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袁家沒了(2)

一處隱秘的莊園內，一張諾大整潔的床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

清晨的陽光，透過門前一片幽綠的竹林，打在她散亂的發梢上，靜謐的一切顯的格外安靜美好。

床上的女人卻有些破壞氣氛的輕蹙著柳眉，微顫的睫毛沾染著些許透明的晶瑩。

莊園最左的一處，柳如煙正在廚房里熟練的熬著白粥，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才打開鍋，盛出里面剔透軟糯的粥。

她端著一碗剛熬好的粥，腳步微輕的朝著一處走去。

她走到門前，輕輕打開了那扇門，看見被子內拱起的一處，動作更加輕柔的將粥放在旁邊的床柜前。

剛要開口叫醒她，就清晰的聽見院外的車載發動機聲響，柳如煙太陽穴不由得跳了跳，快步走出了房間，連房門都沒來的及關。

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開入莊園，后座車門被打開，一個碩長的身影走了下來。

柳如煙一出來就看到了他，眼里有著吃驚，快步走到他面前“少爺，您怎么過來了”

墨離沉了沉聲，有些疲憊的開口“她呢”

“袁小姐還在睡”她又看了一眼墨離，聲音越來越小“昨天她情緒太激動，我就打暈了她”

“……你倒是能耐”墨離皮笑肉不肉的看了她一眼。

柳如煙訕訕的笑著，有些尷尬。隨后柳風從地下車庫里走了出來，看著她在主子面前尷尬，趕緊擠眉弄眼的讓她閉嘴。

感受到自家哥哥對自己的暗示，柳如煙也噤了聲。

兄妹倆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墨離走了進去。

“你怎么了”柳風看著她糾結的樣子有些好笑。

“哥，我有些擔心袁小姐會生少爺的氣”

“……”柳風沉默，隨后又開口“主子和袁小姐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就好了，你別管”

“我那不是擔心袁小姐跟少爺鬧矛盾，到時候吃癟的還不是我們”

此時的柳如煙有些小孩子的反駁著他。

柳風又開始一大堆說教，她聽的煩了，拉著他去了廚房吃粥。

她又瘦了。

墨離一進去就看見床上拱起的小小一團，心里默默想著，眼神放的有些溫柔。

“我不走”床上的女人有些不安的呢喃著。

傾下身來的墨離貼近她的嘴唇，目光有些微閃。

痛，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被裂開，心口像是被人緊抓著，讓她快無法呼吸。

眼前的男人透過光亮有些朦朧，她眼睛慢慢睜開，看見那張她愛的臉，此刻卻突然酸澀起來。

她一把坐起，跳下床，就要向外奔去，剛醒來的身體沒能受住她的力氣，讓她整個人向前倒去。

一只有力的大掌圈住她不盈一握的腰。

“你要去哪里”

袁夢眼里有著不可置信，她轉頭用力推著眼前的男人“我要去哪你會不知道嗎，你放開，讓我回去”她有些哽咽，雙手卻更加用力的推他。

那雙褐色的眸看著她逐漸痛苦的神情，嘴里緩緩的道“好，我陪你去”

袁夢一愣，像是沒想到他這么好說話，不過眼下她沒心思管這些，她只想回去看看……她的家。

她又要向外走，卻被男人一把扣住，她有些怒的吼他“你放開我”

墨離沒理會她的話，拿起一旁的粥，端到她蒼白的唇前，聲音帶著哄“把粥喝了，別餓著”

他比以往更加的關心她，可此時他的關心卻讓她恐懼的發抖。

他就像是在施舍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不停的提醒自己家人可能已不在的事實。

“我不喝”袁夢痛恨的看著他，他怎么還能如此冷靜。

她一把將那碗白粥掃到地上，飽滿發亮的米粒撒了一地。

“怎么了，少爺”柳如煙聽到動靜趕忙過來，柳風都沒來得及拉住她。

柳風有些頭疼，這傻妹妹，少爺和袁小姐的事她管那么多干什么。

柳如煙看向房內，倒在地上的白粥灑了一地，是她早上特地起來熬的。

墨離沒有理會柳如煙，直直的看著倔強的袁夢，臉色鐵青似是屈服的開口“好，我帶你去”

