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世界，兩重天

畫眉對書中所載，在心里走馬燈似的轉個不停，想那填平大山之人固然驚世駭俗，但那名女子又該是何等絕色，能讓一個男人為其瘋狂如斯。

畫眉止不住怦然心動，但想起書中對那一男一女的身份來歷只字未提，亦不由大感奇怪，心想，有些修志之人善于捏造動人故事，難道林隱先生也未能脫俗？此事如神話傳說一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念及于此，心中卻是一陣悵然若失。

畫眉嘆了一口氣，轉頭見窗外冥冥渺渺，昏黑一片，想起書中記載，此處舒姓一族，近百年來，將軍、參將、尚書、寺卿，屢見不鮮，如此多的達官顯貴，若想填平一座大山，倒也未必是極難之事。

畫眉唏噓不已，見對面茅舍在黑夜里微如沉沙，直似無物，心道，這么多舒姓顯貴，即便都未行衣錦還鄉之事，他們的后人也理應會將先人舊地修葺一番，修亭造閣，立碑筑臺，以示榮耀，以奮子孫?？蓙頃r路上，只見茅舍離離，卻并未有亭臺樓閣。想是這林隱所撰，多是胡編亂造，亦難怪所著書卷被大先生棄在灶房窗臺。

畫眉心中悵然，將書丟回原處，便聞一陣米香撲鼻而來，腹中不由地大感饑餓，轉身卻見灶底火焰漸小，遂走上前去，附身撿起一些木柴投入灶中，心道，這些木柴燃完，米粥也差不多熬熟了，只是這位郡主去了這么久，書信仍未寫完么？

畫眉思緒萬千，忍不住起身步出門外，只覺院中寂寂無聲，青竹靜若處子，竟仿佛聽到大地呢喃，暗影有聲。須臾間，但聞遠處飛鳥穿林，斑鳩連鳴，卻更覺山底之幽，靜到極致，又覺這些聲音竟似從地底傳出，心中一驚，難道深淵之下仍有人家么？

畫眉不由抬頭望去，卻見四周山崖緊緊包裹一層薄霧，薄霧之中，黑夜與白晝似在相互博弈，如火如荼，塵埃隱現。薄霧之上，隱約可見夕陽西照，霞光飛臨，堪比鳳吐流蘇，龍銜寶蓋。而薄霧之下，又似混沌未開，窈冥虛廓，蒼穹黑幕咆哮飛流。

畫眉遙見山頂懸崖間，晝夜對立，而自己身處其里，腦海中猶如千軍萬馬呼嘯而過，只覺自己忽如開天辟地般高大，又忽如芥子微塵般渺小，一顆心更是忍不住要跳將出來，不由喃喃自語道：“黑與白共存共立，只是，若不見黑夜之濁，又怎知光明之妙?！?/p>

畫眉震撼若驚，心道，我身在一世界，竟能眼望兩重天，我在這暗夜之中，親見鳥兒迎月，草木仰天，看來這世間萬物無不心向光明。只是這等奇觀，天下又有幾人能夠見到。

過了盞茶時分，崖頂光芒越來越小，如即將油盡燈枯，倏忽不見，畫眉始覺仰頭仰得已是頸部發酸，不由低下頭來，輕輕揉捏，心情卻仍是久久不能平靜。

畫眉稍稍平復，便感饑餓更甚，心想，師伯與諸葛傾世亦餓了甚久，這二人此時呆在何處？心下想著，卻不自覺地朝書房走去。

剛走幾步，便隱隱聞得諸葛傾世說話的聲音，只覺諸葛傾世話語之中頗是難過，心中不由憐意大增，遂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卻總被斑鳩叫聲打斷，耳中辨得諸葛傾世果真在書房之中，遂輕手輕腳走上前去。

只聽諸葛傾世道：“先生，你說的這幾人，我總也理不出頭緒，但先生可知這幾人中，誰家有叫如意的女兒嗎？”

只聽畫杏林道：“我只見那幾人常來大師府上，但我卻從未跟著大師前往他們府中，亦從未打聽過人家女兒姓名，況且我離開大師之后，便遠離帝都，實在想不出有叫如意之名者?！?/p>

