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浪子回頭

“不曉得嘞，一出來就看到他們在打架了......”

“是那兩個人先打起來的，然后那一伙人開始打那個小伙子......”

“聽到那兩個人講哪樣流氓之類的臟話哦，搞不清楚咋個打起來的......”

民警控制著涉事雙方，不讓沖突再次爆發，然后詢問著事發的起因經過，并向圍觀的部分群眾了解情況。

圍觀的群眾一個接著一個被問話，但是都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內容，做筆錄的民警只得搖了搖頭，向當事雙方了解整個事情的經過。

“警察同志，打架肯定是不對的，但是沒得法嘛，他們十幾個人打我朋友一個，不打不行?！?/p>

二寶先表明認罪態度，然后賣著乖。

“是哪個先動的手？”民警問老刀。

“好像是我....好像是他哦。喝醉了，記不到了?！崩系稕]心情認真做筆錄，看著杵在院落中的蘇紅欣。

“因為哪樣打起來？”民警又問。

“?。牵﹤€男的在欺負一個女生?！崩系吨钢K紅欣?！熬?，麻煩等我幾分鐘嘛，有點急事?！?/p>

蘇紅欣依舊淚珠滾滾，好像眼淚哭盡了，就沒那么委屈了。

民警的允許下，老刀走向蘇紅欣，一個上前，心疼地將蘇紅欣緊緊抱住，什么都不說，就緊緊抱住，讓蘇紅欣在自己懷里盡情肆意地哭個痛快。

在拘留所那幾天，老刀無時無刻都在幻想著這樣的擁抱，只是這個遲來的擁抱卻是在這樣的場景之下。

經過詳細調查，并調取監控，民警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但是參與斗毆的雙方，已經觸犯相關規定，必須要對參與的人員進行拘留及罰款。

又拘留？老刀驚出一身冷汗，這才剛從拘留所出來，怎么地又要進去??！再來個拘留所七日游，這日子還過不過啦！一個人進去也就算了，這下自己的女人與幾個兄弟都牽連進來，一次見義勇為就要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太虧了吧。

對了，那個女生呢？老刀頓時酒醒了一半，才猛然想起那個被非禮跑了的女生來。拉著蘇紅欣的手走到民警跟前。

“警察同志，有個女生可以作證，是他先動的手！那個女生是她們那一伙的，但是已經先走了?！?/p>

民警轉向那伙人證實，經過電話聯系，終于才從先走掉了的那女生那里了解到事實的具體經過。

最后經過雙方協商，各自不再相互追究責任，對于挑起整件事的那個酒醉男，處以罰款一千元的處罰。然后民警當場對現場雙方進行嚴厲批評教育，這件事才總算到此結束。

知道原由后，蘇紅欣心里總算好受了些，并非以前那樣沒事找事斗毆打架，屢教不改。

命令著老刀黑燈瞎火地尋找著被踢飛的高跟鞋，幾個兄弟要幫忙被老刀拒絕了，終于好不容易在角落里將兩支高跟鞋找到。

看著老刀躬身尋找的背影，同事孫雪在一旁羨慕地說：“紅姐，這樣的男人，換成我我也會愛得死心塌地的?！?/p>

精心準備的接風洗塵宴被一場斗毆提前終止，本來還有一大堆朋友叫囂著要給老刀沖喜，去掉身上的霉運，但被老刀拒絕了。出拘留所的老刀最想的，只想見見父母，跟最要好的幾個死黨喝喝酒，跟著自己的女人靜靜待一會。

