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晚上八點，月亮的光輝被璀璨華燈掩蓋，映照出大街上的川流不息。

夏辰棲單肩松松垮垮地背著書包，打開1706大門的時候，一股暖流席卷而來，包裹住他全身的寒冷。

家里燈火通明，不遜色于落地窗外的燈紅酒綠。

“你回來了？”云霜從廚房里走出來，順手解下圍裙，自然問道，“你今天還挺早的?！?/p>

“嗯，沒什么事就準點下班了?！毕某綏珜㈣€匙擱置在鞋柜上，穿上拖鞋往里走，“你也挺早的?！?/p>

云霜倒水的動作頓了下，隨即若無其事道：“外派任務結束，能喘口氣了?！?/p>

夏辰棲點點頭，往廚房走：“你做的什么？”

云霜后知后覺，連忙后退幾步想阻止他進去，沒成想他動作先她一步，她的手還沒碰到他，夏辰棲就已經看到了廚房里的慘狀。

鍋在水池里冒著煙，砧板上還殘留著幾塊胡蘿卜丁和水漬，垃圾桶里也多了一些難以言喻的黑色不明物體——原本使用率極低的廚房此刻像經歷過搶劫一般，一片狼藉。

夏辰棲：“……”

云霜靠在門邊，戰戰兢兢：“我本來想嘗試一下做菜的，結果好像比想象中難一點……”

本以為夏辰棲七八點才回，云霜閑著也是閑著，梁爺爺的小店今日又歇業，干脆給自己做頓晚飯。

十八歲之前家里有阿姨做飯，讀書的時候吃食堂，都不用自己動手，所以云霜根本不會做飯。她信心滿滿地點開博主視頻，一步一步跟著做，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錯，炒飯就糊了鍋，翻過來黑漆漆的，云霜只得丟掉。

她剛準備喝口水就去把垃圾丟了，結果就碰上早早回來的夏辰棲。

云霜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夏辰棲不以為意地走進去，云霜看著他收拾完流理臺，修長的手指利落地把垃圾袋打了個結，然后起身朝她走來：“去超市嗎？”

云霜愣了愣。眼前的男人穿著黑色的大衣，衣服上殘存的寒氣還未被封閉空間內的暖流驅散，沒有一句抱怨或是責怪，而是一如既往，用著溫和的語調跟她說著平平常常的事情。

她飛速撈起沙發上的外套，應聲道：“那走吧?！?/p>

夏辰棲打開門，把垃圾袋放在門口，隨即俯下身換鞋。

云霜飛快地換好鞋，趕在夏辰棲的動作之前出門提起垃圾袋，說：“這我來拿?！?/p>

夏辰棲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最后看她一副誓死捍衛的模樣，只得笑了笑隨她了。

兩人一路下樓，云霜順手扔了垃圾袋，步伐恢復到和夏辰棲并行。

超市就在啟梧嘉苑里，沒多久就到了門口。夏辰棲拿出一枚硬幣解鎖了一輛小推車，云霜走在右側，手無意識地搭在了小推車的邊緣。

入口是生鮮區，夏辰棲稱了兩條鯽魚，等去鱗的時候云霜好奇地湊過來問：“你會燒魚？”

夏辰棲轉頭，恰好看見她光潔的額頭，距離他的下巴堪堪三厘米距離。

他慌忙轉回頭，嗯聲道：“煮個湯還是沒問題的?！?/p>

云霜“哦”了聲，說：“那你還有什么需要的，我去買?！?/p>

“那你幫我拿一點蔥和姜吧?！?/p>

“好?！?/p>

等云霜返回，夏辰棲剛拿到魚，正往推車里放。

“接下來買什么？”

“西紅柿吧?！毕某綏烈髁艘粫?，“你吃嗎？”

“吃?！?/p>

又買了一點青椒和牛肉，云霜表示足夠了，夏辰棲這才作罷，往前走到水果區。

夏辰棲仔細地挑著芒果，云霜乖巧站著看他挑選。

他隨口問：“你愛喝楊枝甘露嗎？”

“沒喝過?！痹扑\實道，“我芒果過敏?！?/p>

夏辰棲愣了愣，下意識放下手里的芒果，四處環顧別的水果攤子。

云霜好笑道：“你買你的，我不會誤食的?！?/p>

夏辰棲搖了搖頭，說：“我也不太愛吃芒果，就隨便看看?！?/p>

云霜眨了眨眼，只能跟上他繼續走的步伐。

從水果區到日用品區，要穿過路兩側的冷藏柜，云霜眼尖，看見了自己平時經常喝的酸奶，走得快了幾步，拿了三瓶丟在推車里。

夏辰棲看著她的背影歡快地在前面走著，彎下腰拿起她剛剛丟進去的酸奶，檢查了生產日期，沒問題后才放回去。

之后亦是如此，云霜不拘于細節，拿過的東西不看一眼就放在推車里，夏辰棲就不厭其煩地替她檢查。

等云霜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快走到了收銀臺。她轉頭想把東西幫忙拿出來放在收銀臺上，卻看見夏辰棲一臉認真地翻看著她剛剛拿的餅干，不禁有些赧然。

