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黑風崖銷黑，鬼村莊尋親

快馬加鞭趕行程，一山相送一山迎。

獅子頭的人馬吃飽喝足了，快馬加鞭，留下一道煙塵，早已翻過一山，開向另一山。須彌芥子一行，從祿員外陰宅出來，看不到獅子頭的人馬蹤影，便加快步伐趕路，走了一截，芥子對大家說：

“我們得加快速度，別讓這幫土匪跑掉了?，F在是順風，你們到前面，我再助你們一力?！?/p>

芥子說畢，在后面發起內功，用掌一推，只見四柱旋風，卷起沙塵，如同全速運轉的陀螺，錐地而行，一眨眼工夫，就翻過崾峴，向獅子頭的人馬追了去。

日暮西山，云淡霞濃，風停氣涼，炊煙低浮。越過村莊，又是一道峽谷，官府在峽谷閘道上，設了檢查關卡。獅子頭的人馬被擋在關口檢查，關檢員身著盔甲，手持長矛大刀，對著獅子頭的人馬，指指點點，不知說些什么。

芥子一行恰在這時已經追到跟前，停下腳步，站在閘道口觀看。幾個關檢人員來到車前，讓打開那木箱查驗，幾個車夫忙打開一箱，只見里面盡是些瓷瓶陶罐之類的。車夫揀出些精致的瓶罐兒，送給關檢員。

獅子頭揣著一包銀子，早鉆進了關卡的官員室中，這時身著官服的官員，與獅子頭一同來到車前，看了看問道：

“都查過了？”

“就打開了這一箱?！睅讉€關檢員回道。

“大人你也看見了，全是些瓶瓶罐罐的，開了箱，磕磕碰碰的，就不好封裝運輸了。打開的這箱已經不好封裝了，就留下來，送給各位玩賞耍子，求各位給個方便，別的就不開了吧？”獅子頭低眉諂眼道。

那官員一揮手道：

“走吧走吧！全是些易碎的東西，弄壞了你倒會賴上我們的?！庇謱κ窒碌?，“放行！”

出了關口，芥子四鬼又飄然上車，搭乘便車。

一路除了車轔轔，馬蕭蕭外，那就是人沉默。這時曹墩子沉不住氣了，問芥子道：

“我們須找個合適的地方，結果了這幫土匪，不能讓他們回去禍害百性。這幾車火槍，送到山上，不知又能害多少性命?！?/p>

“你且莫急，我自有主張，但我們只能結果了這些黑貨，至于人馬，自會有人解決他們的。你須記住了，今后執事中，凡剝奪性命之事，理應由天而斷，不到萬不得以，是不可取的?！?/p>

天黑透時，行車艱難，獅子頭下令，就地歇息。

眾土匪牽馬拐出道路，在一僻靜處擇一塊平地，卸車秣馬，架起賬篷，將車圍于其中歇息了。

次日車馬行至一崖道上，芥子見崖壁上鐫著“黑風崖”三個大字，又向崖下一望，崖下深不見底。芥子對曹墩子使了個眼色道：

“現在是行動的時候了！”

說著又給大河和凌云招了一手，四個頭湊到一塊兒，芥子說：

“我和姐姐到前面，我刮起風來，大河姐姐揚沙，凌云姐姐吹土，當他們只顧著眼睛顧不得許多時，你便卸下馬，只將車推到崖下。人馬未損，只丟了車，你想想，那王麻子豈能放過他們，讓他們互相扼殺去吧！”

墩子、大河和凌云領會了芥子的意思，飄然下車。

剎那間，高掛半空的崖道上，呼嘯生風，一聲大于一聲，一陣猛于一陣，掀起沙石，卷著塵埃，直刮得那幫土匪抱頭遮眼，牽住馬靠在壁根，靜靜地蹲下去，省怕被大風刮下去。

曹墩子麻利地御掉馬，借著風力，一輛接一輛的推到崖下。全部推下去后，向芥子打了個手勢，芥子立刻停了縱風。

狂風沙暴戛然而止，獅子頭搖了搖頭，拭了拭眼，只見人馬皆在，卻沒了車輛，忙到崖邊探出頭向下看時，只見萬丈深淵，哪里有車的蹤影。獅子頭登時傻眼了，癱軟在道上，拍打著地面嚎叫：

“天啦，這不是要我的命嗎？這可了得，我拿什么去交銷??？”

那瘦漢子拉了拉胖漢子的衣襟，悄悄說：

“這下完蛋了，人和馬都好好兒的，唯獨槍沒了，你想想，我們回去還有活路嗎？這是跳下賊船的好機會，我們快走吧?！笔轁h子看著胖漢子木納納地，沒有反應，又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不走我走?！?/p>

瘦漢子撓撓猴腮，看看眾人，在別人還沒有從驚慌中醒過來時，瞄準一匹快馬，瘦身一躍，踏蹬上馬，朝馬臀拍了兩掌，“駕駕”地喊著，只聽得馬蹄奔騰，穿過崖道，一會兒便消失在視線中。

