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劫數

穿過一個毫不起眼的石頭做的拱門，羅華就聞到一陣極為清淡若有若無的花香，羅華一愣，眼前不是空地，而是一片不大的花圃，里面只盛開著一種花，彼岸花，但是卻不是他常在忘川看見的紅色彼岸花，而是白色的彼岸花，只不過花香淡了許多，夜風一吹，花朵搖曳之間，這一幕羅華似曾相識過。

零星有碎片從腦海里穿梭而過，但是卻荒謬無比，也沒有絲毫頭緒，卻讓羅華忍不住順著蛛絲馬跡繼續尋找片言只語。

廟門外點點寒光漸漸從幽深的森林深處亮起，緊接著數不清的寒光瘋狂聚集起來，試探般的緩慢超寺廟聚攏過來。

“玱啷——”一聲，十三從背后抽出了黑色的長刀，橫刀胸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狂風仰天怒吼一聲，血紅的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雙手之上竟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狂風這一聲怒吼驚醒了恍若陷入夢中的羅華，他用力甩甩頭，強迫自己將思維拉回現實，羅華開始打量著院子，只有自己一路走來的青石路繼續往遠處蜿蜒，花園的左邊哪有什么小路？

目力所及之處五十步遠的地方也沒有什么禪房，羅華忍不住心里有氣，看來是這不人不鬼的老和尚騙自己，羅華憤憤然，就要拿老和尚的花兒出氣，伸腳就往花兒上踹，可是腳踹出去一半兒，又覺得，這些花兒實在可憐，不過是替罪羊而已，與它們何干？羅華趕緊放下腿。

“對不起啊?！比f物皆有靈性，羅華覺得自己應該道歉。

羅華誠心誠意道完歉，雖然無風，但是花圃里的花兒竟然微微彎了一下腰，仿佛再給羅華回禮，羅華驚訝的看著這一切，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撫摸一下這些白色的彼岸花。

白色的彼岸花搖曳著純凈的花瓣，仿佛也迎上了羅華的手心，奇妙的感覺再次從心底升起，羅華顫抖的手即剛剛觸及到花瓣，突然眼前一陣一花，竟然空無一物，一條高低不平的小路出現在從雜草叢生的空地中。

羅華驚訝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像是期盼許久的東西，即將得到卻又從手邊溜走一般，莫名的痛惜，他忍不住右手撫上胸口，大口的喘著氣。

“施主，眼見未必為實?！崩虾蜕羞@回沒用傳音，聲音從羅華前面五十步遠的一處簡陋的柴房穿了出來。

羅華的心跳尚未恢復正常，他直起腰，看著禪房，聲音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就冷了下來：“耳聽卻極可能是虛，你到底是誰？”他非常討厭被別人牽著鼻子戲弄。

“老和尚早就和施主說過，這是一片空地?！崩虾蜕泻孟袷强创┝肆_華為何而怒。

“所以你也早就知道我會看見什么？”羅華盯著禪房。

“不知?！崩虾蜕酗L輕云淡：“這是回望之地，你會回望到什么，老衲又怎么會知道？”

“什么是回望之地？”羅華不解。

老和尚嘆了口氣：“夜涼，施主進來喝杯茶吧?！?/p>

寺廟外面灰蒙蒙的死魂和黑壓壓的惡靈瞪著慘白的眼睛，嘴里發著不明意義的低吼，仿佛見血的螞蟥一般往暮山寺靠攏。

狂風猙獰的嘴角抖了抖，手上的火焰又漲了幾分，今日拼了命也不能讓他們進到寺廟里面。

羅華不再猶豫，舉步就往前走，管他是人是鬼，羅華都要進去看一看，究竟是誰在故弄玄虛。

那禪房不大，木門虛掩著，一粒豆大燈火在黑暗中閃爍著，羅華深吸一口氣，推開木門，只見一個脊背佝僂的老僧正背對自己坐在蒲團上，身邊一壺熱茶，一盞燈火，手里捻著一串佛珠，對面一方土墻。

“是你在喊我？”不知為何羅華聲音里的怒氣一下子煙消云散了。

“請坐?！崩仙疀]有回頭。

“你是誰？”羅華依舊警惕。

“一個老和尚而已?！崩虾蜕惺掷锏哪钪榫蜎]停下過。

“你總有名字吧?！绷_華不喜歡故弄玄虛。

老和尚：“你叫羅華，世上很多其他的人也叫羅華，如果路上聽聞有人喚羅華，喚的可一定是施主？但施主日后若想起曾經一個禪房中有一個瘸腿瞎眼的老和尚，卻一定不會是旁的人?！?/p>

