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自乞丐的事情過后已經過了快半個月了，這段時間來一個任務也都沒有，院子里又只有師父一個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留下來的老頭子，余秋生只感覺到陣陣無聊，仿佛時間都被拉長了一般。

雖然這地府本就沒有時間。

連日出日落都沒有，這天上只有一張黑幕還有一條不知道從何處來去往何處的河流。

余秋生起初以為那是忘川河，但后來知道師父院子旁邊那條不過幾米寬的小溪流才是真正的忘川河。

師父說現在靈魂殘缺的人已經越來越少，算是世道變好了，不像以前那般有那么多的不好，所以人們不再有那么多不甘心的念想。

可余秋生不這么想，這靈魂殘缺的原因是因為某個人或某個事物在他生命中占的太過重要，于是他的靈魂才留在了那里。

如果靈魂不在有所依附，不是變相說明了人已不再那么在乎其他人。

快捷便利的物質方便了人們的生活，日益更新的時代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欲望開始逐漸增多，于是精神上的需求，便無人問津。

雖然這都和余秋生沒多大關系就是了，畢竟人都已經死了，所以余秋生啊，也只能多想想。

地府別的不多，就是時間多。

就在余秋生在院子里思考發愣的時候，夢老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冒了出來，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夢老竟然拎了兩壇子酒回來。

看這樣子，是準備找余秋生喝上一喝。

等到余秋生回過神來，夢老早已在石桌上自顧自的喝起來了，余秋生自己是很喜歡喝酒的，生前每周五下班過后，他總要一個人去公司樓下不遠處的小酒館喝上幾杯。

那酒館里的老板娘人美心善，所以總是聚集著一群來自于天南地北的男人們，男人們時不時會調侃下老板娘，老板娘和不怯場，一一調笑回去，不過卻從來沒一個人真的對老板娘怎么樣。聽聞此前有個男人假裝喝多了想要借著醉酒的名義揩老板娘的油，被店里幾個?？吐撌秩恿顺鋈?。

余秋生總是坐在角落悄悄喝著，不過每次看到酒館里那些大小事，余秋生總會愜意的笑笑，那時的余秋生想著，也許這就是他所追求的人情味。

不過師父，可是向來不喝酒的。

“師父，怎么今天突然想起來喝酒了？”

“平?？蓮膩頉]見到你喝過啊，我還以為你對這東西不感興趣呢?！?/p>

余秋生也很久沒喝過酒了，畢竟這是地下，弄幾壇子酒也算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于是嘴里的話還沒說完呢，手上就早早的已經給自己倒好酒了，嘴巴可就只等這句話說完了而已。

夢老癟癟嘴，沒有說清楚原因。

余秋生也就不再多問，跟著師父喝酒，余秋生換著各種法子給師父敬酒，酒桌術語說了一套有一套，這都是在外面談生意學到的，不過現在，只是為了多蹭師父兩杯酒。

余秋生工作前的酒量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很差，屬于是哪種一杯臉通紅，兩杯人不見的哪種。后來畢業工作后，酒喝多了酒量自然也鍛煉出來了。

不過那一喝酒就臉紅的樣子，還是沒有什么更改。

隨著余秋生的花式敬酒，一連幾杯酒下肚臍，那剛壇師父剛開封的酒轉眼便見了底。

興許是酒喝多了，比起平日來說，師父今日的話要多了許多。師父說著自己之前見過一個人，能寫的一手漂亮字，胸中也是有幾點筆墨的，但偏偏不去研究那青史學業，而要學那雜書上老寫的要去做個將軍，兩過家門而不入，最后也就只是撈了個不大不小的將軍，還是那一手丹青字，流傳了下來。

師父說著自己以前見過那寒窗苦讀的學子，朝青石綠瓦破洞墻，晚金樓玉床三院落，一朝得見天子笑，一步登天。最后留戀那風花雪月之地，放得那錦繡前程不走，而最寵溺的那女子，卻只是個樣貌平平的農家女子。不是說這樣不好，而是對于那時候的其他人來說，哪個年輕人的選擇跟其他人不一樣罷了。

余秋生突然想起之前哪個乞丐，看著師父今天說話還算多，便打算問問師父。

可還沒等余秋生開口，師父便像是知道了余秋生的思緒，自己就說到了乞丐。

“你看前幾日我們見到的乞丐，這一生不幸嗎？是不幸。這到死都牽掛著的人啊，最后卻不是好好的在惦記著他，其實心里也不太瞧不上他。你說那小女孩小時候會那樣想嗎？那不一定，恰恰就是乞丐這種人，能夠更把人看得透徹。那時候的小女孩，肯定是真心的，只是后來變了而已。人變了，很正常。哪有人能夠一直不改變。常人看不到來生前世，我們看得到，你說這一生中是改變，那前生來世不也是改變嗎？”

師父應該是喝的有些醉了，用手輕輕撐在桌子上，只是嘴巴在對著余秋生說話，一張一合，逐漸的沒有了聲音。

直到鼾聲慢慢響起，那想必師父今日能睡個好覺了。

余秋生只得自己一個人接著喝酒，他拆開了另一壇子酒，沒有在那碗裝酒，直接對著壇子就喝了起來，余秋生早想這么做了，只是從來沒見過酒壇子而已。

余秋生想著。

想必是有幾分書中所說的酒仙的瀟灑姿態了。

余秋生又想起來那乞丐了。

想必他不會再被丟下了，畢竟這老天爺哪能讓人一直苦著呢，是吧？

余秋生抬頭望著天，手中的酒壇子卻早已經空空如也。

改天得去問問崔判官，乞丐下輩子怎么樣了，哪怕禍福皆有定數，只是問問情況，應該算不得什么嚴重的逾越。

于是余秋生也醉了。

余秋生想回答師父，總有些事情是不會變的。

師父趴在桌子上，嗯了一聲。

后來余秋生才知道，按人間的日子來算，師父每年的這一天都會喝酒，哪怕師父總是說地府沒有時間也不影響，其實師父心里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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