他大步走了出去，袁夢緊緊的跟在他身后。

柳風一出來就看到少爺帶著袁小姐從車庫開車出去，想到今早的新聞，心下有些擔憂。

……

那已經不叫做家了，近乎是一片廢墟，里面大群的消防軍人正在清滅余火，外面圍著一大堆的路人正在亂哄哄的說些什么。

袁夢瞳孔緊縮著，步伐有些僵硬，悄無聲息的靠近人群。

“這袁家真是造孽啊，聽說昨晚家里失火，一家人一個都沒跑出來，全燒死在里面了，消防隊過來的時候都燒的差不多了”

她目光一滯，突然用力的擠開人群向前跑，墨離看她這樣，快步走到她身后，用身體為她擋著，護著她向前。

背上的傷口被人狠狠一碰，黑色的西服隱隱有鮮紅的血跡冒出，人群不斷的移動著，觸碰著他的傷口，讓他疼的吸了口涼氣，臉色有些發白。

袁夢根本沒注意他，她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拼了命了朝前，她跑到家門前，卻被里面的消防員攔下“這位小姐，這里很危險，請你趕緊離開”

她仍舊像失去聽覺一樣，不管不顧的向前，不知哪來的力氣，她一把推開攔住她的人，直直的跑進去。

“這位小姐，你不能進去”

身后傳來一陣嘈雜，后又安靜下來，墨離的聲音在后面若隱若現。

一片肉沫被她不經意的踩住，她抬起腳就看見了那塊肉，像是不敢相信的瞪著它，她心口突然傳來一陣痛，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撕裂開來。

墨離顧不上身體的疼，走了進來，眼前的情景讓他微窒。

沒有一個白色的地方，所見之處全是漆黑，漆黑的土沫，還有被焚燒的人。

竟是已經節節分開來，段段燒焦。

袁夢眼眶一片猩紅，她看見了父母被燒成肉渣，她的弟弟只剩半截身體還能依稀辨出人形。

地上有一副耳環，已經被燒的漆黑，那是母親昨日為了講座特地戴的耳環，離開她房間的時候她還沒有取下。

昨日溫馨的場景還在眼前浮現。

她的父母沒了，她弟弟也沒了，她唯一的家被摧毀，屋內還犯著焦糊的味道。

從此，只有她一個人在這世上獨自浮沉，茍延殘踹。

“啊”袁夢崩潰的喊著，聲音撕裂的讓人心碎，她死死的抓著那副耳環，整個人無力的跪下去，指甲因為用力開始外翻，指尖透著紅，脖子上青筋突起，周圍的消防人員都被她嚇的一愣。

墨離的眸一刻也沒有離開她的身上，他掃了一眼肉皮上不明顯的紅點，眼底浮起滔天的恨意。

半響，再看時，已經毫無波瀾。

圍著的人越來越多，他看著跪在地上整個人都有些蜷縮成一團的女人，人太多了，她不能再待下去。

他直接打橫將她抱起，不顧她的掙扎，用身上的大衣擋住了她的臉，徑直往后側走。

袁夢掙脫不了他的束縛，她整張臉被擋著，卻沒再動，猩紅的眸怨毒的盯著墨離的胸膛。

那里，是心臟的位置。

她感激他救自己，卻更恨他。

她的茍活，注定一生充滿愧疚不安，她的家人在受難，她卻沒有和他們一起，這份愧疚讓她痛苦的整個人要炸開來。

她更忘不了她的家人是因為誰而受的傷，忘不了又是誰對她的家人下此毒手。

袁夢知道他不會讓自己帶走家人的尸體，哪怕他們已經成為肉沫。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卻干盡了她不愿意的事。

她任由他抱著，手里死死的拿住耳環，目光盯著他的胸膛，似乎隨時都會將那里刺破。

墨離把人放上車，腳步微慌的打開駕駛座，鎖死車門，強忍著不去看身旁的女人，徑直往莊園開去。

等墨離關上房門出去后，袁夢還有恍惚地看著他因為受傷而微拱的背影。

這算什么？她想嘲諷的笑出聲，喉嚨卻痛的說不出一個字。

他父親殺死了自己一家，她居然還下不了手么？

坐在床上的女人目光沉痛，袁夢看著手里的耳環，嘴唇喃喃“媽媽，我該死，我下不了手殺他”

她緩緩倒在床上，整個人無力的看著窗外的風景。

白天的暖陽溫暖至極，就連吹拂過來的風都帶著一股溫柔。

可她卻只感覺冷，像掉進了深淵一樣絕望的冷。她的仇人勢力大的驚人，她這輩子是沒有報仇的希望了。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活著又干什么呢。

