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川藏之行

成都，古時稱作錦官城，對于現代人來說，有句不成文的諺語：“少不入蜀，老不出川”的說法。講的主要是蜀地的生活節奏慢，適合養老的特點。由于人口老齡化的問題，尤其單身子女家庭老人能夠老有所依，黃龍溪地區開設大量的養老院，物價便宜，風景秀麗，吸引無數老人結伴前往。林楓在機場遇到的幾對老人就是來自吉省，前往黃龍溪地區養老的，林楓見狀暗自搖頭，他也是家中獨子，如果一旦遭遇不測，那父母和爺爺將來是否也要選擇進入養老院呢？這是最現實的問題，林楓必須要考慮，很多人把孝道作為傳統美德時常掛在嘴邊，“百善孝為先，養兒防老，積谷防饑，子欲養親不待……?！钡鐣暇褪谴嬖谥罅康目粘怖先?，林楓的腦中冒出一個多生孩子的念頭，也許，只有對孩子的希望才是家族文化得以延續的不二法門。

林楓住在如家商旅酒店，選擇了商務大床房，空間雖小，但整潔干凈，私密性好，交通還很方便。同時林楓應前臺妹妹的邀請辦理了一張如家會員卡，當林楓出示建行黑色金卡時，前臺經理大驚失色。經過請示，被直接升級成了鉆石級別大客戶，享受了82%的折扣待遇，這讓林楓的心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進入房間里放下背包，看了看時間竟然已經是晚上8點，林楓此刻想到的事，就是一個字“補”，沖進一家叫大紅燈籠火鍋店，馬上開涮！為了登上傳說中的神山他也是拼了，5盤子羊肉，一盤肥牛，各種青菜要得很少，因為他的身上帶著維生素呢。在結賬的時候，吧臺里的小妹妹看著滿臉汗水的林楓，眼睛里竟流露出同情的目光，這個小帥哥一定是餓瘋了，很有可能家中的管家婆平時把錢看得太緊，讓小哥哥平時忍饑挨餓。于是，果斷地打了8折，只收了280元。

由于吃得太多，夜里卻睡不著了，他盤算著登山前必須要做的準備。在房間的桌子上，用鉛筆不斷地記錄在紙上，需要找到一家專門出售登山設備的店面，掌握登山過程中基本的生存技能，還要在附近香火鼎盛的寺廟中汲取信仰之力.....。

次日一早，林楓便趕到了一家登山俱樂部門前，在開始營業的第一時間，便興沖沖地走向登山用品專柜，向營業員詢問起專業的登山設備。

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林楓真的長了不少見識，18公斤負重的登山包，登山杖，足以滿足1個月的體能食品，專業意大利品牌登山護具和服飾。同時，也掌握了一些生存技能，如何搭建簡易帳篷，如何在冰雪中獲取可食用的水以及如何根據山體的走行制定登山路線等等。尤其要感謝的是登過珠峰的老板，在他的強烈建議下，林楓購買了整套的德國產的小型制氧設備，因為應對高原反應單憑體力是不夠的，結果在結賬的時候，林楓才發現整整用掉了近20萬元。

林楓直接將自己武裝起來，同時，為了滿足負重要求，在背包中添加了太陽能供電板以及紅外線防寒披風。

午后，林楓直接在當地旅行團報名，坐上去往樂山的大巴車，夾在一群叫夕陽紅的老年人中間，林楓的身高十分矚目，但很快林楓用行動贏得了夕陽紅們的好感，每個老人都得到了林楓為他們準備的新鮮水果以及礦泉水，在老年人的無數贊美聲中，林楓也得到了漂亮女導游的青睞。

樂山大佛，建于唐代開元713年，完成于公元803年，歷時90年。位于大渡河、青衣江、岷江三江交匯處，通高71米，為目前最大的摩崖石刻造像，大佛官方名稱：“嘉州凌云寺大彌勒石像?！?/p>

