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選宗

昏暗的小屋里，衛蝶緊張地坐在王霆面前，旁邊坐著的是同樣緊張的秦管事。

搓著手，秦管事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不怕你笑話，小霆，四小姐我是一直看著她長大的，待她，其實我一直都當成親閨女。這些年來，四小姐身為女子，卻無緣修仙，她心里不好受，我看著也焦急……”

“我知道，四小姐出生的那年，也是小如姐姐去世的那年，對吧？”王霆淡淡道。

秦管事哆嗦了一下，低下頭竟是輕輕抽泣起來。

秦管事本來有個女兒叫秦如，是秦遠獨女。

衛蝶出生的那一年，秦如生了場重病，竟然不治身亡。偏偏那時正是衛蝶剛剛出世，衛府上下人等最為忙碌的時刻，秦遠甚至沒來得及看女兒最后一眼。

這對秦遠的打擊是極大的。

一女生，一女逝，正好衛蝶出生后，秦遠發現衛蝶與自己女兒又有幾分相似，于是不由自主地就將所有感情都放在了這個女孩身上，在他心里，總有個想法，就是衛蝶可能就是自己女兒轉世，盡管實際上衛蝶出生的比秦如死去早，秦遠卻自動忽略了這點，直將其當成自己親生女兒轉世。

這些年來，他對衛蝶的那種如父之情其實從不是什么秘密，只不過秦管事自己以為是秘密罷了，直到這刻王霆淡淡說出來，秦管事才顫抖著低下頭，輕聲哭泣。

好一會兒，秦管事才說：“小霆，如果你真有辦法，就教教四小姐，到底該怎么才能進入仙門，只要你幫了卻這心愿，你以后都不欠我什么……”

“秦叔叔……”

衛蝶和王霆已同時叫出聲來。

衛蝶是感動的，在修仙這件事上，就是她親生父親衛青松都沒這么賣力過，秦管事卻真正是用盡心思，不放過一絲機會。

王霆則是略帶不滿：“秦叔叔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都是自己人，什么欠不欠的？四小姐的事，我肯定會盡力，但能不能成，終究是看她自己的?！?/p>

衛蝶已急忙道：“我想修仙，不管什么苦，我都是愿意吃的！”

“如果肯吃苦就能修仙，那豈不是天下仙人皆寒門了？富家大族難不成還能比種地的更吃苦？”王霆不屑回答。

衛蝶臉一紅，只能道：“那你說該怎么辦？”

“要想進入仙門，首先就得確立一個目標，四小姐，我問你，你到底為什么想修仙……”

衛蝶很是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才回答：“我想修仙，是因為我不服氣，憑什么男人可以，女人就不可以？這不公平，而且成為仙人，逍遙自在。

“所以你修仙，就是為了求一個公平和逍遙？”

“對，公平與逍遙！”衛蝶斬釘截鐵說。

“那好，那我再問你，你覺得你這個人怎么樣？我是說，你自己評價一下你的性情？”

“??？”衛蝶沒想到王霆會問這個問題，楞了一會兒，終于喃喃道：“我覺得……我應該還算個……好姑娘吧……”

秦遠忙道：“蝶兒是個好孩子，性情溫柔，待下人也極寬厚?！?/p>

王霆卻淡淡道：“你說了不算?！?/p>

“??？”這次卻是秦遠啊出聲了。

衛蝶的臉已是漲的通紅：“王霆，我今天親自過來求你，是因為秦叔叔說你有幫我踏入仙門的辦法，不是讓你來侮辱我的。

“四小姐需知，修仙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從基礎開始，每一步都必須小心在意，一旦行差踏錯，可能終生都失去機會?！?/p>

說著，王霆已從身上取出一張紙，衛蝶看到那上面寫著一排名字，赫然是車遲國除龍泉派外大大小小的各類門派。

“這上面一共有二十二家門派，是我特別挑選出來的，我認為有修煉前途的門派。既然四小姐要求大道，那就得先從這二十二家門派開始找起?！蓖貊f道。

“等等?！鼻毓苁掠行┖苛耍骸澳阍趺粗肋@二十二家門派就可以修成大道，其他的就不行？”

王霆回答：“看歷史?！?/p>

“看歷史？”

“對，看歷史！天機不可測，未來不可推，但未來卻總在不停地重復著歷史。所以能夠看懂歷史，你就能夠看懂未來！”

