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社之戰

青州太守龔景也算懂幾分兵法，否則也不可能在數萬黃巾軍的圍困下以孤軍固守這么些時日。

此時他敏銳地發現敵軍初露敗象，果斷帶著青州城中剩余的四千軍兵從南門沖了出來。

黃巾軍士兵眼看腹背受敵，哪里還管得上什么陣型和將令，一個個為了能跑快一點，把頭盔、皮甲、兵器丟得滿地都是。

幽州軍和青州軍一直追出去七八里，俘虜無數，繳獲的兵甲不計其數，這才鳴金收兵、徐徐而退。

青州太守龔景對于幽州軍遠道來援感激不盡，收兵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大犒三軍，席間說起黃巾軍荼毒之勢甚烈，如今北中郎將盧植正與賊首張角相持于廣宗一帶。

劉備聽說后沉吟不語，直到校尉鄒靖說起收兵回幽州之事時，他才起身作揖道：“盧公乃備之恩師，今恩師既與賊首戰于廣宗，備雖不才，亦當為盧師解憂一二。還請校尉回復太守，備不能回幽效力也！”

鄒靖點點頭：“玄德要往投北中郎將，也是人之常情，靖自會回去與太守分說?！?/p>

于是大軍在幽州歇息一晚，第二日鄒靖領著幽州軍往幽州方向返回，而劉備則與關羽、張飛，帶著本部五百人馬，前往西北方的廣宗投奔盧植而去。

廣宗離青州城的距離不遠，五百人馬急行了兩天之后便到，遠遠望見盧植大軍的營帳之后，劉備令人馬在原地休憩，帶著關羽、張飛前往轅門通報求見。

得到消息的盧植大喜，親自帶了一隊親衛來到轅門迎接，劉備帶著兩個把兄弟拜見過恩師之后，便跟著盧植去往中軍大營。

一路上只見營帳齊整，演武場上演練的陣列趨退熟練，自己恩師的領兵之道可見一斑。

再想起與黃巾軍的兩場大戰，心中不由得暗叫僥幸，說白了，這兩場大勝與其說是自己領軍有方，倒不如說是黃巾軍將領的馭兵本領實在太差！

如果當時與自己對陣的是恩師麾下任意一支強軍，只怕結果就要改過來寫了！

來到中軍營帳坐定之后，劉備說起與黃巾軍的兩場戰斗，面容清癯的盧植頻頻點頭，道：“有弟子如此，吾老懷欣慰也。既來此處，玄德便在老夫賬下聽調，他日但有寸功，吾必奏達天聽，為汝等謀一出身也！”

接著說起軍事，盧植指著輿圖說道：“廣宗一帶，吾已率五萬軍兵圍困，賊首張角雖號稱有十五萬大軍，但多是鄉野農夫、土雞瓦狗爾！吾如今正挖掘壕溝、多制器械，圍到賊軍疲軟之時，廣宗縣城可一鼓而下！”

他移動手指又道：“張角有弟張梁、張寶，如今在豫州潁川與皇甫嵩、朱儁對壘，此處甚為要緊，且天子都城不遠，不可有絲毫差池！”

他微笑看向劉備：“我今欲助你一千官軍，再加你本部人馬，前去潁川打探消息，若能有微末功勞，天子近在咫尺，當能聽聞，也不枉你遠來投我之誼！”

劉備聞言大喜，出席拜道：“盧師此為再造之恩，備敢不領命！”

而此時在豫州潁川郡長社城外的廣闊大地上，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戰場外側的高地上，左中郎將皇甫嵩策馬位于獵獵作響的將旗之下，臉上帶著一絲焦慮。

下方戰場上代表北軍五校的旗幟正在蟻聚般的黃巾軍進攻下逐步后退，除了左翼由右中郎將朱儁指揮的長水、射聲兩校還能在原地堅守之外，其余屯騎、越騎、步兵三校人馬組成的方陣已經漸漸有了潰散之勢。