林楓緊緊地跟在女導游的身邊，忙前忙后地組織旅游隊伍，防止老年人因掉隊而走散。

林楓拒絕了導游一起用晚餐的提議，而在臨近晚上七點鐘的時候，獨自盤坐在大佛的腳下，合上眼睛，平心靜氣進入一種冥想的狀態，此時游客稀少，對林楓的舉動沒有產生過多的關注。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江上的風徐徐地掠過林楓的面頰，林楓的臉，面對著川流不息的江水，他漸漸地感到身后如山岳般的氣勢按壓在肩頭，這種氣勢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能量場，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將他層層地束縛起來，這使得林楓頓感呼吸不暢，甚至周身的骨骼出現輕微的震顫，這種無數的擠壓中產生的痛讓林楓有了當年孫悟空被鎮壓在五行山下的感覺。

還好，這樣痛苦并沒有持續太久，在凌云寺的鐘聲響過之后，便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異常寒冷的霧團，不斷地滲入林楓的四肢百骸，然后隨著血液流動，深入林楓的五臟六腑，胸腹之間那陣陣的寒意，逐步轉化成了熱氣，升騰而起，最終停留在林楓的腦海之中。林楓的意識里多出了大量的絲線，這些絲線如水草般地向上方招搖，接引著身后霧團的降臨。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流逝，林楓已經到了物我兩忘的地步，耳畔的風聲消失了，江面上不時傳來的水汽的味道消失了，自己的身體仿佛就是一團混沌，不斷伸縮著，蜷伏在巨大佛陀的腳下，受到崖壁上萬千神佛的精神洗禮。終于，混沌變成細長的繩索，漸漸變得更加細小，卷縮起來，如一枚小型的指環，停滯不動，不再有絲毫的動作。林楓也隨之醒來，慢慢睜開了雙眼，江面上的游船依舊不知困倦地閃爍著燈火，甚至游走的風中有音樂聲傳來。

林楓看了看時間，發現整整過去了三個小時，于是想站起身，突然發現這根本不現實，長期的盤坐已經讓下肢麻木而僵硬，同時，腰部根本無法用力。林楓不得不用雙手去使勁地揉搓著自己的雙腿，通過促進血液循環解除麻痹狀態，幸運的是，大約二十分鐘過去了，林楓恢復了自由。

讓林楓有些驚喜的是，當他伸手去取放在身邊新買的背包時，卻清晰地看到了內部的物品，而在以往，只能感覺到內部的一些模糊不清的顏色，林楓于是有了透過衣服去欣賞美女的想法，心下竊喜起來，但轉頭之間，看到夜色中威嚴的佛像頭顱，便瞬間打消了念頭，轉身拜了幾下，口中不斷的念叨著阿彌陀佛。便匆匆爬上階梯，走向出口處。

凌云寺的工作人員仿佛忽略了林楓的存在，早已離去，林楓只能越過檢票口的大門，向導游提供的駐地方向趕去。

星輝，讓山林間籠罩上神秘的氣息，林楓打開了強光手電，腳步聲伴隨著心跳，讓他不知不覺間產生了無所畏懼的勇氣，聯系過導游之后，在12點前，抵達了入住的酒店。

——

窗簾處閃現的一抹曙光，斜斜地照進林楓的眼角。林楓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態時，他便感覺到窗前一道窈窕的身影，甚至，那身影如玉雕般散發著白光，林楓瞬間睜開了雙眼，看見的卻是女導游，正在驚詫之間，女導游卻說話了。

“昨天房間不夠了，由于你回來得太晚，我就沒經過你的同意，睡在你身邊的床上了，你不介意吧？”導游小姐的聲音異常甜美，身上卻穿著整齊。

林楓當然不介意，這一覺醒來和美女共處一室，簡直求之不得，馬上說道：“沒事，沒事，你起得太早了，導游都這么辛苦嗎？”

女導游說道：“這個世界上，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豬還晚，干得比驢還累的工作，就是導游。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再睡一會吧，我要去聯系車輛了，今天要出發去黃龍，1小時后，我來叫你?！?/p>