“要了解一家門派的底蘊，最簡單也最實惠的辦法，就是看它的歷史。大派與小派最重要的區別，就在于仙法，如何知道誰家的仙法好，不能聽他們自己說，得看對方的過去。門派可以凋零，仙法始終存在。如果一家門派在歷史上出現過紫府真君，那就說明至少這家門派的功法本身是沒有問題的。紫府真君是通往大道的一個基本標桿，只要能達到這一步，那么在基礎修煉上已沒什么問題。哪怕這家門派因為種種原因而導致高級功法失傳，至少他們的低級功法也是沒什么誤區的，將來再要轉修其他的也可以?？扇绻悄切臎]出過真君的……就得小心了?！?/p>

說著王霆又拿出一張紙：“比如這上面記錄的怒劍門，曾經顯赫一時，連續出過多個天才，個個都是天心境強者，橫掃一時?？蛇@個怒劍門，就從來沒出過一個紫府真君。怒劍門那些個天資絕艷的天才們，最終都是止步于天心巔峰，始終都未能踏過那最關鍵的一步，甚至有人因此而死。這就說明這門派的功法有問題，如果練了，就算將來轉修都未必有機會。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運氣不好，但這種事，寧殺錯別放過?！?/p>

秦遠衛蝶聽得怔然，好一會兒衛蝶才問：“那你第二個問題是什么意思？”

王霆道：“仙派不同，各自的手段也不同，哪怕同一種法術，在不同的人手中施展出來，也各有不同變化。那么你覺得決定這些變化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各人的資質？”秦管事脫口道。

王霆搖了搖頭，還是衛蝶機靈，已福至心靈地叫道：“難道是性情？”

“對，性情才是根本！”王霆回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情，一個人的命運，也往往與他的性情有著直接的關聯。有那激進好斗者，一生惟戰，你讓他去修那千回百轉的仙法，他又怎么能發揮威力？有那懦弱退縮者，你讓他去學勇猛精進之術，他又怎么勇得起來？

說著，王霆又揮了揮先前的那張紙：“四小姐是個女人，這上面有許多門派，陽剛之氣太重，并不適合女人修煉，所以可以先劃掉?！?/p>

說著他抬筆一揮，刷刷刷已劃掉一大批名額，轉眼間竟已只剩下寥寥幾個。

隨后王霆道：“我對四小姐了解不多，但我看四小姐為了修仙而不懼艱難，不放過一絲機會，可見性情外柔而內剛，自有主見，一旦下定決心，輕易就不會動搖。這樣的性情，最適合修煉一些簡單卻需要千錘百煉，考驗韌性的功法，這類功法雖然起初不顯眼，但往往后勁綿長。

“如果是這樣的話，天滅宗，五神教，絕情閣這三家門派到是適合你。不過天滅宗殺性太重，四小姐志不在仗劍江湖，和天滅宗天下萬物皆可殺的宗旨不符?！拔迳窠躺裆衩孛?，雖然出過紫府真君，但時代太過久遠，現在早已零落到不成樣，只靠一些招搖撞騙過日子，除非無路可走，否則我不建議去那兒。雖然說我們重歷史，但也不能不重現在?！?/p>

“至于絕情閣，絕情閣的閣主是從千情宗出來的，聽說當年她受到男子傷害，對男人有些痛恨，所以后來離開了千情宗，就創了這個絕情閣。絕情閣主也算是天縱之才，當年離開后發大宏愿不將千情宗秘學外傳，卻根據千情宗的基本心法另創了一套絕情心法出來，并以此為傳派憑依。依。雖然絕情閣沒出過紫府真君，但那是因為她創派時間太短，而這位閣主以千情宗為基礎創造的功法，相信在修煉基礎上，至少不會走彎路，再加上能夠自創仙法，不說天賦如何，至少這見識絕對是一流的，畢竟自創仙法與修煉天賦關系不大，與人生經歷，經驗以及對修仙的認知關聯更密，而作為老師，有經驗的師傅永遠比有天賦的師傅好，所以我也把這個門派列為了可選擇的二十二家門派之一?！?/p>

說了這么長一大段話，王霆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下才繼續道：“四小姐想求公平，不忿自己被男人踩在腳下，其實與這位絕情閣主到是有些相似之處的。就是絕情閣的人性情都有些偏激，真要入了閣，小心別被她們洗腦成看見男人就恨就行?！?/p>