七天的拘留經歷，老刀想念父母，想念兄弟們，更想念跟了十多年的女人。

心里最虧欠的，就是蘇紅欣了。

老刀謝絕了二寶滾軸幾個兄弟同行的的好意，和蘇紅欣慢慢悠悠沿著街邊走著。也不打車，就散步著走了好遠。

街上霓虹閃爍，心疼蘇紅欣高跟鞋磨腳，老刀索性將自己帆布鞋給蘇紅欣換上，提著高跟鞋光著腳一路上像個小廝一樣緊跟著蘇紅欣后邊。

老刀嘗試開腔了幾句，蘇紅欣都不搭理的，老刀只有陪著笑臉一路跟著。

蘇紅欣還在生氣呢，這能不生氣嗎？

回到蘇紅欣的住處，那是租的兩室一廳的小戶型，地方小是小了點，卻被蘇紅欣收拾得井井有條干干凈凈。對于這個地方，老刀比對自己家還熟悉。

洗手間傳來老刀洗澡的嘩嘩聲，蘇紅欣睜著眼側躺在床上，臥室里沒有開燈。凱城的夜景燈光從外面射進來照在蘇紅欣清秀的臉上。

7天來，蘇紅欣每天心事重重，像丟了魂一樣，擔心牽掛著身在拘留所里的老刀。

以前每天相見，兩人都爭強好勝地爭吵不休，聲音一個比一個大。而突然只剩下她一個人，卻無法承受沒有老刀每天在身邊的日子。

她高冷，她強勢，她敢把街邊對她吹口哨的社會青年扯過來就是一頓爆捶，她甚至敢在派出所里為隨地屙尿的老刀而跟警察大聲“講道理”。

但，她畢竟還是一個女人！當看到老刀出現在眼前那一刻，她又喜又悲，忍住恨不得沖上去就是一個擁抱的沖動。

縱然滿腔怒火，她把即將崩潰的情緒忍住，忍住對老刀的失望，忍住多年來跟著老刀在一起所遭受的委屈。

當看到老刀在苗魚寨又與人扭打在一起時，她再也忍不住，失望透了。7天的拘留，難道還是喚不回一個浪子的心嗎？

洗手間滴水聲停住了，老刀躺上床來，兩個人平躺在床上，都保持沉默。

許久，老刀翻過身來，從后面抱緊她，用堅實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后背，湊到她耳朵根輕輕說道：“紅，我錯了！”

十多年來沒有掉下一滴淚，卻在苗魚寨將其全部發泄出來。她不敢指望老刀會有多大改變，她只是希望老刀能看到她為兩人的感情付出的艱辛而已。

她掙扎著，老刀抱得越緊，緊得讓她差點無法呼吸。

“我們結婚嘛！”老刀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聽到這話，蘇紅欣內心激動地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身體微微顫抖著。

“我們結婚嘛！好沒好？”老刀溫柔地在她耳邊重復著。

蘇紅欣背對著他，淚水開始在眼里打轉，是幸福的淚水，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的幸福。

她在他懷里用力點著頭，掙開老刀，翻身過來，與老刀緊緊抱在一起。

兩人喘息聲越來越重，用身體的舉動交流著彼此的情感，不需要太多廢話。

黑漆漆的臥室中，蘇紅欣嬰兒一般熟睡，老刀躡手躡腳憑著記憶游走，深怕弄出一絲聲響將蘇紅欣吵醒。

終于摸到了茶幾上的電話，然后輕輕打開房門，做賊一樣悄悄溜進洗手間，撥了幾個倒背如流的號碼。

“結婚？哦，曉得了！”。跳蚤打了個哈欠，也不管老刀說的什么，迷迷糊糊應著，這也太影響瞌睡了嘛，管你說的什么哦。掛斷電話塞進枕頭底下，以為是做夢。突然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彈起來?！澳臉?？結婚！”二寶簡直是被結婚兩個字驚醒的。

“結婚！搞錯沒得？你終于想清楚了哈。大半夜的你別不是夢游才會說這種話哦?！睗L軸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確定之后，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呵呵呵。

“二寶，有急事，我在老地方等你！”

“搞.....”老刀沒有給機會讓二寶把后面‘哪樣毛線’幾個字說出來，就已經掛斷電話。已經是深夜兩點多了，這又是作什么孽哦！

出了洗手間，老刀還沒有適應過來，仍以為還是在拘留所里。

凝神幾分鐘后才緩過神來，床很香很軟，蘇紅欣就睡在床上。老刀沒敢開燈，借著窗外射進來的微弱光亮，穿上衣服，走出臥室，輕輕把房門帶上，然后出了門。

雖是后半夜，但是永樂路的熱鬧仍在繼續，整條街都是夜市燒烤攤，要營業到天蒙蒙亮。剛剛下夜班的工人，KTV沒喝盡興出來的少男少女，是這個時候這條街上最主要的客源。

紅色雨蓬底下，二寶跳蚤滾軸三個人坐成一排，審犯人似的大眼瞪小眼看這桌子對面的老刀。紛紛用期待的眼神都看著老刀，這老刀卻像丟了魂一樣，半天蹦不出一句話呢。

烤好的烤魚被夜市老板剛端上桌，一件冰啤酒被老板娘抱了過來放在桌底。

跳蚤抽出一瓶冰啤，用嘴撬開瓶蓋然后就往老刀面前的杯子中倒酒，小心翼翼地問：“哥，不是信不過你，只是需要跟你再次確認一哈，你真要結婚了？”