畫眉心道，諸葛傾世見我不知外公故交是誰，便想起去追問師伯，想我師伯追隨外公多年，他定然知曉一二，只是聽適才言語，諸葛傾世顯是仍未能厘清母親來歷。只是師伯對外公一口一個大師叫著，顯是已不認外公為師，只是為何又要我叫他師伯？只不知當年發生何事，讓他至今仍耿耿于懷。

畫眉停了一會，未再聽到諸葛傾世發問，便上前輕輕敲門，道：“師伯，郡主，粥已將好，去用些飯吧?！眱扇寺劼?，亦頓感饑餓，遂起身出門。

畫眉見畫杏林打開房門，手中端著一支樹形燈盞，幾點燈火閃爍，照見畫杏林憔悴不堪，知他已疲憊至極，柔聲道：“師伯，我等稍后還要去大竹林庵，恐還要走上一段路程，待用餐之后，若十三歡喜仍未帶著村民趕到，師伯就抓緊時間歇息一下?！?/p>

畫杏林見畫眉笑語溫言，滿是關切，大為感動，心想，若是師妹如此，今夜死在這里又有何妨。念及于此，心中舒暢，大聲道：“走，我們去看看孤竹與里長大人?！?/p>

畫杏林端著燈盞前行，卻是燈下黑暗，越發看不見院中地面。只好將燈盞高舉，彎下腰來，頭前領路，三人行至孤竹與百里巨身旁，諸葛傾世見孤竹一動不動，似已昏迷過去，心中又是難過，又覺無助，道：“先生，他……他……他不會死吧?！?/p>

畫杏林不理諸葛傾世，蹲下身來，為二人把脈之后，沉吟道：“兩人雖仍是虛弱無比，但脈象已經穩了下來。只是這兩人一身鮮血幾乎流盡，今夜我須用針灸之法，讓兩人醒來，喂下生血草藥，否則，仍或隨時斃命?！?/p>

諸葛傾世心中一驚，道：“請先生盡力救他?！?/p>

畫杏林道：“孤竹這人老夫喜歡之至，又怎會讓他丟掉性命。只是這兩人萬萬移動不得，否則，若傷口崩裂，到時恐怕我也無能為力?！?/p>

畫杏林說著，深吸一口氣，接著道：“其實，能救他二人者，除了老夫，還需他們自己救活自己?！?/p>

諸葛傾世道：“自己救自己？他們兩人昏迷不醒，知覺全無，怎生自救？”

畫眉眼前一亮，心道，讓昏迷沉睡之人自救一說，倒是新鮮，不由地注視著畫杏林一瞬不瞬，唯恐漏聽半個字去。

畫杏林道：“人之身體有自生自滅之力，又豈能沒有自救之能?！?/p>

畫杏林說到這里，抬頭見畫眉神情專注，便有心多說幾句，遂接著道：“我們身上被劃開一道口子，幾日后便會自行愈合。如骨頭折斷，對接后又自行復原。又如鮮血流出，仍能再造。便溺排盡，復又生出，如此種種，便是自生之力?！?/p>

畫眉聞聽畫杏林說起便溺之物，臉兒不由地一紅，只聽畫杏林接著說道：“所謂自滅，說的卻是心智不堅之人。世上病人千萬，有人日日在病榻之上長吁短嘆，心驚膽戰，殊不知越是懼怕，死亡便來得越快。死亡來得越快，便又越是絕望。如此一來，了無生機，睜眼等死，體中自然厄運循環，五臟六腑日漸衰弱，用不了太久，便會自斷生機，神鬼難救。到時不用自尋短見，亦定會一命嗚呼。唉，天下郎中亦同樣救不了一個一心等死之人?！?/p>

畫杏林說完一聲長嘆，畫眉只覺畫杏林言語之中悲天憫人，卻又大含深意，像是對自己有感而發，似規勸，又似教誨，實是用心良苦，心下不禁感動。

畫杏林接著道：“醫道之中本有祝由一科，以鬼神治病，使符咒驅邪，當年師傅……”