“我知道了?！毙l蝶臉一紅回答：“既然這樣，那就去絕情閣吧?！?/p>

“雖然絕情閣在車遲國地位不高，收徒弟的要求也不算離譜，卻也不是人人能進的，每年需要五百靈錢?！?/p>

“五百枚靈錢！”衛蝶立時為難起來。

秦遠也愁道：“這也不便宜啊，龍泉學院才只要三百靈錢啊?！?/p>

王霆笑道：“龍泉學院只要三百，是因為他們不靠學費賺錢，主要目的還是挑選人才，擴大影響，確立萬年基業。絕情閣的廟小，收不到當地供奉，每年還要交給龍泉派一筆費用，她們就只能在學費上做打算，真要把名額和后續的費用算進去，那龍泉學院的價錢可就百倍于絕情閣了。二老爺不能為四小姐爭取龍泉的名額，但以他的身份，這絕情閣的名額和每年五百枚靈錢想來還是沒問題的?！?/p>

“就怕父親不會同意?！毙l蝶嘆息說。

王霆已笑道：“二老爺就算不是家主，畢竟也是衛家的主要成員，每年五百靈錢應該還是拿得出來的，所以關鍵不在于二老爺有沒有，而在于他愿不愿?！?/p>

王霆這話卻是說到衛蝶心口上了，她嘆息著回答：“我到底是個女兒家……”

“錯！”王霆卻是眼神一厲回答：“女兒身不是二老爺不愿意的理由?！?/p>

王霆道：“天下父母心，無論男女，疼愛其實都一樣的，待遇不同，則有多方面的因素影響。重男輕女固然是一個重要原因，但也未必就沒有其他原因。四小姐有沒有想過，你從小到大，可做過什么讓父母一定信任的事？”

“讓父母信任？”

“對！”王霆正色道：“衛府里現在最大的是老太爺和老太太，可管著整個衛府的卻是大太太，平日里她說的話，就連老太爺都會聽幾分。你覺得這是為什么？就因為她是衛家的大媳婦？不，是因為太太夠精明，能當得起這個家，她在位上，我們這些下人沒有對她不服的，就連呂師那等仙師都愿意聽她吩咐！”

說到這，王霆嘆氣一聲：“想要證明自己比男人強，不是靠空口白話，而是要做出來的。其實四小姐如果真能修仙成功，二老爺想必也是會開心的。就算將來四小姐要嫁出去，那到底也是衛家的女兒啊，衛家要真有需要，四小姐想必也是會愿意幫助娘家的?！?/p>

“所以關鍵還是信心！”王霆說：“要想讓二老爺為你出這筆錢，很簡單，讓他對你有信心就行了?！?/p>

“那信心怎么來？”

“當然是做出來！”王霆笑道：“過些日子，就是老太太七十大壽，這也是衛府近期的頭等大事，衛府照例是要張燈結彩，宴請賓客的。這事一般是由太太負責的，四小姐何不去太太那里討個差事，負責其中的一部分。

“可……可我怕我辦不好?！毙l蝶吶吶回答。

“不行也得行！”王霆不客氣道：“這種事都辦不好，你還求什么仙？難道你以為只要入了仙門，每天研練仙法就行了？還是你以為修仙界不食人間煙火，就沒了人間的各種腌臜事？仙路如山道，萬人竟爭鋒，進仙門前要爭，進仙門后還要爭?！?/p>

你若不爭不做，那便不如不修！

“不爭不做不如不修？”衛蝶被這話驚得目瞪口呆，怔怔地看著王霆。

或許是知道自己口氣重了，王霆稍微緩和了一下，這才繼續道：“你身為四小姐，各種便利在身，若在自家府上都不能出人頭地，讓人高看一眼，那將來去了絕情書院，也未必就爭得過其他人。所以就先從這兒開始吧，這是你進入仙門的機會，也是你進入仙門前的必須磨練，我相信你能行的?！?/p>

聽到王霆最后的鼓勵，衛蝶眼中終于亮出一絲光亮，對著王霆遙施一禮：“多謝指點，衛蝶明白了?！?/p>

待到一通說完，才發現兩人看自己的眼神頗為古怪，他微感驚訝：“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嗎？”

秦遠定了定神，說：“真沒想到，一個孩子也能考慮的這么多……你真的只有十二歲？”

終究還是衛蝶笑道：“不管怎樣，我都要多謝你的指點。將來衛蝶若修仙有成，定不忘王公子今日教導，將來如有需要，衛蝶必不會辜負！”

“四小姐太客氣了?！蓖貊Φ溃骸安贿^說起來，我到的確有件事需要四小姐的幫助……”

王霆是短命人不放隔夜債，才剛幫過四小姐，下一刻就開始收利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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