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藏靈獸

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白樺學校舉辦運動會。

白樺從小就展現出驚人的運動天賦，他活潑好動，肌肉發達，一口氣報了短跑、長跑、跳遠和跳高四項運動。運動會當天一切都很順利，自己的班級連續奪得幾項運動的第一名。男孩們開始興奮起來，他們打打鬧鬧，隨意抓起什么東西相互投擲。

輪到白樺跳高了，助跑的時候他沒注意到有一個果核被扔到了跑道上。準備起跳的瞬間他突然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腳腕處傳來一陣劇痛，白樺意識到自己可能骨折了。

當時父母親都在看臺上坐著，母親是被父親強迫來觀看比賽的，倆人正在鬧別扭?？吹竭@一幕，不約而同的跑到白樺身邊。父親緊張的把白樺抱在懷里，面對老師和同學們關切的詢問，父親只說：“沒關系，沒關系?！?/p>

他禁止任何人靠近查看白樺的傷勢，臉上掛著謙卑的笑容，倒好像是白樺做錯了什么。

父親沒送白樺去醫院，他自己用木板幫白樺固定好骨折處，安慰他：“不用怕，很快就會好起來的?！?/p>

白樺一點都不害怕，意外受傷倒是給他提供了和母親親密相處的機會，白樺對此非常滿足。他一直希望能像妹妹那樣抱著母親撒嬌，可每次他剛剛靠近就被立即推開了。母親雖然無微不至的照顧白樺，但總是故意拉開距離。白樺覺得母親不僅討厭自己，甚至還有些懼怕。

白樺被人反綁著，眼睛上蒙了黑色的布。不知怎的，這些塵封的往事又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他聽見淅淅瀝瀝的聲音，風挾持著雨滴打在水面，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臭的味道。白樺被推搡著踏上了一個搖搖晃晃的跳板，他非?？咕?，拼命掙扎引起一陣不小的混亂。那些人好不容易控制住場面，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白樺不留神被一踹翻在地，他干脆躺著不起來。這是一艘民用漁船，白樺判斷它的規模不算小。同源市沒有漁民，那么，這條船肯定來自對岸。

風聲盈耳，船行到了水中央，有人過來把蒙在白樺眼睛上的布取了下來。

白樺使出吃奶的勁兒坐了起來，夜色陰沉，蒼茫的水面上一點亮光都沒有。過了一會，烏云散去。白樺的眼睛適應了微弱的光線，他看到船頭有團模糊的黑影，納悶大半夜的誰站在船頭干什么？

“閣下是什么人？”

那個人影晃動了一下，沒有回答。

“他不會回答你了?！卑讟迓犚娪腥苏f話，語氣里帶著些揶揄：“他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現在是接受懲罰時刻了?！?/p>

原來那個人竟是被綁在船頭的立柱上的。

白樺轉過身子，一個矮墩墩的身影站在幽暗的角落，白樺只能隱約看到一個輪廓。

那個人豎起一根食指放在唇邊，叮囑他：“別出聲——”

空氣里起了一股旋風，那股腥臭味透過鼻腔直往大腦里鉆，熏的白樺腦仁兒疼。

白樺突然注意到水面的異常，一些巨大的黑影正浮出水面，不安的繞著船體游動。過了一會，這些眼睛冒著詭異綠光的怪獸，慢慢的爬上了船頭。被綁住的人拼命掙扎，從嗓子里擠出驚恐的悲鳴。

白樺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像野獸一樣在那個人身上嗅來嗅去，終于試探著張開嘴咬了一小口。那人吃痛，絕望的用腳踢著船舷，發出求救般的嗚咽聲。白樺醒悟到，這些黑影就是那天雨夜他遇到的怪獸。怪獸嘗到了甜頭，滿意的發出低沉的嘯聲，在它周圍聚攏的那些黑影得到信號，迅速撲到那人的身上撕咬起來。

“咯吱咯吱咯吱……”

“咔嚓咔嚓咔嚓……”

它們舐嘴咂舌，咀嚼骨頭的聲音讓白樺頭皮發麻，他被這副猶如修羅地獄般恐怖慘烈的場景嚇的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大約過了一頓飯時，一個活生生的人被吃的連渣都不剩了。那些怪物似乎還不滿足，竟然爬上船來，繞著白樺轉了幾圈。白樺只覺得一股涼氣沖破天靈蓋，恐懼迫使他閉上眼睛，盡量不去看那些流著涎水的丑陋面孔。那些怪獸似乎對白樺沒什么興趣，丟下他四處搜尋。

“砰——”的一聲響，甲板上頓時亮如白晝。

有人打開了桅桿頂端的燈。

這群全身布滿黏液的怪物悲鳴一聲，戀戀不舍的滑進了水里。

“怎么樣？這些小可愛好玩吧？”

你他媽管這些吃人的丑八怪叫小可愛？白樺恨不能給他一嘴巴。

“他們的皮膚堅硬粗糙，即使你用最尖利的匕首也不能傷它們分毫。他們的速度也很快，力氣非常大?！彼駸岬拿枋鲋?，隨即又惋惜道：“可惜，它們的壽命都不長，而且只能在陰暗潮濕的地方生活，怕光是他們致命的弱點?！?/p>

