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動搖

京城紫云軒

“成是非，你還恨我皇叔嗎？”云羅靠在成是非的身旁，輕聲問了句。

搖搖頭，“不恨了?！?/p>

三年前，當他得知自己的身世，既驚喜又有悲傷。

素心是他的親生娘親，而在天牢里將畢生功力傳授于他的干爹古三通，正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是那個人，將自己的父親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二十年，又令自己的母親在寒冷徹骨的冰洞里昏睡了二十年。

是他，讓他們一家三口骨肉分離，令他成為孤兒。

不顧云羅的勸阻，他幾度欲為父報仇，奪回娘親，多次想與朱無視拼命，卻連連失手。

多年過后，他回想過往。

當年，已是帝王的朱無視如若下狠手，恐怕他早已不在人世，今日又怎能陪伴云羅和玥玥，過上這平淡幸福的日子？如今，他還能不時進宮陪伴母親，心里已很滿足。

他知道，朱無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素心。既然他處處為素心著想，又能給予她幸福，自己又何必鉆牛角尖？到頭來，不但連累了妻女，還會傷了母親。

“其實，皇叔他對我們挺好的……現在我們一家三口開開心心的，我從沒都這么開心過?！蓖墒欠堑膽牙锊淞瞬?，這種平淡卻又快樂的日子，她以前從不敢奢求。

成是非點點頭笑了。

“你說，皇叔他對婆婆那么執著，那么上心，處處都為婆婆著想……婆婆，就沒喜歡過皇叔嗎？”

成是非沒有說話，這三年來的陪伴，他知道，素心心里是有朱無視的。

“成是非？”見成是非沒有反應，云羅抬起頭看著他，“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我就是在想，娘親她這樣，會幸福嗎？”

“其實，皇叔和婆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這三年來，他們為什么會漸行漸遠……”云羅惋惜地嘆了口氣，“成是非，不如……你勸勸婆婆，和皇叔好好過日子吧……”

成是非看著云羅的眼睛。

“我知道，我不該讓你勸自己的母親忘記父親，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可是，你也不想她一輩子活在痛苦里吧……”云羅認真的說。

成是非微微點頭，是啊，爹都已經去世了那么久，如今娘親還好好地活著，作為兒子，他又怎么忍心看娘親痛苦，又怎會不想看到她幸福？

“他，確實對娘親挺好的……”成是非笑了笑，“你放心，明天我進宮，會勸勸娘親的?！?/p>

“嗯……”

“云羅……”

“嗯？怎么了？”

“我們……再給玥玥生個弟弟妹妹好不？”成是非一臉狡黠。

“才不要呢！”云羅一把推開成是非，“有玥玥就足夠了……”

一個翻身將云羅壓在身下，“好嘛……老婆……你看玥玥一個孩子多孤獨！我們生多幾個陪陪她！”

“成是非，你不要得寸進尺！我還沒答應你多生一個，你就想生多幾個了，你……唔……”話還沒說完就被堵住了嘴，半推半就下開始慢慢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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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鄧公公，皇后娘娘……？”一早來到坤寧宮，便被小鄧子帶到前廳候著，沒有看到素心，有些奇怪。

“成公子還請耐心稍等片刻，皇后娘娘還未起身?！毙∴囎有χf了句。

“還未起身……？”娘親從來都起的很早，“皇后娘娘可是身體有恙？”有些擔心。

“成公子請放心，只是昨兒夜里皇上駕臨坤寧宮，呆了些時辰。想必再過一會皇后娘娘就要起身了，咱家還得到跟前伺候著?！闭f完躬了躬身。

“勞煩鄧公公了?！惫Ь吹匦卸Y，心里滿是疑惑：他竟然來見娘親了？娘已經原諒他了？心里有太多的疑惑。

……

寢殿

素心昏昏沉沉地起了身，昨夜哭的有點兇，合上眼又不斷閃現他們的過往，一整夜幾乎沒入睡過。

坐到梳妝臺前，對著銅鏡，抬頭撫上微腫的雙眼。抹了抹胭脂，想要掩蓋昨夜哭過的痕跡。

洗漱穿戴好后出了門，小鄧子通報說成是非過來了，這會正在前廳里候著，她便匆匆趕了過去。

“非兒！”看到成是非，素心滿心歡喜。

“草民成是非叩見皇后娘娘！”趕緊起身行禮。

“快起來吧！”上前扶起成是非，“你們都下去吧?！鼻餐肆颂O宮娥。

成是非抬頭便看到素心微腫的雙眼，雖然化了妝卻還有淡淡的痕跡?！蹦?，您……您怎么了？”緊張的問。

“沒什么，就是昨晚睡得不是很好……”素心微微低頭，“習慣了，總有些日子會這樣……”試圖掩蓋。

“聽說他昨晚來過?！鳖D了頓，“是不是他欺負您了？我去找他！”說著便氣沖沖地想要去找朱無視。

“不關他的事！”，素心連忙拉住成是非，“是我自己的問題?！?/p>

邊說邊拉著成是非坐下。

“真的不是他欺負您？”成是非一臉狐疑。

“他……他怎么舍得欺負我……”低聲呢喃了句。

成是非頷首，那個人把娘親捧在心頭上，倒也不至于做出傷害娘親的事。

“娘，非兒今天來，除了探望您，其實還有件事想跟您說?！?/p>

“什么事？”