“你先保證你現在沒有醉酒哈，說的不是酒話嘞！”二寶一臉懷疑的神色。

“你倆個真啰嗦！”滾軸白了二寶跳蚤一眼，看了看手表，轉向老刀。

“現在是凌晨四點四十，還有個把鐘頭就天亮了，大半夜把我們折騰起來連個好覺都不讓睡，不帶這樣開玩笑的嘞。你再重復一哈電話里說的話嘛！”

“你們幾個狗日的別拿這種眼光看我哈！”?？粗谷氡忻芭莸钠【?，老刀回了回神，不耐煩地說完，然后端起酒杯將杯中氣泡為散完的啤酒一飲而盡。

“結婚！結婚！結婚！老子決定要跟蘇紅欣要結婚噶！聽清楚了不？”

“哈哈，開酒開酒，慶祝一哈！它奶奶的?！比齻€人終于放下臉上的疑惑，心里一顆大石終于落地，相互擊掌起來。

難得老刀在婚姻大事上絕對的靠譜一回啊。三個人剛把酒杯倒滿，端上湊到嘴邊，只見老刀騰地起身來。

“你們三個慢慢喝，不陪你們幾個了，走了！”

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臉上鬼笑?！安挥盟臀?，錢已經付過了，放心喝哈。老子有相當重要的事情?！?/p>

然后大步向前走去，身影消失在遠處的路燈街角，留下桌邊悻悻的三個死黨。

搞哪樣名堂？這么奇葩的嗎？不帶這么玩的吧。三個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什么玩意嘛！真是日月換新天了？

當蘇紅欣早上醒來，未睜開眼先習慣性地用手觸碰身邊的老刀時，卻觸不到熟悉的軀體，第一反應告訴她，老刀沒在床上！

起床伸個懶腰，正準備扯開嗓門高喊時，從廚房傳來了鍋碗撞擊的動靜。

于是只套了一件加長的T恤襯衫，光著修長的兩條美腿出了臥室。

廚房里，老刀套著印有米老鼠的圍裙，聚精會神地煎著雞蛋。灶臺上擺著兩碗已經煮好了的肉沫粥，散發陣陣清香。

一直以來從來只有蘇紅欣先起床做早餐，想吃一頓“老刀牌”早餐那簡直是做夢都不可能實現的事，今天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進了一趟拘留所回來，真變了個人。

破天荒的反常，還真是讓人不太習慣啊。

蘇紅欣開心地微笑起來，身子倚在門框上，兩手叉在胸前，不去打擾老刀，靜靜欣賞這一溫馨的畫面。

不過，老刀煎蛋的動作有些笨拙，左右手平底鍋與筷子的顯得很滑稽，蘇紅欣還是有些看不下去。

“帥哥，雞蛋不是啷個（這樣）煎的?！碧K紅欣終究忍不住笑出聲來。

老刀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驚到，猛地扭過頭。然后憨憨地傻笑說：“睡醒了哇，洗漱一哈，準備吃早餐了哈?！?/p>

蘇紅欣沒理會他，走向老刀，兩手從背后環抱住老刀健壯的腰，臉向前貼著他的臉。

“哎喲，表現不錯哈！雞蛋趕緊翻一哈，不然就糊了?！?/p>

老刀剛把雞蛋翻個面，腦袋就被蘇紅欣扭轉回頭，還沒反應過來，蘇紅欣往他臉上親了一口。

他用手肘掙開她，“煎雞蛋呢?！?/p>

她不理會，又要湊上來。他只得放下平底鍋，然后將她往廚房外推：“不鬧了哈，穿衣服來喝粥嘛......”

蘇紅欣笑笑聳了聳肩，臉上泛著紅韻走回臥室，差點沒幸福得暈過去。

對于幸福的理解，每個人都會因人而異，蘇紅欣猛然覺得這幸福還是來得太突然，而且這是一種在老刀身上從未體驗過的幸福，他愛老刀，當然了，老刀也愛她，兩人之前只有愛情沒有生活，如今的愛情之上加著生活，大概就是幸福吧。

只是因為老刀就是那樣一種人，那種把身邊一切看得很淡的人，淡到忽略了身邊人的存在。平平淡淡過日子，并不是老刀心里所想。轟轟烈烈而活，老刀也沒那么高的志向。

說白了，老刀還是太作，還沒有作夠罷了。率性而行，放縱不羈，得一時過且一時過。

那7天里，拘留所中肅殺的氛圍讓老刀心寒，即使在夢里，老刀耳邊仍舊傳來拘留所里民警們的教育。以前老說什么天不怕地不怕，但內心深處放不下的東西，還真挺多。

每當夜深人靜，拘留所里的老刀就呆呆坐在那里想，想人生，想過去，想自己那卵樣子，想家里的粉店，想蘇紅欣這個時候會不會睡得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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