林楓忽然感到晨起的涼意襲來，慌忙抱緊了被子，連忙說：“我能知道你名字嗎？導游小姐?！?/p>

女導游看向林楓，嘴角輕輕地翹起，說道：“我姓韓，叫我韓雪就行。我知道你叫林楓，是團里最年輕的?！?/p>

林楓于是說道：“韓雪，你也別太辛苦，多注意身體?！?/p>

韓雪卻輕輕地拉開門，走了出去，輕聲打電話的聲音從走廊里傳了進來，林楓卻睡不著了。

在床上艱難地挨了半個小時，便起身開始洗漱起來，穿戴整齊后，簡單地整理了一下重達18公斤的登山包，裝上床頭免費的礦泉水，準備和隊友一起去吃早餐。

旅游大巴車上，林楓坐在第一排，原因嘛，就算不說，很多人也能猜得到。首先就是視野開放，可以方便照相；第二嘛，就是和韓雪坐在一起，方便聽清關于景點的介紹；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事情，一旦道路顛簸，便可以有美女入懷的可能。林楓伺機意淫著接下來的場景，不由地笑出聲來。

途經汶川，才知道這里是大禹治水的地方，林楓很自然地把地震與治水聯系起來，也許，正是這里眾多水電站的修建，改變了地質結構，從而破壞了地殼的穩定性吧。不過，大禹能尊重自然的力量，去疏通，去分流的治水方法，開啟了治國安邦的新思路。而后人經常說：“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本褪窃谔崾窘y治階級，輿論宣傳需要引導，而不是殺戮。

終于，進入黃龍景區，這也是林楓此行的目的，去體驗高反。在海拔3500米以上，負重18公斤，林楓走了5公里后，出現了頭部脹痛，腿腳無力的感覺。雖然已經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但依舊咬牙堅持，他完全是在自虐，導游韓雪多次勸林楓休息，但林楓還是堅持用最快的速度，將全程走完。

次日，林楓接到了趙東的電話，便返回了成都，與韓雪分別時，互留了電話，那個勤奮要強女導游的倩影卻深深地留在林楓的記憶里，真切地感受到導游工作的不易。

4月12日，在如家餐廳吃早飯的時候，遇見趙東，他穿的是便裝。簡單地寒暄幾句后，他問道：“你知道目的地嗎？”

林楓笑著說：“全聽你的，反正是登山，我已經做了一些準備。你就算把我帶到月球，我也去”。

趙東于是說道：“小楓，我們要走川藏線，這一路上風景不錯，你可以多拍點照片，目的地在神秘的墨脫，傳說是人間仙境?！?/p>

林楓也許在參拜大佛后，身心獲得了極大的滿足，而通過黃龍之行，對自己的身體有了一些信心，于是說道：“最好的風景，也無法和健康的身體相比，再美的照片，希望自己能夠活著去欣賞?！?/p>

吃完飯，趙東到附近的超市買了臘肉、罐頭、面包、方便面等食品。礦泉水就有4箱，都裝進一輛豐田吉普車后備箱中。

林楓有些好奇地看向趙東：“東哥，這是什么車，怎么這么大？”

趙東笑著說道：“小楓，現在大學生不會只讀書吧，男孩子都喜歡車的，這叫豐田陸地巡洋艦，還是頂配，我好不容易在戰友那里借到的，主要是適合山地越野?！?/p>

林楓有些尷尬地說道：“我真的把時間都用在念書上了，甚至連駕照都沒有，而且還是個吃貨，剛到成都的晚上，就吃了6盤肉，巫老說我身子骨弱，我也沒辦法?！?/p>

林楓想到，此行趙東是受到巫老的囑托送自己去治病的，這都是實實在在的人情啊，人家借車還買東西，這讓林楓有些不自在。便從銀行取了2萬的現金帶在身上，而且，還買了一些四川特產在路上吃。

10點半，他們駕車出發，在路上通過對話，對趙東有了簡單的了解。

趙東是河北京郊人，早年在青海當過兵，后來在軍區大比武中，很幸運地，伴隨著軍區首長一起入京。由于參加過幾次海外維和任務，受到重用與提拔，沒有安排轉業，直接給巫老當警衛員。林楓也只說自己去京城看病，遇到巫老，算是遇見貴人，沒提巫族的那些事。

趙東的話本就不多，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開車，經過服務區的時候，偶爾問問，是否上廁所。林楓也是半開玩笑地說，腎不好，需要泡點枸杞子。后來就演變成，只要想上廁所，就說，要泡枸杞子。

