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九洲池·仙居院

前半夜，李韞在母親身邊睡的忐忑不安。她不敢翻動身子，也不敢睜開眼睛亂看，連手腳都是規規矩矩的。如此束縛著，盼望著第二日到來。

結果還是在母親上朝前睡死過去了。

圣人也知道她前半夜都強撐著裝睡，所以不忍心叫醒，讓她繼續睡著。公主睜開眼睛時，安禾正焦急的在旁邊守著。圣人臨走前囑咐她不可以叫醒公主，她安靜的坐在公主的身旁，已經許久了?？匆娎铐y翻動身子，有些要起的跡象，她就猛地站起身，想把公主帶醒，她問道：“我的公主，您怎么敢呢？”

李韞有點意識了，她瞇著眼睛，覺察到自己在母親的龍榻上睡的橫七豎八，不光是背對著圣人睡了半宿，清晨的時候，又把被子全搶到了自己的這一邊，可憐母親早在宮女來叫醒之前就已經凍醒了。

李韞柔柔眼睛，看到旁邊只剩下安禾在了，于是不慌不忙的問到：“現在什么時辰了？”

“您自己看窗外吧?！卑埠滩幌氪?，瞄了一眼窗外，才接著說：“圣人都下了朝，又回來處理半天政務了?！?/p>

韞這下才慌，抓抓自己的碎發，道著：“大意了，大意了?！?/p>

“倒也不必擔心，奴婢先服侍您起身吧。圣人走前說了，您醒來不必去見她，也不必去見皇夫?；史蜻@些日子都在上陽宮，他知道公主昨夜暈倒，所以囑咐您調理身子，近來的問安就免了?！?/p>

“如此甚好，”李韞邊說邊穿戴著，正巧見竹心姑姑走了進來，習慣的為她挽起頭發。

小時候，竹心姑姑閑暇時就為她梳發，而且每次都梳成不一樣的髻子。

這一次，她為公主作了警鵠髻，又因為公主未出閣，所以特別在反綰的髻下留了燕尾，垂在肩后。

之后，她便引著宜城走去了九洲池旁的仙居院，這是圣人為公主安排的寢殿，離她昨晚睡的洛城殿不遠。

姑姑還在前走著，宜城卻停下來，問著姑姑：“陛下讓我住這里？”

竹心姑姑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停了下來，也不再前行。仙居院這樣的豪奢之地，在前朝，曾是給最受寵的妃子住用的。如今母親雖然沒有三宮六院，但她偶爾也喜歡停住的地方。

公主小心的試探：“這是我自己能走進去的嗎？這是圣人的寢殿?！?/p>

“這是大家特意安排的，本意叫公主住近些。近些年大家每每處理政事到深夜，不想去上陽宮，就住在洛城殿里。大家心疼公主在邊關受了大苦，這是大家親自安排的?！?/p>

竹心看起來很是喜氣洋洋。她一向沉穩，憂事簡報，喜事才大報，是宮里為數不多的不喜歡也不需要拜高踩低的人。她的話，往往真就是皇帝的意思。

母親的安排是真，再加上昨夜的話，她心軟了許多，不再想從前那樣看待母親。

恨意消減，對皇夫，卻依舊是不得不防。

“那，皇夫可知道？”

“公主，”竹心上前一步，朝其他宮人擺擺手。宜城也下意識走近了些，只聽竹心寬慰著說：“您安心住便是，日后自會知曉”。她順勢做了請，宜城無可挑剔，只能隨著走進。

殿內，竹心指著宮人們給宜城請安，隨即，又吩咐她們各自做事。

等宮人都出去各尋職卻，宜城面前就只剩下了竹心。只聽姑姑壓住嗓子，又向外望了望，道：“殿內并無逾制不妥之處，公主可放心住下。只一點，勿忘墻外人”。

“姑姑總是這樣待我好”，宜城知道，這是竹心在提醒她，新來的宮女人雜心亂，要小心著用。

竹心會心一笑，“這是奴婢應該做的?！薄肮鬟€有何吩咐？”

宜城欲言又止，也看了看窗外。

“此刻無妨，公主有什么吩咐，只要是竹心能做到的，我一定去辦?！?/p>

“以后宜城要仰賴姑姑的地方還有很多，宜城想請您不厭辛煩，多多指教?！币顺呛苌钋榈目粗裥?，努力捕捉姑姑臉上的每一個微笑的反應。

“公主真是折煞奴婢，”竹心馬上要去跪下，被宜城扶了起來。

“這是做什么？竹心姑姑，以后沒有外人，您永遠都不要對我行禮?！?/p>

“奴婢忠于陛下，只要公主也忠于陛下，忠于北唐，就也是奴婢要盡力去仰賴的。奴婢何德何能，能讓公主這樣謙虛以待?！?/p>

竹心的話真是滴水不漏，說罷，她便向公主請了退：“奴婢逗留許久，該回去大家身邊了。公主如今在宮內，要多與大家親近?；史蛲蠹也荒酪丫?，但公主也絕不可怠慢，尤其是太子。其他各宮各處，也都應常走動才是?！?/p>

“姑姑有心?！?/p>

“奴婢自知是多嘴，又忍不住說，公主不責怪也就是了?！?/p>

“怎會，姑姑慢走?！币顺且舱酒鹕?，送竹心出門。

回殿時，被殿外廊前的枝樹吸引住了，便細數起枝條的樹木來。

內心稱量到：“宮中，前朝可用的枝兒到底有多少，我剛回宮，可乘的蔭又何處去培植呢？”

這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但仔細想想，就算是前路漫漫，艱險萬分，路子——其實也大有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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