“令河東、河內、河南三河騎兵往援，接應右翼三校重新結陣。告訴右中郎將，就算戰至一兵一卒，也斷然不能再退后一步！”皇甫嵩大聲對著傳令兵喝道。

幾匹傳令的快馬應聲絕塵而去，皇甫嵩身后代表三河騎兵的旗幟搖動起來，三河騎兵陣中的戰鼓震天價擂響，三千精騎催動戰馬，直撲戰場右翼而去。

那邊黃巾軍看見漢軍騎兵出動，旌旗搖動之中，也有數千騎兵從陣中沖出，對著三河騎兵迎頭而去。

兩股如同浪潮般的騎兵瞬間沖撞到了一起，讓皇甫嵩稍微松一口氣的是，賊軍騎兵顯然不及三河騎兵精銳，一個照面之下已經被沖得七零八落，連陣形都散了。

三河騎兵沖破敵軍阻擊之后，按照主帥命令繼續往右翼突進，黃巾軍對應的左翼軍隊頓時壓力大增，原本逐步推進的態勢為之一滯。

有了這三千騎兵強有力的支援，右翼即將潰敗的三校軍馬總算稍稍穩住了陣腳，漸漸又將陣形集結了起來。

皇甫嵩嘆一口氣，眼前這支由黃巾軍大將波才率領的大軍并非如想象中那么不堪一擊，波才此人的領兵能力還是可圈可點的，賊軍雖然裝備不如漢軍優良，但勝在人數大大超過。

此戰若是漢軍勝，則黃巾軍主力只剩被盧植阻截的張角部，而皇甫嵩和朱儁攜大勝之威北上與盧植會軍，黃巾軍敗亡只在旦夕之間；

此戰若是黃巾軍勝，京城洛陽近在咫尺，很可能被一鼓作氣攻陷，到時候天下震動、民心渙散，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將近二十萬的黃巾軍對陣皇甫嵩和朱儁率領的四萬多漢軍，在這場決定命運的野戰中發揮出了較強的戰力，逼得漢軍節節后退。

“傳令，穩住陣腳慢慢后撤，先守住長社城再說！”皇甫嵩命道。

代表撤軍的銅鑼聲“哐哐”響起，聽到了鳴金聲的漢軍幾個方陣開始徐徐往長社城方向撤退。

或許是自身的傷亡也不小，波才眼看漢軍撤退，也未下追擊的號令，只是將十幾個方陣在長社城四周慢慢鋪開，開始安營扎寨。

回到長社城中的皇甫嵩登上城樓，只見暮色中敵軍正忙于扎營，放眼望去，長社城四周敵軍營帳接天連地，情勢實在危急萬分。

“賊軍這是準備圍城了！”剛剛從前線回來的右中郎將朱儁走到皇甫嵩身邊說道。

“不錯，敵眾我寡，”皇甫嵩點頭道，“小小一個長社城中糧草匱乏，被我數萬大軍人吃馬嚼，再加上城中百姓嗷嗷待哺，只怕用不了數日就要陷入缺糧之境！”

“賊兵勢大，急切間難以滅之，左近又無援兵可調，連宮中五校宿衛兵都已被我等調盡，這卻如何是好？”朱儁急道。

皇甫嵩卻不如朱儁那般著急，反而微微一笑，喊著他的表字道：“公偉（朱儁字）莫急，用兵之道在奇而非多寡，勝負只在今晚也！”

朱儁見他說得篤定，不由道：“還請義真（皇甫嵩字）教我！”

皇甫嵩舉手指著城下敵營：“公偉且看，敵營連綿不絕，野外草木甚密，敵依草結營，此敗亡之道也！”

朱儁若有所思道：“義真這是想要火攻？”

皇甫嵩拍手大笑：“昔田單以五千孤軍設火牛陣大破燕軍，吾今兵尚有數萬，何懼此區區賊軍也？”

當夜天遂人愿，午夜之前有大風驟起，皇甫嵩命人將長社城頭扎滿火把，隨后乘著黑夜，用繩索將百十名身手矯捷的士兵偷偷放下城頭。

這些士兵下城后沿著城墻根迅速分散，遁入黑夜，然后選取草多茂密的地方只管點火。

長社城外冬季枯死的干草尚未腐爛，正是絕好的引火之物。此時上百處草叢一起被點著，再讓大風一吹，火勢瞬間就在長社城外的野地上四處彌漫開來。

城墻上的皇甫嵩和朱儁看見火起，命令士兵將城墻上的火把同時點燃后高聲大呼，隨后城頭鼓聲大作，兩名中郎將親自各領一彪人馬，分從兩個城門疾奔而出，直撲敵營中軍帳而去。

城外的黃巾軍本來已經熟睡，此時被長社城頭的鼓聲和狂呼聲驚醒，再一看四面熊熊火起，長社城方向更是火光沖天，昏天黑地中根本來不及分辨原因，只是憑著本能就往沒有著火的黑暗處逃遁。

二十萬人的大軍一旦亂起來，漫山遍野都是攢動的人頭，黃巾軍在慌亂中自相踐踏，被踩死者不計其數！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黃巾首領波才有通天之能，也已經回天乏術了！

無奈之下，波才只能帶著還不算大亂的中軍，保護住了張梁、張寶兄弟，向著北方死命突圍而去。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漸亮，眼看已經擺脫了身后窮追不舍的漢軍，波才忍不住松口氣，正要派人去看看地公與人公兩位將軍如何，突然間聽見前方又有戰鼓擂響，一支打著紅色旗幟的漢軍如神兵天降一般攔住了去路。

火紅色的主將旗上繡著一個大大的“曹”字，旗下一個頂盔摜甲、細眼長須的將軍怒喝一聲：“騎都尉曹操奉皇命討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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