畫杏林說到此處，頓覺失言，一張臉猛地一紅，畫眉卻是眼前一亮。畫杏林接著道：“當年，沈鼎大師并不許我研習祝由一科，言說世人均未見過鬼神，醫者斷不能用虛無縹緲之物，裝神弄鬼去治病救人，而我卻并沒有聽他老人家的話?！?/p>

畫杏林說到這里，聲音隱隱嘶啞起來，定定地望著腳邊，雙目中淚光閃現，畫眉心道，師伯終是對外公情義難斷。想到這里，亦不禁胸中激蕩。

畫杏林干咳一聲，以袖掩口，卻順勢擦了一把眼淚。接著道：“我當時好奇之極，便趁著大師外出，偷偷看了幾章。卻覺祝由一科，并非全無道理，況且乃先賢所留，棄之不學實在可惜。那日，他老人家被人請走，我又偷偷跑去書房，卻發現那本書已不見了。我轉身出門，卻見白玉師妹站在門口望著我，像捉住小賊一般，壞壞地笑著?！?/p>

諸葛傾世聽到這里，瞟了一眼畫眉，心道，原來你的狐媚之術竟是家傳?？谥休p輕“嗤”地一聲，便轉過頭去。

畫眉聞聽師伯忽說起母親往事，言語之間頗似曖昧，心中尷尬，又聞諸葛傾世“嗤”地一聲，偷偷瞟其一眼，見她嘴角上揚，似笑非笑，顯是大為鄙夷，卻是又聽得津津有味，更覺羞辱。

畫杏林忽地提起沈白玉，便想起在沈府中的點點滴滴，越發回味不盡，接著道：“師妹卻從身后拿出那本書來，笑著問我，是不是在找這本書。我見她識破于我，便央求不要告訴他老人家，當時白玉卻趁機要挾于我，非要我做出一包養顏丸來?！?/p>

畫眉見畫杏林說到這里，卻是嘴角含笑，一臉沉醉，哪里有半分被要挾的糟糕心情，心中更是尷尬萬分，忍不住插口道：“師伯，那祝由術究竟如何？”

畫杏林聞聽猛地醒悟，知自己越扯越遠，面色一紅，道：“祝由術我只看過幾章，也只是知其皮毛。我們雖然并沒有見過鬼神，但是每個人內心都住著鬼神，因此，以鬼神符咒治病救人，雖荒謬可笑，卻也并非一無是處?！?/p>

畫眉道：“那又有何好處？”

畫杏林道：“世人對鬼神之信仰，早已根深蒂固，對心智愚昧者，以信服的力量治病驅邪，或許真能喚醒他們體內的自救之力，對某些病患歪打正著?！?/p>

畫杏林頓了一頓，接著道：“只是若長此以往，那些真材實料的救命草藥，將會被棄之一旁，不屑一顧，這世上諸多疾病，僅僅靠一個信仰，又豈能一一治愈?！?/p>

畫杏林說到此處，一聲長嘆，接著道：“而對于堅剛不可奪志者，那些鬼神外力并無作用，在他們的潛意識中，終能牢守靈智一點，求生欲望亦將更加強烈，五臟六腑也終能自尋生機，這便是自救之道，如再輔以草藥，更是事半功倍。正所謂，自救者神必救之?！?/p>

畫杏林說到此處，諸葛傾世突然嘆道：“為何偏偏要以命相博，又是自生，又是自滅的。若被當場殺死，哪還有什么自生自滅，先生，若此時那些人殺將過來，你逃是不逃？”

畫杏林道：“我不會逃，你和畫眉丫頭避開便是，老夫死便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p>

諸葛傾世臉色一紅，急道：“我不是此意，先生誤會了?！?/p>

畫杏林不再理會諸葛傾世，忽起身道：“此地霧水濃郁，我現在去砍些青竹，勞煩郡主再去尋些被褥，我要用被褥在此搭個帷帳。畫眉丫頭去取些木柴，多取一點，在此找幾個地方點起，越亮越好?！?/p>

