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聞道

那團白光，轉瞬即逝，又乍然亮起。

陳子涵與兩女，被白光的明滅驚地呆住，三雙眸子直愣愣地盯著那團白光。山林里的黑夜本來就寂靜，這會連輕微的風聲都沒了，氣氛有些詭異。

這團亮起在黑暗中的白光，是一只背黑腹白的鳥散發出來的，仿佛它自身帶著光亮一般，不被黑暗泯滅。雙眸靈動，好奇地盯著幾人的鳥，站在玉階外的草地上，個頭比幾個孩子要高出一些。

“這是...”齊夕夢喃喃自語，“燕子嗎？”確實這只鳥，像極了燕子，似乎是一只大好幾倍的燕子。

“哎喲！”一聲叫喚聲響起，三人順著聲望去，只見那只大鳥的腳下云梯上，躺著一個身影，仔細一瞧，正是那跌倒的樊子凡。

“你還沒死呢？樊子凡?！壁w昕兒喜道。

“你死了我都不會死！”樊子凡晃晃悠悠地想站起來，誰知頭一抬，剛好與聽見動靜俯視的大鳥對視一眼，“媽呀！”接著，連滾帶爬地坐倒在齊夕夢腳上。

“嘶！”齊夕夢想抽回腳，又怕樊子凡在掉落下去，只得忍著痛沒動。

“哈哈，嚇死你！”趙昕兒樂了。

陳子涵連忙拉了拉趙昕兒，示意她別說話。趙昕兒縮了一下身體，靠在陳子涵的肩膀上，不敢再動。

局面僵持住，樊子凡四人緊緊地盯著那只大鳥，而這只鳥歪著頭好奇地盯著幾人。

“咕”打破僵局的是樊子凡的肚子，“我餓了！”樊子凡抬起頭看著齊夕夢。

乳白色的光團，不刺目，也不算暗，照在幾人周圍，彼此終于能看清了。

齊夕夢盯著大鳥，見它沒動靜，才小聲氣道：“別說話！你能不能換個地方坐會？”

樊子凡“哦”了一聲，挪了挪屁股，“咕”肚子又叫了一聲，他看著齊夕夢。

“唰”光又滅了，幾人眼前又被黑暗籠罩。

等了一會，“走了嗎？”陳子涵出聲道。

齊夕夢仔細地聽了下，“先別急著動！”

“能坐下來嗎？夕夢，我站不住了！”趙昕兒可憐兮兮地說。

“坐吧?！标愖雍杏X自己身心俱疲，齊夕夢還靠在懷里，他動都不敢動，趕緊搶著回道。

幾人神經緊繃著，這會兒才放松了一些，摸摸索索地坐下，只是依舊警惕地聽著四周的動靜。

“我餓了！”樊子凡和陳子涵并排坐在玉階上。

“我也餓了，我走不動了！”趙昕兒靠著齊夕夢，坐在樊子凡兩人上面的一階上說道。

“唉”齊夕夢輕嘆一聲，她不知道師父到底怎么想的，難道要他們這個樣子爬上去？

陳子涵想了想，“等會師父要是還不出現，我們就順著云梯往下走吧?！?/p>

樊子凡，“好啊好啊，我們就應該早點下山去的，說不定師父就在山下等我們呢！這叫知難而下！”

陳子涵苦笑一聲。

“嘩”乳白色的光宛如流水般散開在四周，“啾啾啾”那只大鳥站在陳子涵和樊子凡眼前輕聲叫著。幾人一驚，“別慌張！它是在示好！”陳子涵急忙說道，他怕趙昕兒和樊子凡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雖然他不是很明白這只大鳥的意圖，但是至少它到現在還沒有攻擊過四人。

“啾啾啾”那只大鳥又叫了幾聲，然后似人般攤開一只翅膀，黑色的羽毛上放在四顆紅色的果子。

四人不明所以，樊子凡看了看大鳥，又看了看四顆果子，咽了咽口水，顫巍巍地伸出手抓向果子。

“不可！”陳子涵想抓住樊子凡。

誰知樊子凡中途加速，一伸一縮，果子已經塞進嘴里。

齊夕夢看著這么冒失的樊子凡，想一腳踹下山去，“這只鳥剛才是救了樊子凡的，所以它應該沒有惡意，只是想給我們果子吃?！彼y道。

陳子涵看了看吃的“吧唧吧唧”響得樊子凡，轉頭對視齊夕夢一眼，真的又累又餓又渴了，陳子涵想了想，管它是什么，這會吃了再說吧，他將剩下的三顆果子拿起來，分給兩個女孩。閉上眼將果子塞進嘴里，輕輕一咬，一股酸甜的汁液順著嗓子流向胃里，更加刺激了饑餓感。他便不管不顧了，幾口將果子吃掉，才看向其他三人。