下午3點多，到達康定。找了家比較干凈的賓館住下，開的標準間，能省還是要省的。稍事休息后，便和趙東出去逛街，走在情歌廣場的時候，那首“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喲…….?！痹谇楦鑿V場的大型音響中傳了出來，旋律穿過康定河的拱橋，如奔流不息的河水般流淌在心間，那是遙遠的70年代，國家還處于一窮二白的狀態，無數青年上山下鄉。而在枯燥的農場生活中，這樣一首清新靚麗的歌曲，讓無數的知青充滿了對愛情的向往，很快風靡一時。林楓也是聽爺爺偶爾講起的那段歷史，是90后的年輕人無法理解的，因為當年把這樣的情歌視為禁歌，而當年艱苦環境中，磨礪出的愛情卻堅如磐石。

趙東找到一家地道的川菜館子，名字很有建設性，叫“人民食堂”。進去點了水煮魚，回鍋肉，米飯是用木桶裝的，林楓要了一瓶瀘州老窖，因為擔心酒駕的問題，便問趙東是否可以喝點？趙東卻說，川藏線上因為限速，基本上不查酒駕，但林楓一樣怕他喝多，于是給自己倒上的時候都是滿杯。

在喝酒期間，趙東問林楓：“你家里做什么的，是不是很有錢？”

林楓說沒錢，普通家庭，錢都用來看病的。趙東于是說來的時候，巫老給了他5萬塊，林楓笑了笑，記在心里了，打算將來找時間還給巫老，但想到將來，那也是在登山之后，活著出來的時候，感覺有點苦澀的味道。最后是趙東結的賬，林楓沒去爭著買單。

其實，林楓的家庭普通，父親是工廠技術工人，母親是醫院藥劑師。說是知識分子家庭也不過分，因為掙的是死工資，按照父母時常念叨的那樣“吃不窮，花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的理論，估計父母的觀念也是延續爺爺的觀點，其實說白了，就是經歷艱苦環境后，養成的節儉的習慣。不過爺爺學歷最高，是省大學中文教授，骨子里難免帶著視金錢如糞土的清高，用爺爺的話說：“只有豐富的閱歷與精神上的滿足才是人類最華美的衣裳?！闭窃谶@樣的教導下，爺爺是林楓對中華民族文化思想熱愛的啟蒙老師。同樣，爺爺最喜歡的也是林楓，仿佛在林楓身上看到他當年的影子。

趁著夜色中四周闌珊的燈火，在康定橋邊，身后是隱約的山影，林楓讓東哥幫著用手機拍了照片，還比劃了幾個夸張的手勢。隨后，又喊過一個路人，幫他們拍個合影，那是林楓和趙東的第一張合影。多年以后，無意中翻到這張照片的時候，看到東哥一臉局促的表情，不禁莞爾。后來，才知道，東哥無論是否執行任務，他的工作性質都是忌諱拍照的。

躺在床上的時候，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叫嘉寧的女孩，隨即在手機微信里試著打了聲招呼，沒想到，對方秒回。

林楓：“干嘛呢？”

嘉寧：“圖書館看書，你呢？”

林楓：“還在蜀地，明天打算進雪域高原了，現在康定?！?/p>

嘉寧：“不信，發個照片看看，你要是說謊，馬上斷交！”

林楓來不及整理，結果，把東哥的合影發了過去。

嘉寧：“好帥啊，有點酷！”

林楓微笑著對著手機，手寫輸入：“當然，天選之子，基因純正?！?/p>

嘉寧：“少臭美啦，我說的是你身邊那位帥哥?！?/p>

林楓馬上發了個囧的表情，隨后一個傷心流淚的表情。

隨后，林楓又發了幾張風景照，結果，郁悶地收獲了嘉寧滿屏幕的批評。

林楓也只好說，攝影技術有待提高，拍風景不是專長，拍美女才是，還會用大光圈。

嘉寧：“你是花心大蘿卜?！?/p>

林楓：“你是小白兔嗎？”

然后都是哈哈大笑的表情。

林楓側過身體，見趙東已經熟睡，怕打擾到他的休息，結束了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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