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捷報背后

康和二年，元月十四日夜，帝都山河殿。

“康和元年除夕夜，遣凌州參軍齊平率兵夜襲北狄軍，斬首八百六十三級，焚毀北狄輜重不計其數?！?/p>

“康和二年元月初七，攻下牛家堡，北狄軍后撤二十里?！?/p>

“這幾天，舅舅真是給朕帶來了不少驚喜啊?！笨岛偷劭粗@幾封來自前線的告捷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頭的驚喜是怎么都壓不住，不由得開口問向一旁的近侍道：“宋忠，今日早朝，群臣怎么講來著？”

名為宋忠的近侍笑道：“回皇上，諸位大人都夸陛下慧眼如炬，果敢能干，是能與太祖、孝仁皇帝比肩的明君吶?！?/p>

“他們吶，也只會說些歌功頌德的好聽詞兒，當不得準?！狈畔率种械母娼菪?，平復了一下心情，康和帝道：“宋忠，把這幾封告捷信送到太后那去，也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p>

“嗻！”

碧瓦飛甍，樓閣水榭，這便是禁軍都統領張威的府邸。

自去年年初拜謁過太后以后，諸位殿下就離開帝都，在皇幾游山玩水，體驗民間樂趣。作為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哪怕沒有任何官位在身，也是頂著一個殿下的名頭，更遑論大家都知道康和帝對自己的弟弟們一向是愛護有加的，所到之處，官吏無不殷勤逢迎。

直到除夕前，幾位殿下奉召入京朝賀，方才回到帝都，留宿宗王府。只等元宵過后，賞過花燈就走，因此這段時間除了入宮，便是去張威的府上下下棋、聽卿卿姑娘唱幾首曲子，消遣著日子。

今日無事，石朗賢、石朗顯和石朗弘三位殿下入宮給太后請過安，用過早膳，就帶著伴讀們來到了張威府上。

熟門熟路地把簾子放下，擋住風雪，一群人便圍坐在石桌旁。桌上擺著一碟橘子，還有一副棋盤，棋盤之上，玄軒執黑，白鯤持白，一黑一白兩條巨龍殺得難解難分。

“誒，玄軒這手尖不錯啊，對！扳他！”雪諾笑道。

“別說，小魚兒這手飛也可以啊，化被動為主動，看不出來呀，還挺有大將風范的嘛?！瘪R明指著白鯤新下的那手道。

石朗旦摸著下巴道：“暗流洶涌哦，就看中盤誰打得更好了?！?/p>

諸人正點評間，卻聽得一聲軟噥說道：“幾位殿下今日來得倒是比往常來得早啊?！?/p>

只見一位佳人從亭外掀簾而進，長長的黑發梳攏成云髻，髻上插著一支玉步搖，耳垂上戴著一對銀耳環，一身火紅色的棉襖，再罩上一身絳色斗篷，嬌柔中透著一股英氣。

“哦，是卿卿姑娘啊?！笔寿t眼前一亮，道：“這幾天捷報頻傳，又恰逢節后剛恢復朝議，大臣們都忙著給皇兄歌功頌德，我等自然就閑下來了?！?/p>

卿卿在張威府上一年了，因是三位殿下送過來的，自然沒人敢怠慢，再加上卿卿脾氣好，溫柔大方，更是得到大家的喜愛。今日，聽張威夫人說起三位殿下早早到來，于是便前來見面。

石朗賢又對卿卿道：“姑娘從前多在百花樓中不得出，想必不知這帝都的元宵盛景，不若今夜與我等共賞花燈會，如何？”

卿卿輕笑道：“既然殿下出言邀請，小女子豈有不從之理？”

元宵的花燈會，在帝都歷來是最受歡迎的，姑且不論今夜的花燈質量如何，燈謎有趣不有趣，僅僅是那平日里不露臉的大家閨秀在今夜出行賞燈就能吸引無數的青年俊杰。

眾人行至街上，只見燈火萬千，光如白晝。家家戶戶，不論貧富貴賤，門前都掛著一盞花燈，有九蓮燈、龍鳳燈、走馬燈、金魚燈。

這走馬燈是在一個規則的多面體燈籠中，插上一根鐵絲作為立軸，立軸的上方裝著一個葉輪，又在立軸中間裝上幾根對稱交叉的細鐵絲，鐵絲的每一端黏上人、馬之類的剪紙。當燈籠內燈燭點燃后，熱氣上升，形成氣流，進而推動葉輪旋轉，黏在鐵絲上的剪紙便隨輪軸轉動，而它們的影子也隨著旋轉投射在燈籠的各面紙罩上。

與傳統的花燈不同，走馬燈能夠演繹更多情節故事，自然也更吸引孩子姑娘駐足。

卿卿與三位殿下一路，在人群中觀看各種花燈，從前久居青樓的她何曾見過如此盛況，一絲絲的好奇從她的雙眸中流出，就如同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第一次見到這大千世界一般。

“原來，帝都的夜，是這般的繁華，令人迷醉?！?/p>

“好看嗎？”石朗顯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有更好看的，我帶你過去看看！”

一手分開人群，石朗顯指著稍遠處那座小山似的燈樓道：“就在那！”

近得樓前，縱使卿卿已經見了不少花燈、市井繁華也不由得大吃一驚。這燈樓不用紙絹顏料扎縛，盡是各種奇珍古玩堆砌而成，樓高三重，綴滿珠翠，哪怕是底座也是上好的沉水香做成，低調中透露出富貴的奢華。這一座燈樓上面懸掛著一面金絲穿就的牌匾，匾上穿有“萬歲山”三字。

“這就是皇室每年花燈會都會展出的萬歲山，舊稱鰲山?！笔曙@道。

“玉漏銅壺莫要催，銀花火樹徹夜開。鰲山高聳青云上，何處游人不看來?！鼻淝漭p聲念到：“原來，這就是前任揚州刺史施彥端《上元夜》中提到的鰲山?！?/p>

石朗顯答道：“正是，孝仁皇帝為彰顯皇室與民同樂之意，改鰲山為萬歲山，寓意萬歲親臨，開放供游人賞玩。樓上還有翰院學士們出的燈謎，若是猜中，自是少不了賞賜?！?/p>

石朗賢也道：“卿卿姑娘如此才情，若是猜中了，定能在這帝都傳成一段佳話。我們上去吧?！?/p>

未等諸人上樓，忽見賞燈人群一陣騷亂，紛紛讓開一條道來，只見一個報馬不住高叫，擠開人群往大內而去。

“讓讓，讓讓，漠南捷報！”進城的報馬顯然沒料到今晚是元宵燈會，十里長街上水泄不通，原來的飛速也變成了龜速。

看著報捷的快馬，跟在石朗旦身后的白鯤喃喃道：“這是半個月來的第幾封捷報了？有點不正常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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