“你不能走？”羅華這倒是沒有想到。

“我若能走，早就親自恭迎施主了，何必費力傳音?！崩虾蜕姓f的誠心誠意。

“你若看不見，點一盞燈干什么？”羅華指著那盞燈火問。

老和尚：“我看不見，施主看的見?！?/p>

“你早知道我要來?！绷_華吃驚無比。

“先喝杯茶吧?！崩虾蜕幸惶?，溫熱的熱茶穩穩當當落入羅華手中。

古樸的茶杯里面半盞清茶，羅華握在手心里卻有一股舒心的涼意順著手心傳到心里，下午至今滴水未進，先前不覺得，現下見了這茶才感覺喉中干澀，羅華幾乎想都沒想就將茶倒入了腹中，說來也怪，這半盞塞牙縫都不夠的茶水，卻讓喉頭的干澀迅速消退。

“謝謝大師”羅華輕手輕腳將茶杯放回桌子，微弱的燈光難掩羅華好奇的心，他趁著茶杯落下的時候扭頭朝和尚看去，想看看老和尚的模樣。

下一秒鐘，茶杯“砰——”的一聲，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密密麻麻的惡靈和死魂越來越近，震耳欲聾的吼叫聲遍布了整個山野，連狂風這個惡靈額頭都密密麻麻滲出了一絲冷汗，死死的盯著前方，全身上下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四肢，如果惡靈和死魂敢在進一步，狂風雙手的火焰就要射出。

十三的黝黑的刀鋒上也開始閃現出慘白的寒光，這是生死一戰。

就在第一只惡靈的腳踏上暮山寺的剎那，十三刀鋒已經蓄滿了靈力準備劃出去，突然一聲莊嚴的佛號“阿彌陀佛”從暮山寺的佛塔里傳了出來，在雜亂無章的吼叫聲中顯得格外莊嚴，幾乎是瞬間一張由無數金光閃閃的八卦圖組成的金色乾坤罩將沉沉的暮山寺連同十三和狂風一起罩了起來。

那些已經踏上臺階的的惡靈、死魂紛紛在金剛罩上化成灰燼，四下散去，狂風手中本來已經燃起的熊熊烈火，一下子沒了用武之地，他傻傻的看著外面不?；绎w煙滅的同類，一臉驚喜的拍了身邊引魂使十三一巴掌：“嗐！早知道這寺廟有這能耐，咱緊張個啥勁？！”

一巴掌拍完，狂風不經意間迎上了十三冰冷的目光，他立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趕緊閉上了嘴。

十三面無表情的打量著外面鬼哭狼嚎，將刀別回背后，神色依舊冰冷，眉宇之間毫無放松的意思。

狂風倒是放下心來，心里想這些和尚還挺能耐的，看著看著他腦子里突然想起，自己也是惡靈啊，怎么自己在里面一點兒事兒也沒有。

“引魂使大人——”狂風小心翼翼的向十三靠近。

十三正抬頭打量金剛罩，微微松下的眉頭又鄒了起來，“嗯？”

狂風懷疑的指著自己：“我為什么沒事兒？”

十三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金色光罩：“摸摸?！?/p>

狂風雖然忐忑不安，但是十三讓他去摸，他不敢不摸，一路小炮兒飛快得下了臺階，當走到近處的時候，外面齜牙咧嘴的惡靈和灰蒙蒙慘白的死魂不顧一切飛蛾撲火一般的模樣，讓狂風也愣住了，他不是沒見過這些東西，他本身就來自于這些東西，此刻站在保護圈內的狂風看著外面的同類，心里原本的慶幸突然變了味道。

老和尚聽見茶杯摔碎后微微側了側頭，羅華這下看的清清楚楚，老和尚確實是瞎子，他不僅是瞎子，他連臉都沒有。

本來應該張著眼睛、鼻子、嘴巴的面部空無一物。

“蹭蹭——”羅華忍不住后退了好幾步。

“施主，你欠貧僧一個茶杯?！崩虾蜕兴坪蹩吹靡娏_華的模樣。

羅華已經退到了門口，聲音略帶顫抖：“你是什么？”他更后悔，自己怎么就那么大意，喝下了眼前這不知名的可能不是人的生物遞給自己的茶。

“千人千面，千面即為無相，老僧便是無相?！辈灰娔呛蜕蓄^面部任何地方動，卻偏偏聽得見他的聲音。

羅華驚疑不定，正在踟躇要不要逃走，突然一直無比安靜的夜空爆發出強烈的金光，一張金色的金蠱罩將黑夜照的如同白晝，老和尚空無一物的臉更是一覽無余。

“該來的還是來了?！崩虾蜕兴坪跏青哉Z。

一系列的變故發生的太快，羅華都來不及反應，“什么？”

老和尚：“都是劫數?！?/p>

羅華：“我的劫數還是這寺廟的劫數？”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即使你們的劫數，也是這寺廟的劫數，還是外面無數惡靈、死魂的劫數?！?/p>

老和尚啞謎打的羅華一頭霧水，但是他清楚的是，外面原本一直跟著他的那些臟東西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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