白樺沒沒吭聲，他被嚇得不輕。

那個人似乎也沒打算聽他發表意見，他意猶未盡的走到船邊，滿眼柔情的俯視著水面?！拔医o它們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藏靈獸。因為他們很可憐，活著的時候就是社會最底層的人，死了后還要被人拿來做實驗。但是為了科學獻身，也算是功德一件?！?/p>

“你知道不死湖嗎？”那人仿佛自言自語似的，喋喋不休的繼續說下去：“傳說半石山上的原始森林中，曾經有一片從天而降的神秘湖泊。死去的人只要在湖里浸泡一夜就能死而復生。我們的目的就是利用這片湖水研究出不死藥，假若能夠成功，我們就能打破自然規律，人類將永生不滅，這是多么偉大的貢獻??！不知道為什么，一開始我們的實驗并不成功，提煉出來的基因只能創造出像藏靈獸這樣的怪物。但是現在，我們的研究已經有了初步成果，雖然很小，但始終是在進步——”

白樺覺得頭皮發麻，這些變態竟然拿死人做實驗，研究出不倫不類有悖人倫天理的怪物，還覺得是在為科學獻身？

“那，那你們找我干什么？我妹妹是不是也在你們手里？”白樺咬牙切齒的問。

“唔？”那人轉過頭來，似乎剛剛意識到白樺的存在。他眼里的光芒慢慢熄滅，換成一種迷惑的表情：“我們的研究終于取得了進展，這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兒嗎？可惜，那片湖泊遭到了人為破壞，主謀就是你的父親。他當年一起參與了“天道”計劃，這些年也一直幫老師做研究，可是不久前他竟然私自攜帶著我們的研究成果逃跑了。為了找到他，我們只好請你和你妹妹來做客?！?/p>

“請？”白樺想起自己在雨夜差點被這群怪獸撕碎的場景，頓時不寒而栗。

“我父親失蹤很多年了……”白樺突然啞口無言。

“看來你什么都不知道呀，我今天晚上也說了太多了。怎么辦？沒辦法，搞科研的人都很寂寞吶，嘻嘻……”

“不過告訴你也沒關系，反正過了今晚你也會變成藏靈獸這樣?！?/p>

那個人朝白樺走過來，白樺終于看清了他的樣子，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他拿著一個針劑，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

“你放心，不會很痛的。你只要睡一覺，醒來后會覺得精神百倍?！彼敲詰俚纳袂榉路鹪谙騽e人訴說自己的愛意。但在白樺看來，卻感覺毛骨悚然?！拔医o無數個死人注射過這種藥物，效果因人而異，千差萬別。給活人注射這種藥物卻是第一次。你應該感謝我，能為這樣偉大的科學實驗獻身是你的榮幸?！?/p>

“我謝你八輩祖宗?！卑讟逍南?。

他像個大粽子似的被捆的結結實實，那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合適的注射位置，眼看他就要得逞了，白樺大叫道：“孫子，你爺爺都快死了，還當縮頭烏龜嗎？”

那人不明所以，怔了一下。就這么一剎那的功夫，他被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撞飛，重重的摔在甲板上。來者正是李超，原來他剛才趁亂偷偷的潛上了船，藏在一個大水桶里。李超笑嘻嘻的調侃道：“放心，你要死了就沒得玩了?！?/p>

幾個打手迅速的把李超包圍，李超幾次三番想幫白樺松綁都被他們阻止了。而白樺更倒霉，他的手腳被粗糲的麻繩捆著沒法反抗，被人當成沙包一樣踢來踢去。他一邊艱難的翻滾著身體躲避，一邊埋怨著：“他媽的，老子肯定是腦瓜子讓驢踢了，才會相信你出的餿主意?！?/p>

一把尖刀貼著白樺的面頰飛過去，穩穩的插在船舷上。白樺覺得臉上一涼，暗道一聲：“僥幸！”

對方人太多了，倆人左支右絀，很快處于下風只剩挨打的份兒。這回可完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突然，寂靜的水面上一片沸騰，一直隱伏在漁船周圍不愿意離開的藏靈獸四處逃竄。黑暗中傳來馬達聲，一艘被漁民自己改裝的電動小船由遠及近。

“快上船——”

白樺聽出那是老陳的聲音，忙沖李超喊道：“是自己人，撤吧！”

為了躲避藏靈獸的攻擊，老陳不敢停船，繞著大船不停的兜圈子。

李超硬生生擊退對手，抓住繩索把白樺舉起來拋了出去。訓練的時候雖然經常做負重練習，但白樺還是差點要了李超的小命，一個趔趄，差點沒把白樺扔進虎視眈眈的藏靈獸嘴里。幸好老陳及時調整了方向，才讓白樺幸免于難。饒是如此，還是聽見他發出一聲慘叫，看來這下摔的不輕。

李超也趁機飛身跳上小船，船身一晃，老陳趕緊開足馬力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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