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梅煮酒 誰是英雄（中）

丞相府果然不同凡響，曹操果然奸詐！這丞相府的裝潢和建筑隨著我們向前面走去，居然越來越差，開頭的幾個院子就是放到皇宮中與我見到的天家小院相比，也不多讓。然而走了半天的路，這房子院子的華美已經淪落到中等官宦的水平，比起徐州陳家，我當過奴隸的地方，甚至都有所不足。我想，最前面的幾個院子，恐怕要用清貧來形容吧。而且若不是曹操的心腹，應該決不能從后門進丞相府或是見到后面的小院吧。

　　又走了幾步，張遼將我們一拐，來到了一處堂房之中，這廳堂樸素，除了四周遮光的輕紗，便只有幾處并不昂貴的漆器作裝飾。廳堂正中，擺著兩個食案，兩塊席，每個食案之上都擺著一壺酒，二盤菜，鹿肉，龍蝦。以我個人的眼光和嗅覺來分辨，曹操家廚子做出來的鹿肉，不比御廚差。坐北朝南的位置上坐著的是主人曹操，他見到我們的到來手舉三足盤型尊，頜首示意。

　　“玄德，好久不見，不知一切是否安好？”

　　劉備大人微笑著坐在席上，“明公多慮了，備一切安好?！?/p>

　　曹操揮手讓張遼、徐晃退下，兩人也不答話，默默地轉身退出了廳堂。我見劉備大人也要將我揮退，急忙向前走到劉備大人側前，故作寫意的隨地而坐。

　　“曹丞相是不會將我這個蹭吃蹭喝的小子趕走的吧？”我微笑著對曹操說。

　　劉備大人可能是覺得我有些無禮，低聲呵斥，“休得無禮！”

　　“無妨，無妨?！辈懿傩χf，“這位小先生愿在我這吃喝，這是我的榮幸。來…”

　　“不用了，丞相大人，我跟我主公就吃這一份就夠了，反正我這主公恐怕也吃不下什么東西?！蔽掖驍嗔瞬懿贀]手叫人再取一份食物的話，我可不希望像是曹洪或是許褚這兩位負責護衛曹操的大將單手端著食案進來。雖然聽說曹操少年好行任俠之事，有一身不錯的劍術和武藝?？蓜浯笕说囊粚﹄p股劍也不是吃素的。劉備大人也算是跟奉先公廝殺過一番全身而退的英豪之一，再加上我這個勉強算是二流武藝的小將，在曹操家中這廳堂之內我們卻占據了優勢。若是事情有變，我們也好暴起發難，只要擒獲了曹操，在他屬下的投鼠忌器下，我們一行也能平安的離開許昌。但若再加上個曹洪或是許褚，我們可就不行了。聽說曹洪武藝過人，多次救曹操于危難，同西涼槍王張繡苦戰不分上下，而許褚更是號稱虎癡，雙手有拖牛之力，持手中板門刀曾同奉先公大戰幾十回合勝負不分，曾經同已經故去的悍將古之惡來典韋并稱金剛。這種人恐怕只有張飛、關羽能夠對付吧。

　　“也好，也好?！辈懿贀犴?，并未反對，而是向我開口問道，“這位公子是何人？是否出身潁川？”

　　“潁川？你看我像是潁川門下？”怎么都覺得我像是潁川門下呢？我疑惑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問曹操，“你看我哪里像是潁川門下了？”我知道我的動作有些輕浮，卻是之后的伏筆之一。

　　誰知曹操確當我承認了，先贊了一通潁川書院的子弟，又將幾位老師狠狠的夸了一番。他哪里知道，我連他說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孫乾先生沒提過這些名字，我也自然不知道這些在曹操嘴里都有著“驚天緯國”之才的大學者。他一番馬屁、吹噓，對于我來說，確確實實的拍在了馬腿之上。

　　“……我能認出你是潁川高徒，是因為你一身白衣的模樣同我麾下的軍師祭酒郭嘉太像了。剛剛你進來的時候，我差點以為那個好色的病鬼偷偷從陳留跑回來了呢?！辈懿贉睾偷恼f?！皬那?，我倒是從未聽說哪位潁川高徒在左將軍帳下，左將軍，你今天可是給了我個驚喜呢。還不速速將這位小先生引薦于我？”

　　我“嘻嘻”的輕笑了幾聲，用箸筷將盤中之鹿肉送進嘴里，再不看曹操一眼。

　　“啟稟丞相，他…他是秦鐘?！眲浯笕吮P算了一下，還是照實的說了。

　　“秦鐘！”曹操甚為驚訝，“莫非此子就是當初在下邳傷我大將徐晃的秦鐘？”

　　“正是！”劉備答道。

　　“原來如此?！辈懿俚难酃庵虚W過一絲輕蔑和憎惡，再不提我。一個奴隸出身的武將裝成文士也就罷了，還讓他大大的出丑，像路邊賣藝似的夸贊風馬牛不相及的潁川學者。我若是曹操，一刀宰了我的心都有。我不是曹操，而曹操的心很可能比我更狠。

　　兩人一陣靜默，都不再說話，看向廳外。這廳外同樣有個院子，只是其中的裝飾、玩物和靠近后門的幾個院子已經是天壤之別。這院子不大，種了幾顆梅樹。春來不久，這梅子雖然結成，卻顏色青青，食之酸澀。

　　曹操遙指青梅，說：

　　“今日清晨看到這些青青的梅子，我就想起去年征討張繡的時候，一路之上缺水，全軍上下都渴的受不了了。我心生一計，用手中馬鞭指向前方，說那方向便有梅林，只要到了前面，我們就能吃些青梅解渴。眾將士一想到青梅酸澀，都口中生津，渴意頓減，成功奇襲了宛城。故此青梅，不能不賞。所以，邀請左將軍一同煮酒，賞梅暢飲?！?/p>

　　我見劉備面上依然微笑，原本緊繃的肩膀卻松弛了下來，知他心神方定，卻暗自猜想此乃曹操一計，《孫子兵法》曾曰：“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克敵制勝之道也?！辈懿偕钪O兵法善于用計，更編著孫子，而成獨家兵法曰《孟德新書》，這種人的安慰話，十之**不可輕信。

　　“賞梅不如啖梅，在下就去摘些青梅回來?！蔽也坏炔懿俅鹪?，便挽袖而出，將梅樹之上的青梅逐一摘下，捧于掌心而歸?！柏┫嗉热恍廊毁p梅，不若吃幾顆青梅，嘗嘗酸澀的滋味？”

　　我的動作甚大，不但將樹上的青梅折光，連樹枝樹葉也傷了不少。我坐在劉備大人身邊再向外看，原本青梅點點向春鳴的恬淡舒雅已經成了落葉滿地枝斷禿的殘花敗柳。曹操頭上青筋輩出，顯然有些慍怒。劉備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帶著疑問。我此時當然不好做什么回答，只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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