“非兒想問您一句，您愛他嗎？”成是非看著素心認真的問。

“……”素心怔住了，她沒想到兒子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素心眼神復雜。

她愛他嗎？答案不言而喻。

即便恨過，但她心里還是放不下他。

“是非兒唐突了，娘不要生氣?！币娝匦拇翥恫徽Z，成是非低下頭，哎，我是不是太直接了……

回過神來，素心笑了笑，“非兒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非兒……非兒希望娘能夠開心幸?！背墒欠强粗匦牡难劬?，把自己心底里的話掏了出來。

見素心若有所思，“咳咳……”過于認真不是自己的風格，想要掩蓋尷尬。

“以前年少，非兒總覺得一個人無憂無慮，無牽無掛才是最快樂的……但自從和云羅成了親，又有了玥玥，非兒才知道，心有牽掛，和自己相愛的人相守一生才是最幸福的?，F在非兒每天陪著云羅，看著玥玥長大，雖然平淡卻幸福的很?！边@三年來，他感觸很深?！胺莾骸莾阂蚕肽业綄儆谧约旱男腋?！”發自心底的希望。

“非兒，你……你不會怨娘……背叛你爹嗎？”這也是自己一直憂心的事情……

“爹已經去世那么久了，我相信爹在天之靈也不愿意見您這樣……他也會希望您得到幸?！背墒欠切α诵?，說。爹愛娘親，他一定不舍得娘親活在痛苦之中。爹如若怪罪，那非兒給您賠不是了，非兒實在不忍看到娘親傷心的樣子……

“非兒……”素心猶豫許久，她一直沒有告訴成是非，當年太湖之戰是朱無視陷害了古三通。

非兒，原諒娘親……娘親自私，不想你與他為敵，不想你傷害他，也不想他傷害你……娘親對不起你爹……

“娘，他對您真的很好……非兒知道，經過三年前那場大戰，自己還能活到今天，是因為他顧及您的感受……”成是非看著素心，“作為皇帝，他沒有妃嬪，也還沒有子嗣……能看得出，他真的很在乎您……”

“我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她又怎會不知？

“總之，非兒和云羅都希望您能幸福！”說完那番話，成是非又開始大大咧咧起來，“您開心，我開心，我們大家都開心哈哈……”

素心撲哧一笑，掩著嘴，“非兒，你真是……正經不過一時半會……”

“呼~正經活著太累了，非兒就喜歡無拘無束的呵呵……”天知道今天這番話他想了一夜，又練了一路……他是天生正經不起來的……

母子倆又促膝長談了許久，素心心情舒暢了不少。

成是非離開后，素心一人靜靜地躺在軟榻上，想著成是非的那番話，回想著他們的過去。

二十三年前，他馳馬而來，一眼萬年。一路的陪伴，一路的照顧，愛意早已在心里萌生。只是，她已是他人的未婚妻，而他卻是身份尊貴的皇子。她自知自己配不上他，及早斷了念想。

沒想到，她昏睡二十年，他亦守候二十年。醒來已是陌生的世界，不變的仍是他的深情。

當朝王爺，多少女人夢寐以求。他卻只為自己而心動，等到白了頭發，他仍不放棄。

三年來，為了我，你一定又遭受不少壓力吧？不娶妃嬪，沒有子嗣，皇后一直深居不出，大臣們一定不少非議。

是素心自私，為了自己的感受，不斷地折磨你……

“皇后娘娘，李公公求見?！币宦曂▊鞔驍嗔怂匦牡乃季w。

“請他進來?！彼匦钠鹆松?，整理了下穿戴。

“奴才參見皇后娘娘?！崩罡９虻匦欣?。

“李公公請起?！笨蠢罡Ｆ鹆松?，“公公來坤寧宮何事？”雖然很少見他，但她也知道這是他身邊的貼身太監李福。

“回娘娘，奴才們奉皇上旨意，送來幾株花?！?/p>

“花？”這個天大雪紛飛，還有什么花？

李福轉身示意小太監們把幾株臘梅奉上。

“梅……”微微一愣，“有勞李公公了?！?/p>

“皇后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還要回御前侍奉，皇后娘娘要是沒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了?！?/p>

“嗯?！?/p>

李福躬了躬身退出殿外。

素心呆呆地看著那幾株臘梅出了神。

你還記得，我喜歡梅。

手輕撫上那淡雅的花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顆心在微微動搖，或許，該解開心結，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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