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桃花源（3）

不愉快的爭辯使他們一時沉默起來，他們走過廣場，沿著桃園街一直向前走，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在秋實街路口，一家夜店勁爆的音樂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門口，一群油滑的青年正與幾位身著職業裝的少女糾纏不休，她們顯然是這家夜店的迎賓，在熱情地誘導他們，但他們顯然有其它要求，一群人進行著激烈的談判。在陸京生眼里，他們的舉動就像調情，自始至終都以一副審視和挑逗的眼神瞟視對方，青年不時將嘴湊在女孩耳邊，充滿狡黠地說些什么，而女孩扭動著腰肢，跟青年拉拉扯扯。

不一會兒，只見其中一位少女又領出來幾位少女，她們的著裝較為隨便，雖然說不上十分暴露，卻也不比尋常。她們干脆直接，沒有任何言語，一出來便不經選擇地各自走到一位青年旁邊，熱情地挽起他們的手臂向里走去。幾位青年心滿意足地微笑著，一只手不規矩地扶在她們腰上，逗得她們咯咯地笑起來。

陸京生還沒反應過來，陸正道在一旁歡快地笑著，“你看到了，男人天生就是這么純粹?！?/p>

陸京生沒有接他的話，他問：“曉雯會在這種地方？”

“不好說，但據我所知，這里每晚都會表演兩場鋼管舞?！?/p>

“鋼管舞？”

“是的，就是你表妹擅長的那個?！标懻啦恢怯幸膺€是無意，向他拋了一個曖昧的眼神，“只是這里的鋼管舞，跟你想象的不一樣?！?/p>

“有什么不一樣？”陸京生似乎立即領會了他的意思，接著說：“當然不一樣，一樣了才怪，就像唱歌，如果每個人都唱成一樣，那還有什么意思?！?/p>

“你明白就再好不過了?！标懻李┲?，笑著問他：“那我們就從這里開始？”

陸京生正有這個想法，所以當陸正道提出這個建議時，他只能承認陸正道就是比他高明。

他緊緊跟著走進去，努力裝出陸正道那種老練的模樣，但撲面而來的景象仍然讓他有些驚慌。他緊貼著陸正道，像大街上的小孩害怕走丟，無比依賴身邊的親人。

“這里太亂了?！?/p>

“??？”

陸京生又重復了一遍，陸正道也將一只耳朵湊近他嘴邊，想聽清他的話，但震耳欲聾的聲音沒有給任何交談留下一絲空隙，陸正道搖搖頭，無奈地看著他，顯出他不是不重視朋友的話，而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實在不宜進行無關緊要的交談。

他們找到兩個空著的位子，便毫不猶疑地坐上去。面前的桌子上，凌亂地堆放著瓜子和水果殼，地上滾落著一支啤酒瓶，灑出的啤酒泡沫正在閃耀的燈光下歡快地破滅。

一位保潔員拿著抹布和拖把走過來，她利索地收拾好桌子，把地板拖凈。接著一位服務員拿著酒單，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瞅準陸正道挨著跟他擠在一張。

“兩位嗎？”

陸正道看著酒單，點點頭表示回應。

“這個六百六的套餐怎么樣？一打嘉士伯啤酒，還送一個水果拼盤，性價比超高喲?！彼龤g快地介紹說。

“真的嗎？”陸正道笑瞇瞇地盯著她，“聽你的，就這個吧?！?/p>

他付了錢，又湊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對方心領神會，笑著走開。

陸京生忍不住問他：“你剛跟她說什么？”

陸正道神秘地笑笑，“我叫她安排美女跟我們一起玩玩啊?！?/p>

陸京生立刻看出了他的意圖，他就是要找女人跟他調情罷了。他們都心知肚明，大家各有各的目的，自己是為找人，陸正道是為了尋求歡快和刺激。不論怎么說，陸正道都是在幫助自己，他沒有理由妨礙陸正道的任何事。

大廳里人山人海，擁擠不堪，就像他小時候在農村看露天電影時的場景，他們從四面八方趕來，扛著凳子和板凳，規規矩矩地排成一列又一列，少數人空手而來，只有站在后面或兩邊。但這里位子雖然很少，卻沒有多少人愿意坐著。那些坐著的人，倒好像是悶悶不樂地想著什么心事。更多的人涌到大廳中央，他們在昏暗、閃爍的燈光和勁爆的音樂聲中瘋狂地舞動著。

他們搖擺、扭動、親吻、撫摸、喊叫……

昏天暗地，無拘無束。

在陸京生看來，他們那般滑稽可笑，不是瘋子便是神經病。然而此時，當無數瘋子和神經病聚在一起，反而顯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們的身體像篩糠似地搖擺著，人群上方揮舞著一只只鬼魅般的手。

陸正道想笑，但他又不禁對他們表現出的自信心生羨慕。對于別人敢做而自己不敢做的事，他常會萌生這樣的心思。他知道這不關道德，而是對某些神秘欲望的一種好奇。

啤酒和果盤終于送來了，之前那位服務員領著一位女孩，笑盈盈地走過來。

對擺在面前的啤酒和果盤，他們沒有絲毫興趣，而是一齊盯向了那個女孩。

在陸京生看來，她并不美。她穿著一件白色襯衣，領口很低，襯衣扎在白色短裙里，兩條腿修長而筆直，套著白色絲襪，腳上蹬著一雙高跟鞋。她走動時微微扭動的身體，顯出了一個女人的風韻。

不知怎么的，陸京生總感覺她的模樣很別扭，尤其是那張并不十分秀氣的臉卻顯出一副太過輕佻的表情，她化著濃妝，像極了一尊石膏塑像，而那一束濃密烏黑的頭發，使她的身體顯得笨重。

他忍不住盯著她看，而當她看向他時，陸京生頓時臉上發熱，趕緊轉移了視線。他一向對異性間的對視充滿畏懼，覺得那是萌生一切罪惡的根源。

她卻沒有一點忸怩之態，而是歡快地像趕赴情人的約會。走近他們了，她沒有任何遲疑，當即擠到他們中間，兩只手一左一右搭在兩人的大腿上。

陸京生難為情地趕緊讓了讓，陸正道卻開心地笑起來，一只手撫在她腰間，用力向她擠了擠。

只聽女孩尖叫一聲，整個身體倒在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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