樊子凡意猶未盡，吧唧了下舌頭，對著大鳥說道：“還有沒有啊，大鳥？”

那鳥“啾啾啾”得叫了叫，彎頭蹭了蹭樊子凡的臉，樊子凡“咯咯”地笑出聲來，抱著大鳥的頭，“它聽著懂我說話呢！”

“就叫你，小黑吧！”樊子凡摸著大鳥的頭，對著同伴說道：“我們帶著它一起走吧？”

趙昕兒看見這只鳥，很溫順地低著頭，她有些新奇的感覺，“讓我也摸摸！”傾著身子摸向大鳥。

陳子涵回頭看了看齊夕夢，齊夕夢望著大鳥，低著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大鳥歡快地叫了叫。

說來也怪，四人吃完一顆果子，便覺得體內熱流涌動，驅散了夜晚的涼意，精神一振，身體也逐漸地恢復了力氣。

四人不知不覺間，和樊子凡口中的“小黑”親近了許多。

“接下來，我們繼續往上爬，還是到山底等著師父呢？”陳子涵問。

“走唄！我現在感覺自己充滿力量，都能跑著上山頂呢！”樊子凡研究著小黑的爪子。

“繼續走吧，既然師父沒出現，肯定是希望我們爬到山頂?！饼R夕夢說道。

“好！那我們繼續往上爬吧?！标愖雍酒鹕淼?。

“小黑，你跟我們一起走吧?！狈臃怖『诘囊恢怀岚?，往山上扯。

小黑“啾啾啾”地叫了聲，順從著走了一步。

樊子凡大喜，“哇！小黑要和我們一起走?！彼牒托『诓⑴抛咭黄?，只是玉階容不下，只得走在前面，一步三回頭。

趙昕兒也興奮地看著小黑，“小黑，照著點路??！前面看不見呢！”

小黑高鳴一聲，扇動翅膀落在隊伍的前面，帶著四人向上爬去。

風起云卷氣涌四方，只是高處不勝寒。紅色的太陽鑲嵌云海中，云海被鍍上一層紅光后，擴散向四方，起伏翻滾間，如有蛟龍盤臥，隱在云中。雨契站在神女峰的峰頂，看著這幅美景，腳下的白玉圓臺被云霧纏繞，猶若神仙之流。

“師父！”四顆鉆出云朵的小腦袋，旁邊一只黑色的鳥，沐浴在晨曦之中，是從人間爬到仙境的童子、靈獸。

“師父！”樊子凡飛奔而來，踩在云朵上，帶起一團白霧，撲倒在雨契的懷里，放聲大哭。

趙昕兒也跟著跑了過來，掛著滿臉淚水望著師父。

雨契伸出手將趙昕兒攬進懷里，安撫著兩個小家伙，又笑看著慢慢走近的陳子涵、齊夕夢，兩人雖然努力地壓抑著心情，可還是紅了眼圈。雨契低嘆一聲，卷動著兩人，將四個弟子都摟進她懷中。少年哪知什么怨恨啊，只有滿心的委屈、倔強和依賴。

待到四個孩子平靜下來，雨契才低聲說道：“師父狠心讓你們爬上峰頂，是要讓你們明白，今后的修道之路比這艱辛百倍不止，唯有懷揣一點渺茫的希望，才能登臨而上??！”

“看，這云海盛景，美不美麗？以后你們偶爾在大道的路上，遇見深淵絕壁，一定要記得這幅畫卷，告訴自己要跨過去啊，前頭是希望，是師父的期待！”雨契夢囈般地對四個弟子說道。

陳子涵四人，回過頭，被天地間壯闊的景色震撼不已。

大道與天齊，人似螻蟻賤。

合道門占據玄漢國東北角的一片山系，輝煌之時，門下弟子幾乎駐滿這片山系。那時的合道門領袖玄漢國山門宗派，即使在三大國所有的仙家派別中，也有很大的話語權。只是百年前的一場牽扯整個修道界的大戰，幾乎將合道門打殘，門人弟子死傷慘重，只余下五脈勉力支撐。大戰之后的百年里，幸得天佑，沒有被外人吞并，這十幾年間才又顯露一片勃勃生機來。