獅子頭拾起身子，只是呆呆地望著瘦子跑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胖漢子如出一轍，也蹬了匹馬跑了。接下來，一個個效仿前者，搶到馬的，騎馬跑了，沒有搶到馬的，步行散了。

獅子頭看著自己的隊伍，霎時作鳥獸散，欲要從崖上跳下去時，被心有眼一把扯住道：

“大哥，萬萬使不得，此路斷了，還有彼路，何必走此絕路。常言道，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東方不亮西方亮，東山日頭一大堆，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就差吊死在老榆樹上了，還收之桑榆。那王麻子能放過你我？”獅子頭哭喪道。

心有眼安慰道：

“這世上除了王麻子，還有張三，還有李四。我們躲開王麻子，去找張三李四，也比跳進此溝里強些?！?/p>

“就看能躲得過躲不過嘍！”獅子頭嘴里念叨著，被心有眼拉著，高一腳低一腳走了。

曹墩子見這伙強盜就這么散了，埋怨芥子道：

“如此各自四處逃散，王麻子如何懲治得了他，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芥子道：

“恰恰相反，這是虎落平川，這伙人離開那山寨，自然沒了勢力，有的會棄惡從善，有的從惡力單勢孤，也會得到懲治的，不必我們一棍子打死。走吧，不管他們了，我們趕路吧！”

又行了數日，他們終于來到黑河縣地府，到了城門前，有兩個冥吏把守城門。墩子上前亮出腰牌，那冥吏看了后，將他們領進城內，去見城隍。

城隍見了腰牌，知是由酆都城來的，不知何事，有些不安。忙迎在殿內，設席款待。飯間，須彌芥子向城隍說明了來意，那城隍的心才落實了。便叫來管司案的冥吏，查明麻婆婆、社先生并月娘存身的鬼村莊。

又茶敘了一會兒，城隍遣一冥吏，領著四位向那鬼村莊去了。

七轉八拐，才找到了麻婆婆一家住的破院落。只見矮墻成殘垣，院內幾間草屋，柴門虛掩。芥子等推門入內，卻不見魂影。進入草屋，里面光線昏暗，只見麻婆婆正蹲在地上舂谷。麻婆婆見門里一下涌進四個人，愣怔地看著。

芥子撲通一聲跪下去，抱住麻婆婆叫道：

“奶奶，我是芥子！”

頓時，大河、凌云、墩子也跪下去，相繼報了自己的名字。麻婆婆雙手掬著芥子的臉，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眼眶中淚花打轉兒，嘴唇抖動了半晌，才叫出聲來：

“我的孩子！”

伸開雙手，將四個頭攬在懷中，才心肝寶貝地嚎啕大哭聲來，哭著嘴里念叨著：

“這天下到底怎么啦，你們才是活人的嫩芽子，咋就都到這鬼地方來了？這是造的什么孽呀？”

芥子和墩子忙將麻婆婆扶到土臺榻上坐定，大河、凌云給奶奶捏肩捶背。芥子問道：

“奶奶，舅舅和娘怎么不在？”

麻婆婆摩挲著芥子的綠發，又拉住大河、凌云的手，道：

“先別問你舅舅和娘，給奶奶說說，你們如何來陰司了？”

芥子輕輕捶著奶奶的腿說：

“你和舅舅不在人世了，娘又瘋了，兩個姐姐又不知死活，我上疆場打仗回來，國破了，家亡了。感到塵世灰蒙蒙的，便出家去參禪悟道，可是進了佛門，誰知入佛門者口是心非，說是一套，做是一套，也救不了世，絕望之下，跳進石門水，便來這里了?！?/p>

大河一手抓著奶奶的手，一手拍著奶奶的背，說道：

“自從奶奶氣死在牢門后，那時我的心就死了。后來起義軍砸了官府，打土豪，濟困危，除惡霸，扶貧賤，我又看到了希望?？墒菂⒓恿似鹆x軍后，隨著軍隊勢力的壯大，終了還是露出了霸道野蠻的本性，在我欲要退出時，卻死在了自己隊伍的刀下?！?/p>

凌云拿著一把木梳，梳理著奶奶的華發，道：

“我被皇上詔進宮后，那皇后原來是個屈肚子，處處刁難于我，一直謀劃著要除掉我。因皇上憐惜我們一家，便將我托付于鄭御史大夫。墩子在京城里曾救過鄭大人，也進了鄭府。我們在鄭府相遇后就成婚了。后來判軍攻破城池，將我并鄭大人一家全殺了。是墩子把我們拉到郊外安葬了，同時他也殉葬了。到陰司，鄭大人在天庭做了官，被欽差到下界巡察，將我們安排在酆都城的巡按御史府中，是鄭大人把大河姐姐又從地獄中撈了出來?！?/p>

麻婆婆傷心道：

“你們都英年早逝，都是這亂世造的孽。陽世亂糙糙的，這陰司更不消說。你舅舅歸陰后，他也辦了個學堂，可這陰司并不在意識文斷字，沒收到一個學員。種地除了地租高，這冥賦冥稅更是繳不起。沒法子，就去府城里寫字賣文，寫個契約、狀子之類的，賺幾個小錢度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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