以前在家云霜都有現成的零食，上了大學后和簡文熙一起逛街，兩人也都不會注意這些，也很少會碰到食物過期的情況。

然而此刻，眼前這個男人的細心，讓她的內心泛起一陣異常的愉悅感。

她有種，想和他一直一起逛超市的感覺。

夏辰棲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輕聲說：“走吧，到我們了?！?/p>

他先她一步走，把東西一件件放在收銀臺上，只留給云霜一個寬大的脊背，擋住她要湊上來幫忙的動作。

“三百二十八塊六?！笔浙y員掃完最后一件商品，盯著屏幕說。

夏辰棲掏出付款碼，“滴”了一聲后開始裝袋子。云霜此刻終于得到“動作自由”，眼疾手快地幫著他一起裝袋。

云霜把生鮮一類的冷藏品全部塞進一個大袋子里，轉頭正準備找小袋子裝常溫的零食，卻看見夏辰棲已經裝好了。

那個小袋子里只有一包餅干和一袋面包，幾乎沒有重量。

夏辰棲把小袋子遞給她，自己則一手提著一個大袋子，里面滿滿的全是她愛吃的東西。

云霜的嘴角不自覺上揚。

和夏辰棲做室友，還挺幸福的。

——

回到家已經接近七點，夏辰棲毫不磨蹭，洗了個手就開始做飯。

云霜抱著電腦坐在客廳，百無聊賴地玩著游戲。

正在決勝局，右下角突然彈出一條郵件提醒。云霜顧不得游戲，連忙打開郵箱。

是賀煜發布的對她和邱海巖項目報告的處理通知。

云霜在下午接到疑似抄襲的停職通知，第一反應出奇地冷靜，只是收拾了自己的包就準備提前下班。

劉元新抱臂站在他們四人的工位前，語氣不算和善：“云霜，你好像并不意外？”

這話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吸引了周圍其他員工的眼神。

那數十道目光全部落在云霜身上，她恍惚有種記憶回溯的錯覺，但還是平靜地回道：“我相信公司能給我一個真相?！?/p>

劉元新嗤笑了聲，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邱海巖表情復雜地看向她——在他進入醫院后的十幾天內，他們兩人并沒有過多的交集，除了有時會在急診室或是醫院門口碰見，但也不會交流多少就各回各的科室。他無比清楚，自己從來沒有看過云霜的計劃書，云霜也不會有機會看到他的。

但是現在，兩人的項目存在多處高度重合的地方，這也是一個擺在明面上的結果。

難道是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借鑒了自己的計劃書？還是他們得罪了什么人被陷害了？

邱海巖還沒思考清楚，云霜就已經收拾好準備下班了。

他連忙隨手拿了點東西塞進包里，在電梯門口追上了云霜。

云霜看他一眼，笑了一下，然后轉過頭不再說話。

邱海巖畢竟即將畢業，多了點眼力見，知道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于是直到兩人出了大門他才開口問：“你是清白的嗎？”

云霜回過頭，似笑非笑道：“你覺得呢？”

邱海巖愣了愣，就聽她繼續說：“我已經知道了，這次的抄襲事件是沖著誰來的了，不出意外的話，最后被扣上罪名的應該是我。只是很抱歉，因為和我在一家單位實習的緣故害你被連累了，希望你不要見怪?！?/p>

“不是你的問題?！鼻窈r嘴比腦子快，話出口的瞬間他便知道自己也是相信她的。

云霜眨了眨眼，彎了下唇：“謝謝你相信我?！?/p>

然后，她轉過身離開，發絲在空中被風吹起一個弧度，肆意地飛舞著。她的背挺得直直的，絲毫看不出一點落寞和沮喪，反而自信又明媚。

邱海巖在風中站了許久，最后笑著搖了搖頭，也轉身離開。

云霜在下午四點回到家，身處空曠的房子，她才陡然生出一絲孤獨感。

從十八歲第一次違抗父親，如愿以償來到A大開始，她以為她踏向了一條通往理想的光明之路，可沒成想，卻是她所有痛苦和落差的開始。

她太理想化了，所以在一次次的美夢破碎后，她只會跌入更大的失望里，然后耗盡所有力氣才能爬出黑暗。

云霜打開自己的計劃書，看著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自己在一次次的奔波和學習中，字斟句酌寫下來的結晶，此刻卻被污蔑成一個竊取別人成果的小偷，仿佛是被自己那一腔不值錢的熱情狠狠打了一巴掌，告訴她這就是現實。

一個屬于實習記者，云霜的現實。

【作者有話說】久等！下章看夏醫生哄小哭包！以及小哭包的掉馬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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