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二虎競食

神柳關太守府，中平帝正與眾臣開會。

“陛下，那李恒不識好歹，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絕您?！眳菓c的臉上滿是憤怒，似是替中平帝感到不爽。

“呵?！眴瓮ㄝp笑一聲，道：“吳相不必憤怒，李恒不過是一株墻頭草罷了，想趁機撈點利益，此人成不了什么氣候?！?/p>

中平帝微微頷首，道：“單侯說得有理，若不是現在相持不下，也輪不到他李恒什么事?！?/p>

說到這，中平帝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了，確實，廣利郡本來是皇畿直轄的州郡，境內雖然多是平原，可郡城方圓數十里多是丘陵地帶，若在這拉起防線打游擊，聯軍絕對不可能如此之快拿下廣利?？衫詈闵頌榭な?，卻在聯軍進攻之時不戰而降，導致三河郡直接處在聯軍的威脅之中，若這里會戰再失敗了，三河郡除了神柳關，幾乎無險可守。

如今，這李恒居然還敢討價還價，左右搖擺，實在是讓中平帝高興不起來。

他看著高掛起來的地圖，向單通問道：“數日前，單侯曾言說廣利郡是必須要爭取的，朕也交由你來負責，也親自修書數封給李恒了，如今這種態勢，如何是好？”

聽到中平帝問計，單通躬身道：“陛下，李恒待價而沽已在臣的預料之中?？蓮V利郡也不是李恒一個人的廣利，臣已暗中聯絡城中田、陳二家家主，這兩家乃是廣利望族，子弟多在郡中擔任要職。我已許下厚利，只待廣利郡出現混亂，便可借機上位把控廣利，在關鍵時刻給叛軍給予致命一擊?！?/p>

“嗯?！甭牭脝瓮ㄓ械诙钟媱?，中平帝臉色稍霽，問道：“可這廣利位于叛軍后方，輕易出不得什么亂子，這李恒想必也不會隨意作出什么軍政的調整吧？”

單通笑道：“既然李恒不肯作出調整，那何不把他除掉？”

“笑話！”吳慶好不容易插上嘴，道：“這李恒身為一郡太守，身邊進出都有護衛，想殺掉他？單侯倒是說得輕巧?！?/p>

單通看著吳慶，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他所代表的乃是帝都老派勛貴的利益，而吳慶所代表的則是中平帝帶來的晉州派新貴，故而雙方從中平帝登基之后，明里暗里，大大小小都不知道爭斗過幾回?？蓞菓c有中平帝撐腰，除掉魏重和陳生之后，在帝都已然是實權宰相，單通也只能收斂鋒芒。如今在戰場上，他這邊的雷霆風頭蓋過了吳慶那邊的方勝，況且吳慶不長于軍事，對局勢的變化無能為力，這使得吳慶只能通過不斷地攻訐他來尋找存在感。

他不甘示弱，反唇相譏道：“吳相既然不通軍事，還是不要插嘴的好，莫非是忘了數天前的牽馬繞營?！?/p>

“你……”吳慶指著單通，臉色鐵青，輸了賭約，堂堂宰相替一個武將牽馬繞營一周，這可是奇恥大辱。

也不等吳慶再做反駁，單通道：“陛下，臣斗膽，私自定下計謀除掉李恒，不過幾日，想必廣利郡就有消息傳來?！?/p>

“單侯用的是何等妙計，可與朕和諸位愛卿說說?！敝衅降垡膊簧鷼?，李恒就是一根刺，能收服最好，不能的話，除掉也不心疼。不過，他也想知道單通有何良策能除掉李恒。

“自從上次忠武伯襲擊了叛軍糧道后，我便得知叛軍多了許多哨探在廣利郡城周圍。于是，我暗中派死士聯系李恒的長子，誘之以利，讓其勸說李恒，又故意泄漏消息叫叛軍得知?！眴瓮ɡ湫Φ溃骸叭衾詈阍附?，自不必說。倘若李恒還是執迷不悟，叛軍收到消息也會除掉他，事成，廣利郡群龍無首，便于就中取事；事不成，李恒必反，廣利郡也落入我手，這就是二虎競食之計?！?/p>

中平帝一聽，大喜道：“單侯足智多謀，無愧乃祖謀主之名啊?！?/p>

……

現在不過是七八月份，初秋時節，氣溫正是宜人，不甚炎熱?？纱藭r李恒的冷汗卻一滴接著一滴不住地往外冒，他不敢擦，甚至連扭頭就跑的勇氣都沒有。

車簾子已經被拉開了，那位據說是身體抱恙的老王爺現今端端正正地坐在車中，臉色紅潤，毫無病態。一旁還坐著一個年輕人，那人劍眉星目，身穿淡青色蟒袍，手上拿著一封書信，正冷冷地看著他。

車駕周圍劍戟林立，全副武裝的侍衛們都把目光投到李恒身上，氣氛一時間凝固了起來。

他聲音顫抖著，下拜道：“下官李恒，拜見壽王殿下、青王殿下，祝殿下千歲千千歲?！?/p>

“你好像很害怕？”端坐正中的馬騰緩緩發話，他已年過五旬，執掌河南道三州諸郡多年，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上位者的威嚴。

“下官聽聞千歲抱恙，心中不安，如今見千歲無恙，高興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害怕呢?！痹捠沁@么說，可他聲音中的戰栗是誰都能聽出來。

“原來不是害怕呀，這汗出得都讓我不敢相信了?！瘪R騰高聲說道：“來人啊，把李郡守綁了?！?/p>

也不等李恒辯解，一旁力士過來將他摁倒在地，大麻繩一上把他捆了起來。

李恒掙扎著高喊：“千歲何故如此，李恒無罪?！?/p>

“何故如此？”一旁的石朗顯探身出了車廂，冷笑兩聲道：“你倒是坦蕩，倒顯得孤等陷害你了?！?/p>

石朗顯把手上握著的書信遞給車旁侍立的馬明，道：“把這封信念給我們的李郡守聽聽，看看是如何構陷他的?！?/p>

馬明接過信件，掃了幾眼念了起來：“臣迪啟，陛下待臣父子隆恩，數致書家父，臣豈不知。然諸王構逆……今逆臣馬騰、石朗顯等將至，臣必當規勸臣父，撥亂反正，斬此二賊首級送于帳前。望陛下莫忘承諾，臣迪頓首?！?/p>

書信沒聽幾句，李恒只覺雙眼發黑，待到馬明念完，他幾乎如同一條死魚般癱倒在地。

“李郡守，你兒子如此與偽帝聯系，你還有何話可說？”石朗顯見馬明念完了，呵斥道。

被這么一呵斥，李恒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嚷道：“下官冤枉啊，下官數次拒絕偽帝招攬，只是怕殿下疑心，故而未敢告訴殿下。犬子如此，必是有奸人誘導，下官實在不知情啊。這必然是偽帝的離間計，請殿下明察?！?/p>

聽得他嚷嚷，青王和壽王不禁對視幾眼，壽王忽然問道：“朗顯賢侄，這事確實有點蹊蹺，你說，這李恒該如何處置呀？”

看著李恒乞求的眼神，青王冷冰冰地說道：“這事出巧合，說不定真的是偽帝的反間計?？蛇@李恒，知情不報，多次私通偽帝，包藏禍心，留著也是禍患。既然他現在未曾真正歸心，與其放虎歸山，不如將計就計殺了他，徹底接管廣利郡?！?/p>

“是這么個理?！瘪R騰理了理胡子，道：“那就委屈李郡守，借你的頭顱一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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