三人各行其事，不一會功夫已經就緒。畫眉點起六處柴火，將孤竹和百里巨兩人遠遠圍了起來。院中火光亮起，畫杏林與諸葛傾世亦迅速將帷帳搭好。

三人忙活一通，更感饑餓，正欲前往灶房用飯，只聽遠處人聲鼎沸，由遠而近。走至近處時，人聲卻戛然而止，只聞得腳步嘈雜，墻外已是紅光閃動，亮如白晝。

三人心中驚疑不定，卻見十三歡喜高舉火把，當先而入，身后六人分別抬著三張竹床，另有兩人均一手提著一只三層食盒，一手舉著火把，六人依次進門。而村民多都高舉火把，在門外黑壓壓站了一片。

只聽十三歡喜道：“奉大先生之命，來接先生前往大竹林庵，因有少許村民要稍后趕到，這里有幾位鄉親做的飯菜，先生與兩位姑娘趁此時將就著快用些吧?！?/p>

十三歡喜說著，將手一揮，身后那二人奔上前來，將食盒交給畫杏林，便轉身退下。

畫杏林含笑接過，道：“沒想到小兄弟想得如此周全，老夫謝過了?！?/p>

十三歡喜笑道：“不思周全，怎得歡喜?！闭f完，頓了一頓，接著道：“只是先生萬不可叫我小兄弟，您可是我的恩公，就叫我小十三吧?！?/p>

畫杏林心中一動，想起先前任嬋娟大罵自己之時，十三歡喜挺身而出，并口口聲聲稱自己恩公，而自己也著實想不起在何地于十三歡喜有恩，正欲開口詢問，卻見十三歡喜朝身后竹床一指，道：“這三張竹床，是臨時為兩位傷者和先生打造，因此耽誤了些功夫，所幸并未誤事?！?/p>

畫眉與諸葛傾世聞聽，均忍不住心中暗贊，這十三歡喜看著猥瑣不堪，辦起事來竟如此細致入微，若換做自己，恐怕也不能如此面面俱到。

畫杏林干咳一聲，道：“小兄弟，你為我考慮如此周到，我對你的恩情，此時你已經還完了，從此，再也不必記在心上?！?/p>

畫杏林說著，又是干咳一聲，接著道：“只是……只是這二人傷勢嚴重，萬萬移動不得，雖有竹床，亦是不行。就由老夫在此地為他們療傷，你稍后帶著郡主、畫眉兩人前去大竹林庵便可?！?/p>

畫杏林說完，只覺拒絕了十三歡喜一番美意，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卻聽畫眉道：“師伯不去，我也不去?！?/p>

諸葛傾世亦道：“我斷不會去?！?/p>

十三歡喜一愣，道：“先不說這些了，先生請快些用餐吧?！?/p>

畫杏林朝十三歡喜點了點頭，轉身招呼畫眉與諸葛傾世兩人走至帷帳后方，將手中提盒放在地上，道：“非常時期，將就些吃吧?！?/p>

畫眉方見兩只食盒竟是紫檀木打造，心中大驚，紫檀木珍貴至極，歷來為皇家之物，這些村民是從哪里得來？又見食盒四面雕有數只天鵝，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心中更是驚嘆。

畫杏林蹲下身打開其中一只食盒，三人只覺一股濃烈的肉香似鉆進渾身毛孔，已是忍不住食欲大動，饑不可耐。

只見一盤紅燒兔肉正騰騰冒著熱氣，醬汁濃郁，色澤紅亮，兔肉旁邊竟是放著三雙象牙筷子，三條銀絲湯勺，三人見狀，無不心中一驚。

畫杏林迅速將第一層取下，只見第二層中一盤糯米蓮藕，白中透黃，黃中有紅，一截一截，寬如指肚，被均勻切開，藕孔中塞滿糯米，已在盤中一字擺開。

畫杏林心道，這糯米只有南疆郡才有，販賣到此地，已是價格不菲，此地百姓好生闊綽。諸葛傾世卻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畫眉低頭不語，心中竟隱隱不安起來。

畫杏林端下第二層食盒，已隱隱聞見酒香，只見第三層中竟放著一把青花執壺和一只圓足玉杯。畫杏林大是驚愕，畫眉震撼不已，諸葛傾世則一把拿起青花執壺，驚道：“這里的村民難道是山賊出身嗎？”

