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嚒嚒和教書先生

“大人，要不要……”

孟副將湊了上來，不著痕跡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害，孟副將，咱家發現你很暴力耶。

對于身后那個小尾巴，東方昊霆自然早就察覺了，跟蹤手法實在太拙劣了。

拙劣得讓東方昊霆心疼，恨不得讓人閃現到她面前，給她小腦袋來一個爆栗，大聲告訴她：喂，你暴露啦知道嗎？

偏偏小尾巴毫無覺悟，還自以為將自己的行蹤掩飾得沒有絲毫破綻，殊不知，她早已經在死神的鐮刀下走了幾個來回。

一個路人甲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東方昊霆搖了搖頭，孟副將會意，低眉順眼地退下。

高端的追蹤，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尾隨方式。

大道至簡！

師父這么講，云夢瑤也就這么做了。

師傅誠不欺我！

她的第一次跟蹤，果然很成功。

那幫看起來很厲害的黑衣人，也不是很危險嘛。

她就東走走西停停，吊在黑衣人隊伍的最后，來到了一座四合院前。

明欣宮？

這間其貌不揚的三進四合院，居然敢掛皇家的宮字招牌？

這可是大不敬，院主人是要被殺頭的！

那……這幫黑衣人該不會就是奉命來滅口誅族的吧？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黑衣人粗暴地推開院門，魚貫而入。

料想接下來很可能就是一面倒的屠殺現場，云夢瑤不由得蹙起了峨眉，她雖入世，可入世前便久居圣山之上，是十指不染陽春水的巫神教圣女，前些天面對攔路的兇獸她都沒下死手，只是擊暈它們再行趕路。

她實在不忍見到死人，連帶著對她的救命恩人——那幫黑衣人的感激之情都淡了些許。

雖然云夢瑤知道自己終究是避不開手上沾染敵人鮮血的命運，但她希望這個時間會越遲越好。

除非是那些欺負過她的舞朝人！

正準備離開的云夢瑤突然捂住了小嘴，因為她發現那間四合院墻角的狗洞里，冒出了一個頭。

“就這？”

看著面前兩個容貌只能稱得上清秀的女子，十六七歲的年紀，平平無奇的身材，東方昊霆難以想象，這兩人里面會有舞朝遺落在人間的公主。

這樣的姿色，分明連前世KTV包房的那種公主都不如。

“不對?！?/p>

東方昊霆大手一揮。

“給我繼續搜?！?/p>

年齡不對，沒看過公主真容的東方昊霆雖然有點懵逼，但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也不知是沒找到公主還是對公主顏值幻想有所破滅，東方昊霆的內心有些小小的失落。

面前這兩個明顯是侍女裝扮的少女，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頭埋得低低的。

她們的雙腿都快抖成殘影了，那是因為害怕。

她們的手上都拿著包袱，里面是囫圇塞進去的幾件衣物和盤纏，那是因為急著要離開。

是誰走漏了風聲？

老子的風雨樓暗哨干什么吃的？

額……

都快忘了我還是風雨樓樓主……

舞朝唯一的公主，卻活得最不像公主，起居住所在宮外，生活如此拮據，連侍女都只有兩名……

東方昊霆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憐憫，為那個素未謀面的舞朝公主。

看著手下繼續在院子里恨不得掘地三尺的搜查，東方昊霆也好奇起來，如果他是公主，那么他現在會在哪呢？

直到東方昊霆的視線落在了院子里的墻角，那里雜草叢生，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狗洞若隱若現，他徑直走了過去。

……

舞靈兒也很迷茫。

不就當了一回吃瓜群眾嗎，怎么幽冥軍放著荷樓那幫狗腿子不管不顧，偏偏跟著自己回家了。

奶兇奶兇地問一句，我吃你家大米了嗎？

至于嗎？

從她打小記事起，她就一直和一個老嚒嚒生活在這個四合院里。

老嚒嚒是個很懶很懶很懶的人。

她懶得說話。

以至于舞靈兒連老嚒嚒的名字籍貫年齡都一概不知，時間長了，舞靈兒甚至還一度以為老嚒嚒是個聾啞人。

直到舞靈兒有天突發奇想，問老嚒嚒你是不是我的母親大人？

那個永遠枯坐在大廳里太師椅的老女人聞言后，翻了個白眼。

那是舞靈兒在老嚒嚒木訥的臉上看到的唯二表情，雖然把當時小小只的舞靈兒嚇得夠嗆，但也讓小靈兒拍著小胸脯舒了口氣。

好在，她不是我的母親大人。

老嚒嚒也懶得吃東西。

無論是小靈兒學著鳥兒捕食抓來的肥大蟲子，還是自己嘗試做的各種黑暗料理，都遞到老嚒嚒干癟的嘴邊了，老嚒嚒愣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要不是老嚒嚒額頭暴起的青筋告訴小靈兒她還活著，小靈兒都擔心她會餓死了呢。

老嚒嚒更懶得看人。

她的眼睛總是懶洋洋地閉著，但對院子里發生的一切，她似乎不用睜眼都了如指掌。

好多次，貪玩的小靈兒想翻墻出去外頭玩，每每她的小手搭在了墻頭上，下一秒就會被老嚒嚒拽著小短腿給弄下來。

待到舞靈兒上學識字的年紀，院子里便多了個教師先生，高高的，瘦瘦的，還總是把腰桿子扳得筆直筆直。

以至于當時還沒有書桌高的舞靈兒數次想惡作劇都失敗了，她很好奇教書先生每次進院子里授課為什么都蒙著眼睛。

教書先生的眼睛底下，會藏著什么秘密？

教書先生眼睛看不見書本，會不會教錯字？

害……好想把那塊蒙著眼睛紗巾扯下來。

可是有一點不好的是，當舞靈兒有次不經意問起教書先生，是否知道她的父母是何方人氏，老嚒嚒沉默如金的性格就像瘟疫一樣傳染了教書先生。

教書先生皺巴巴的臉上笑容消失了，良久，才愛憐地揉揉小靈兒亂蓬蓬的“雞窩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聰慧的舞靈兒學什么都很快，就這樣過了三年，教書先生來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有天，教書先生對舞靈兒說他已經教無可教，因為她學會了他所有能傳授的東西。

最后教書先生悄悄塞給舞靈兒一個小紙團，他轉身離開了，就再也沒出現過。

找機會避開了老嚒嚒的舞靈兒打開紙條，怔怔地看了許久，然后噙著淚把紙條吞進嘴里。

嚼碎。

咽下。

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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