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攘篇-第七章

散城郊外，叢林深處煙霧繚繞，破敗的茶亭枯葉纏繞，亭前懸掛數個燈籠，火光隨霧流動時隱時現，虛霧之中茶亭前人影攢動。

霧氣陣陣似游地門，寧泆輕功踱步，距茶亭愈來愈近，卻在這時驟然停下腳步，取出囊中一件皂色長披迅速披上身，寬大的披帽遮住了眼鼻，又繼續接連一陣調整，自覺掩飾的差不多后才緩步靠近。

茶亭處眾人自覺排成一條長隊，如儀式般停下駐足，買下一碗茶湯澆在那紅木樁上。

寧泆雖不明白其中緣由，但也學著眾人的模樣，緩緩舉起然后傾覆澆上。

紅木樁好似更加紅了些，如此的變化眨眼即逝，好奇心驅使著寧泆又盯著那樁子看了許久然再未出現端倪。

身后漸漸嘈雜起來，“還走不走了？”后列者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甚歉…甚歉?！睂帥u又一次忘記了自己所在，趕緊對后列者抱拳道歉，同時自己疾步跟上。

寧泆跟隨長隊往林深處行去，幽林深處古樹參天，尤顯突兀。

“小心踏道！”枯柳兩旁的銅面侍衛，板板正正地立著，不時側頭提醒后者前方有臺階。

兩棵枯柳就如兩根門柱般插在那里，寧泆可以清楚感受到柳間的那股濃重生活氣息。

“好一天然門境！”寧泆端詳著這里的一切，贊美之詞溢于牙口。

早先年身處外境時寧泆便對這異境有所聽聞，心中時常掛念此地卻苦于世俗纏身無暇抽身，如今總算尋了個機會還愿了。

行的緩慢，排了許久才終于輪到，“小心踏道?！币痪渎曇艉鋈伙h至耳側，寧泆順著聲音看去，那銅面侍衛眼神空洞神色游離。正當寧泆起疑打算細瞧時那侍衛居然撇過頭去不再看他。

寧泆頓感不妙卻又說不上因為何事，值此時剛好到他，只好作罷。不再遲疑順勢一步踏了過去。

初入境腳下便是座拱橋。寧泆明明已經留心臺階，跨進來時仍是踉蹌了下，差點摔倒。

石階拱橋連通“門”內與“門”外。

此時“門”外早已夜半、弦月高掛，“門”內卻似初入酉時、煙紫斜陽柔染。

未進幾步，一時之間竟下起了溦雨，寧泆止住腳步朝橋下望去，纖雨絲針般接連墜落一條條竄入河水，不時激起圈圈水波。

就這般遠遠地瞧著、隔著那牌樓遠遠聞著，房墻屋瓦不時發出聲響，是雨滴墜落敲擊瓦礫的清脆聲響。房檐積水順著檐壁滑下，滴滴墜下打上石板道，聲音比不得清脆倒也不算得過分沉悶。

寧泆又將披帽向下扯了扯，徹底掩住了眼鼻，“雨，還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厭煩?！?/p>

境中之鏡，看似坊、舍、肆、廟實則鏡花水月一往虛無。

一條細長巷道延綿至深處，寧泆跟隨眾人向幽處行去，一路之上竟不見人抬頭交談，寂寥的甚是怪異。

虛實之間行至盡頭，一陣鬼頭風襲過，那眾人似還魂一般驟然蘇醒，喧鬧聲也隨之乍響。頃刻之間眼前的幾座巷墻搖身一變，聚成了一排密集商鋪。

直至此時，寧泆才徹底悟過來，方才一切所見所聞、怪異之處皆為幻像。內心頓感一悸，深知低估了這危險境界，一股寒意從骨子里泛出刺透皮膚，寒意不斷向外蔓延。寧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藥鋪、錢莊、花樓、博戲莊...平日里不多見的交易買賣，都聚集在這兒市上，這里的規模卻是要比散城內的更加龐大。

“我打這眼一瞧呦，公子應該是頭次來吧？要不要到上面喝壺花酒??？”一個打扮花枝招展的婦人徑直攔住寧泆，“公子放心，咱這兒的娘子都是清水貨，要什么樣的都有...”，婦人刻意貼近了些，瞇著眼嘿嘿笑道。

寧泆急忙后退數步與那婦人隔開些距離，隨后婉言相拒緊著甩開。見婦人不再糾纏，暗自松了口氣。

相較于那青樓鴇母的種種俗態寧泆在乎的卻是她的言語。

寧泆此行目的有二，其一觀此渾然之境，如今已經見到算是圓滿，其二則為蛇陀地一事異聞。

打探消息本來就易惹人起疑，何況那鴇母一眼便看出自己首次入境。雖然不知問題出在何處，但一切總要小心為妙。若方才幻境當真暗藏殺招，此時此刻，寧泆早就身首異處。

喧嘩之地消息聚集當是最佳，可這一眼望盡也不見有茶樓酒肆閑聊之地，令寧泆一時哭笑不得。

擇來擇去糾結萬分，最終選定在那座交易閣樓，交易之地人魚混雜打探起來也相較為穩妥。

那房檐走獸擺飾用琉璃陶瓷裝飾嵌入，四角飛檐直沖蒼穹，踏腳石階正面繁雜荷花水波雕紋，凡人所及、見，處處精細處處華美。

推開木雕大屏門，扶框跨入。

近處一排排桌案椅凳整齊安放，遠處似戲欄般的矮臺，木匣擺放一地。

抬眼上望，鏤空閣宇層層盤至頂，上層桌椅用屏風隔開，作獨字號。木質琉璃闌桿、蓮瓣木雕望柱，一圈圍欄圍至階梯，以供人俯觀。

如此樓閣格局寧泆只在賭坊與外境見過，如今于此地重現外境風格，倒有些懷念了。

“公子樓上請！”小斯迎了上來，不時將寧泆往上層引。

“不必上樓，就這桌罷?！币桓南惹暗恼Z調，停下腳步，指了指面前的方桌。

小斯擦抹桌案，拉出座椅，朝矮臺方向招了招手，隨后對寧泆道了句辭詞。

這邊小斯前腳剛走，另一小斯端著托案徑直走來。

遞給寧泆一本厚厚的帖，“今夜售賣的物品全部在這帖上，公子若是有感興趣的，小的可以一旁介紹?！毙∷菇忉尩?，接著又擺上一盤果品，“公子可有別的需要？”小斯似笑非笑問道。

“沒有”，寧泆回絕的十分干脆。又順勢從腰間素囊中掏出些銀兩放在桌上作為小斯的打賞。

“多謝公子！”小斯接過，笑意更濃，“公子慢讀，需要什么吩咐小的就成，”弓腰退去，轉身之際趁著不注意還甸了甸掌中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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