨凜下意識后退一步，劍刃出鞘，在流動的夜色下泛著寒光。

逆著月光，墨凜只見面前的小小身影站在那里，面無表情地盯著離她咽喉只余一寸的冷劍。

“……”

宮闕抿唇，伸手在那劍身上輕輕劃了一下。

原本蔥白的指尖須臾出現一道紅痕，血一滴一滴順著指甲滴落。

“你……怎么會？！”

墨凜自恃輕功高強，在宮中出入許久都沒被發現，如今這個黃毛丫頭竟能發現自己，可見她功力深厚。

聽到那人的疑問，宮闕并不打算回答他，只是將受傷的手指放在手中輕輕吸吮。

“夜很深了，回家睡覺去吧?！?/p>

她開口，聲音清寒。

墨凜：？？？

這小丫頭怕不是個傻的吧？我這劍只要再向前伸一點點就能在她脖子上開一朵大紅花。

難不成她連死都不怕？

宮闕眼中波瀾不驚：“雖然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誰，但感覺他沒有惡意呢。而我也只是一個孩子而已，沒什么好調查的?！?/p>

一個孩子而已？！

墨凜差點就直呼“你臉呢！”

好在他最后還是忍住了，手腕一轉，將劍負到身后，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

但宮闕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偏過頭去，指了指蹲在詠絮宮門口抱著雙臂的徐苑說道：“她在等我，先走了?！?/p>

說完，她嬌小的身軀向后一仰——

墨凜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她，卻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再一向下看去，宮闕不知道何時已經到了她原來的位置上。

“再會?！?/p>

這是那個小丫頭對他做的口型。

墨凜摸了摸長了青色胡茬的下巴，一臉玩味地看著那個小丫頭的背影——

不愧是宮主看上的人，有些意思。

……

“我回來了?！睂m闕走到了徐苑面前，拍了拍她的腦袋。

徐苑抬頭，那一臉淚痕著實驚到她了。

“怎么了？”宮闕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溫柔地為她拭去淚痕。

只見某位大寶貝癟了癟嘴，一臉委屈地哽咽道：“母妃以為遲遲不要母妃了?！?/p>

說完，徐苑更加委屈了，“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宮闕：？？？

What？

“為什么會這么想呢？”

“因為，母妃很笨……會、會給遲遲添麻煩……嗝?！蹦橙丝拗拗€打了個哭嗝，搞得宮闕想笑還不能笑。

她只能學著何貴妃的模樣，揉了揉徐苑的發頂：“吃晚飯了嗎？”

那人使勁地搖了搖頭。

宮闕試圖同她商量：“嗯……我也沒吃呢，我去下兩碗陽春面好不好？”

徐苑點了點頭，隨即又淚汪汪地看向宮闕，模樣就像只被拋棄了的小貓咪：“遲遲不可以不要母妃?！?/p>

“嗯?！?/p>

“拉鉤！”

看著徐苑伸出的小指，宮闕看了看自己的手，遲疑了一下，還是勾上了她的小指。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徐苑這張臉的緣故，宮闕一直不敢觸碰她。

她總覺得這張臉適合去緬懷，而不是去觸碰。

在勾上宮闕小指的瞬間，徐苑破涕為笑，像小孩子一樣搖晃著宮闕的胳膊，說著類似于“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諾言。

“走吧，我去煮面，晚上記得好好蓋被子，小心感冒?！?/p>

“嗯！”

“害怕的時候就叫我，別一個人在那里哭，會嚇到人的?！?/p>

“嗯！”

“還有……”

宮闕不明白，她明明是當閨女的命，為什么要操著當媽的心？

為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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