諸葛傾世說完，臉色一紅，心中對另一只食盒更是好奇，畫杏林正待打開時，諸葛傾世已搶先一步打了開來。三人只覺一股鮮香夾帶一絲微膻沖入鼻中，畫杏林喃喃道：“竟是一盤蒸羊羔?！毙南聟s道，這小兄弟竟是在有意報我恩情嗎？我究竟在哪里對他施過恩情？

諸葛傾世聞聽則大吃一驚，道：“我不食此肉，快快端走，”

畫眉忙將“蒸羊羔”遠遠挪開，心道，這人怎么對一盤菜地反應如此之大，何至于此。

諸葛傾世站起身來，朝畫杏林道：“當年府中廚子為阿爹獻菜，便是這道“蒸羊羔”。我親見他將待產母羊開膛破肚，取出羊胎，竟將里面小羊掏出洗凈，然后亦是一刀劃開，我見他如此殘忍，未等他將小羊剝好，已將他打了出去。阿爹哈哈大笑，我卻哭了半天?！敝T葛傾世說完，只覺煩躁不安，淚水已在眼中打轉。

畫眉心道，你如此憐憫一只小羊，卻動不動便要取我性命，在你心中，我竟不如一只小羊，難道高高在上之人，俱是心存這等心腸么？

畫杏林“呵呵”一笑，低頭見第二層中是一盤鹽水蠶豆，便將其端下，放在地上，又見底層中滿滿一盒花卷，遂道：“快些吃吧，老夫可是早已忍不住了?！?/p>

說著，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羊羔肉便放入口中大嚼起來。諸葛傾世橫了畫杏林一眼，終是蹲下，捏起一個花卷，皺著眉頭吃了起來，心中卻已飽了三分。

畫眉為畫杏林斟上一杯酒，道：“師伯，我去灶房盛些粥來，你們先吃?！?/p>

畫杏林邊吃邊道：“快去快回?！闭f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畫眉走過帷帳，見十三歡喜雙手抱胸，兩眼望著天上，一動不動，竟顯得挺拔了許多。而村民中已有人等得不耐，口中嘟嘟囔囔，四下張望。

畫眉快步前行，《白發山志》一書中諸多情節又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畫眉心道，村民們所帶飯菜均精巧別致，講究十分，比起北荒郡王府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莫說尋常百姓，即便普通縣尉、州牧府中，亦做不到如此考究，如此說來，這里百姓果真是舒姓高官的后人，那便證實書中情節并無捏造。畫眉細細思量，只覺那填山之人亦真實存在，那名幸福又幸運的女子也確曾來過人間。

畫眉端著粥，走回帷帳后面，見諸葛傾世一臉驚奇之色，正在品嘗那道糯米蓮藕，畫杏林則是吃得滿頭大汗，見畫眉返回，道：“丫頭快吃，這些菜如此美味，我都快忍不住要吃完了?！?/p>

畫杏林說著，身子朝外讓了一讓，畫眉將粥遞給兩人，見盤中飯菜已被吃掉半數，亦蹲下身來用餐。

不一會功夫，兩只食盒內飯菜均被一掃而光，畫杏林酒足飯飽，畫眉與諸葛傾世雖均未動那盤蒸羊羔，但紅燒兔肉已足夠使二人大快朵頤，配上鹽水蠶豆，糯米蓮藕，亦是吃了個神清氣爽，三人只覺精神一振，心中不快亦似被沖淡許多。

三人正待起身，只聽十三歡喜大聲喊道：“先生可用妥當？”

三人起身走出，畫杏林笑道：“妥當至極，妥當至極。只是人上了歲數，吃飽便想睡覺?！闭f著，竟是打了一個哈欠。

十三歡喜陪笑道：“此去大竹林庵，需大半時辰，先生正好可在竹床上養養精神?！?/p>

十三歡喜話音剛落，卻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小十三，姐姐駕到，快滾出來迎接?！?/p>

眾人愕然不已，卻見十三歡喜面露喜色，轉身叫道：“恭迎妙義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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