袁夢緩緩舉起手上的耳環，尖銳的吊環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冷光，那本該潔白無瑕的珍珠卻黑的驚人，她用手將針尖輕劃破她美麗的脖頸。

雪白的床上逐漸被染上紅色，美麗而絕望。

……

半年后。

客廳內，正在茶桌上死背歷史的李洛生額頭冒出了汗水。

“秦始皇焚書坑儒是什么時候來著”洛生咬著下唇，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氣的她一把將歷史書扔在桌上。

“干什么干什么，你瞧瞧你那沒耐心的樣”齊老頭嫌棄的看著她。

“你懂個屁”李洛生沒好氣的哼了聲“我那是著急”

都快要高考了，她能不急嗎？秦言可是要去京都大學的，她就算考不上京都大學，也得考個京都的某個大學，可就她這成績，她都快得抑郁了。

“你著急有個屁的用，平時老子讓你看書，你去看人家小秦，現在爽了吧”齊老頭在一旁嗑著瓜子，有些幸災樂禍。

李洛生很煩，特別煩。

可她煩的不止考試，還有那個便宜外公。

最近李灃老是有事沒事就往這兒跑，他跑什么呀，硬要往自己這小地方擠一擠才爽？

看著她是真心郁悶，齊老頭也沒再笑話她，只是語氣仍有些調侃“準備好去京都了嗎”

說完就看見李洛生的小臉更黑了，齊老頭癟癟嘴“你外公可是為了你高考，這半年才一直待在夷城，你這丫頭也不能沒心沒肺是不是”

李洛生努著臉，恨恨的說“我狼心狗肺”

“你……”齊老頭被她的話噎住。

李洛生實在煩他一直叨叨，直接起身出了門“我出去逛逛”

齊老頭差點被她那態度氣的岔了氣，咳了好幾聲才緩下來。

……

李洛生漫無目的走著，她本來想再去找秦言，可人家這兩天也在抓緊復習，昨天才去打擾了，總不好天天都去。

再厚的臉皮也扛不住啊。

走著走著，她就不經意的走到了一處熟悉的木屋。

想了想，找季年嘮嘮嗑也好，這些天忙著高考的事兒，沒去跟那幫“兄弟”混，也好久沒來了。

她臉上的笑容在看到上了鎖的門后逐漸僵了僵。

這家伙搞什么名堂？

某小妞美目靈動的轉了轉，猥瑣的抬起花盆底，果然看見一把螺旋式的鑰匙。

氣的她差點罵出聲來，這個季年，就是看不慣她高雅的氣質，非要讓她這么猥瑣的拿鑰匙自己開門。

“趴噠”

鎖扣掉在地上，她直接大咧咧的進去就開吼“季年，趕緊的出來接受本小爺的制裁”

她目光突然一凝，屋內的氣氛明顯已經一段時間無人居住，空氣里漂浮著有些難聞的氣味，就連季年最愛惜的醫藥箱上都落了些灰。

李洛生向季年的屋內抬腳走去，徑自把門打開，屋內仍有淡淡的花香，她看見季年精心呵護的茉莉還在窗前放著。

桌上放著一張紙，她走過去一看，上面的字漂亮的不像話，嗯，真的很漂亮。

可李洛生心底卻在叫囂著，恨不得把這個字的主人拖出來打一頓。

紙上干凈利落的十一個字:洛生，有急事處理，我得走了

……

“呵，走就走唄，還留什么破紙條，誰在意”

桌前的某妞口是心非的誹附著，鼻子的酸澀讓她死死的咬著嘴唇。

她身邊的人多的是經過就走的，這沒什么，她早習慣了，對，她早習慣了，她根本不在意。

李洛生眼眶逐漸發紅，其實，她曾經以為，季年會和他們不一樣，在李洛生心里，她是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哥哥。

可人家呢，自己把他當親人，他卻連離開都不愿親口說一聲。

李洛生，你真他媽犯賤。

她狠狠罵著自己，想驅趕心底的難受，努力裝作一副看起來毫不在意，極度灑脫的模樣。

好你個季年，有種你別回來，你要是敢回來，我一定，我一定……

她像個沒人要的小可憐一樣，站在那里，通紅著雙眼，雙手無力的捶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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