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暗涌淙淙 喝女兒紅（下）

我已經可以緩慢的行走了，我應該感謝華佗，我每天都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氣力在一點一滴的恢復，每天行走的時候一點點的變得流暢起來?？伤麉s已經去宮中當御醫去了，曹操封他做了太醫院首座，太醫正，我的這份感謝終無法面達。宣真和曾才，每日都會扶著我在府中慢行，雖然曾才身體不好，但是我總會比他更早的堅持不住，央求著回房休息。

　　一天，我們正在府中慢行，也許叫做龜爬才對，我們這速度也是龜速，聽到了劉備院中傳來的爭吵聲。

　　“大哥，你在這里悠哉游哉的種什么菜！外面的大事你不管了？”這是關羽的聲音?！安懿俅蹪h，你不是早有打算嗎？”

　　“是啊，曹賊那老頭，奪俺們曲部，還把俺們圈在這么一個小圈圈里混吃等死。俺張益德早就忍不了了。大哥，你只要別種菜，整天跟個菜農似的，就是你叫我殺進丞相府送死，俺老張也不眨眼睛！”張飛的聲音大，我們幾個是聽得一清二楚。不但我們聽得一清二楚，就怕隔壁相府里的眾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不懂，不過我現在做的跟你們說的可不一樣?！眲浜芷骄彽恼f，一點也沒有平時動不動就激動，一激動就流眼淚的樣子，反而有些陰沉，我聽起來怎么都像是陰謀家策動陰謀時所用的冷漠聲音?！澳銈兂鋈グ?，我累了?！?/p>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死的時候，人會突破極限。我們三人一溜煙從門邊跑回了院子，這才發現：我在剛才還只能慢走，而曾才也沒有如華佗所說的昏死當場。既然撞破了他們的談話，我們索性又多“龜行”了幾日，這才裝作剛剛傷好的樣子。一一向府中曾經照顧看望過我們的人致謝、拜望。劉備可能也覺得對我們的補償有些不夠，大手一揮，便讓我們出入沒了限制，將來三年亦不用點卯當值。

　　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因為這左將軍府上太多的韜晦、太多的陰暗和詭計，傷養好了，我就想到那思洛酒肆去看看，也想再見見威武生風的趙似男，與那個面相兇惡的鮑出隨便聊聊天，和那些每天靠著扛東西和打短工生活的苦哈哈一起猜拳喝酒。

　　思洛酒肆依然還在那個不起眼的小角落里，還是一座有些破爛的小樓。我心中有些怪異的高興，這思洛酒肆還是老樣子。進了門，鮑出還是坐在老位置，放聲的笑罵著，幾個老客高聲叫罵著某個貴人、某家大人或是某個“生個孩子沒有**”的小吏，向滿天神佛胡亂的許愿，希望自己的詛咒能夠靈驗。

　　“喲，三個月沒見，你怎么變成小白臉了？”鮑出看到我站在門口，揮了揮右手，笑著就說?！笆遣皇悄募夜媚锉任疫@個瘋婆娘妹妹還要潑辣，把你給榨干了！”

　　“是姐姐！”布簾撩開，那張并不出眾的臉露了出來，雖不像我面無血色，可也算是肌膚雪白。我知道，這是她整日不見陽光的關系?！扒冂?，你來了，要不要老娘我親手釀的洪梁酒，可比上次你買走的酒強上不少！”

　　上次的酒…提起來，我就有點黯然，畢竟差點死了，回想起來總歸會后怕的。

　　不過上次那口酒倒是讓我品出味道來了，也想著再喝上幾口。

　　“好??！”我隨意的找了個角落坐下。

　　“還叫洪梁酒？應該叫女兒紅吧！”鮑出嬉笑著插嘴?！案嬖V你，喝了這酒以后就好好的照顧我妹妹?！?/p>

　　喝女兒紅是南方的一種習慣，每當家中有女兒出聲的時候，家長都會釀一些酒，當女兒出嫁的時候再拿出來給女婿喝，謂之女兒紅，有托付女兒，祝福兩人的意思。而女兒紅往往是十余年的陳釀，自然香醇，酒道中人很少有人不知道其大名的。

　　“不是吧，你也太不厚道了！”旁邊有人哀怨開來，“我可天天都跟你喝酒，你怎么也不把妹妹托付給我呢！”

　　“不是妹妹，是姐姐！”趙似男沒有暴怒，反而有些臉紅，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不少。我微笑著看著她，發現她比之從前，有女人味太多了。

　　“你要是把欠下來的酒錢都交齊了，我這個做哥哥的做主把妹妹嫁給你，怎么樣？”鮑出大笑著對那人說?！澳闾焯炫阄液染?，什么時候交過錢了？”

　　那人語塞，倒是一點沒有窘迫，反而大笑著。

　　“算了，你妹妹太貴了，我取不起??！”眾人哄笑著，氣氛是哪么的合我口味。

　　“是姐姐！”

　　一邊糾正著眾人的口誤，趙似男當玩兒似的從黑屋中提出一個大酒壇。依我看，這壇酒沒有六十斤，也有五十斤。酒壇上灰塵不算太多，顯然并不是陳釀。鮑出兩手隨意的接過酒壇子，看著封口，仿佛發現了金元寶一樣的大叫，“這封口日期正好是三個月前！哇嘎嘎！趙似男，你也有今天！”

　　“我呸，做我弟弟，還敢頂嘴！這酒明明是三年前釀的，別以為別人都是瞎子！”趙似男終于受不了鮑出的調笑，雙手一插腰，發起潑辣來。

　　原本就為了放松心情的我，這次可算是滿足了心愿了，津津有味的看著兩人拿著一點又一點的雞毛蒜皮吵得不可開交。

　　最近劉備大人，我最終決定還是叫他大人吧，雖然他有些虛偽，卻也做過不少的好事，值得尊敬。劉備大人越發的韜晦了，每日種菜澆花，毫不關心政事，曹操幾次催促他上朝都被他婉言謝絕。關張也耐不住性子，不再三番兩次的找他們大哥私下談話了。關羽整日泡在曹操幾個將軍的外府上，切磋武藝，欣賞歌舞，而張飛則是簡單的一家家酒店的喝過去，無論洪梁酒、春酒、桂酒、七里香、杜康酒，還是菊花酒、中山酒、蘭釀酒，他都一律十斤下肚，美其名曰“嘗嘗味道”。張飛習慣借酒鬧事的習慣倒是沒改，已經打翻過曹操好幾個負責巡城的大將了。

　　多年以后的我，曾經想起這一段的風雨，即使見慣了陰謀詭計和腥風血雨的我，仍然會慨嘆那一端平和下的兇惡和詭謀。劉備的韜晦全因為他收到了一封詔書：天子秘密下書誅曹。這用天子之血寫在玉帶上的詔書，便是聞名天下的衣帶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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