落云山，掌門張素一脈修行之地。與其余四脈修行之地，將神女峰和宗門明見殿拱衛在腹地。除了神女峰與明見殿所在的真武山一般高之外，其余幾座山峰，都要略低于這兩峰。

此刻，落云山，一座庭院內，雨契盤膝坐在觀景亭的木制圓臺之上，陳子涵四人跪坐在前方的蒲團，三面環水，秋風涼意不覺。

“那只被你們帶回來的鳥，名為玄鳥?！庇昶鯇χ拿茏咏忉尩?，“至于它的神異之處，我也不甚清楚?！?/p>

“師父，那它能留下來跟我們一起修行嗎？”樊子凡問。

雨契一笑，“它是天地間的異獸，天生吐納靈氣，只等開竅之時便是龍門境的修為，只是再往后修行便難上加難，沒有幾百年的時間到不了天宮境，合道與成道兩境的異獸世間更是罕有?！?/p>

樊子凡，“那它可以跟我們一起住在這里了？”

雨契點點頭，“喜歡就讓它留在落云山吧，平時你們也不需要喂養，它會自己找吃食。只是你們要為它搭建一個住處，庭院里的屋子不適合它居住?！?/p>

趙昕兒喜道：“我們給它搭建一個漂亮舒服的新家吧！”

這四個孩子，被雨契帶回來后，休息了一天才緩過神來。這時圍坐在一起，聽師父講述修道的第一課，心中興奮不已。

樊子凡眼神一亮，“師父，小黑真的會找吃的呢，我們爬山的時候它就找了四顆紅果子給我們，好吃極了?！?/p>

趙昕兒搶著說道：“是??！師父，吃完果子感覺自己全身充滿力氣！”

“還有還有，小黑能聽懂我們說話呢！”樊子凡一邊向師父炫耀，一邊回頭看了看在花園里玩耍的小黑。

雨契在神女峰峰頂的時候，就已用神念知曉了這些事情，當下再用神念看了看幾個孩子體內，已微有氣息在經脈中流動，她思忖道，“難道是羅紋果？百年前，宗門內倒是拿羅紋丹為弟子筑基，只是羅紋果樹早已絕跡在那場大戰中?！笨戳丝丛鹤永锏托嶂ǘ涞男B，“這只玄鳥已臨近開竅的時候了，等下用神念試著交流交流，說不定能問出羅紋果樹長在哪里?！?/p>

雨契思罷，對著弟子說道：“恩，那以后你們可要耐心和玄鳥相處啊?！?/p>

樊子凡大大咧咧地道：“師父，它叫小黑！我起的名字，怎么樣？”

雨契修道百年，自從師父領進道門之后，一直孤身一人行走在大道之上，此番收徒之后，忽然覺得自己平靜地心田里，被這幾個孩子的無邪天真，帶起一片歡喜之情。她搖了搖頭，重新嚴肅地道：“好了，今天第一課是為師引領你們，走上大道的第一步，一定要用心學習。明白了嗎？”

四個孩子收起嬉笑，點了點頭，正襟危坐。他們從小就被宗門收入神女峰，蒙學之時，也曾或多或少地聽聞過，修道世界里的事情。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是怎樣的，所以幾個孩子心中對于這件事，覺得神圣且重要。

“修道一路，起始之時是如何，已不得而知。如今修道界，分為兩派修道體系，一派以大梁佛宗為代表，引天地靈氣灌注體內，鍛煉神魂體魄；一派便是我們的修道法子，追求身合自然，意蘊天道。這兩派不分高下，只看個人成就?！庇昶跫毤氄f來，“今天我要教你們的是，門中天策書的入門——養氣篇?！?/p>

煉體者，分皮、肉、骨、魂、通煉這五段，蘊道者則有沖竅穴、躍龍門、臥天宮、合道體、大道成這五階，兩者講其本質殊途同歸，都借用天地靈氣，欲擺脫凡人的牢籠枷鎖罷了。

“養氣是所有修道之人的基礎，只不過煉體一派稱之為‘引氣’。氣謂之何物？便是天地靈氣也。我們說一個人有沒有修道天賦，便是查看能否感知天地靈氣，而后煉體者以骨骼為今后成就的劃分，蘊道者以意念強弱判定?！庇昶躅D了頓，接著說，“所以，天賦是前兩境的判斷依據，而在第三境時，不乏后來居上者。天策書養氣篇中講，‘靜而感知，納氣歸丹’首先是要你們靜下心來，學會入定...”

陳子涵四人聆聽著師父的教誨，不知何時，玄鳥也趴著岸邊靜靜地聽著。

落云山的庭院依山勢而建，一座座庭院連成一片，中間縱橫交錯的道路上，偶有雜役弟子走走停停。雨契的小庭院——聽雨軒，位于這片建筑的上層，周圍更是靜怡，四個初聞道的孩子，心神沉浸在其中，如癡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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