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救贖

圣經云：“塵歸塵，土歸土，讓往生者安寧，讓在世者重獲解脫?！?/p>

人生老病死，是無法逃避的自然法則。

成大功帶著對妻兒的愧疚和未盡事業的遺憾，撒手而去。

他彌留之際的囑托，令成胡振聾發聵，如芒在背。

.......

“與人為善?！?/p>

“存善念，重修為?！?/p>

“珍惜緣分，善待如萍?！?/p>

“事業當堅持正途，不能走歪路?！?/p>

......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然而，生活還要繼續，人的心態和境遇卻各有不同。

哀卻莫大于心死。

成胡剛剛經歷的一連串的打擊與挫折。

尤其是父親的喪事感染，使得他對生死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

父親臨終前的告誡，讓他更加清楚的看清自己的過往和未來的抉擇。

他在極度悲傷中頓悟。

這位昔日的黑道大佬，眼下只想做一件事。

那就是更加堅定的決心為愛人以身赴死。

他的想法很簡單，投案自首，承擔一切罪名。

解救如萍，完成對自我罪惡的救贖。

這樣的決定，從法理角度，能不能行的通，還無法定論。

不過是成胡當下的一廂情愿而已。

.....

面對剛剛處理完喪事，一度陷入無盡悲傷的母親。

成胡雖然有著無比堅定的決心，卻始終不知如何開口對她說明一切。

忙了一天，母子二人回到暫住的賓館。

屋內燈光昏暗。

母親一剎那，衰老了很多，她扶著床沿，有些步履蹣跚的走向臥室的一角。

瘦小的身軀疲憊的蜷縮在擺在角落的椅子里。

閉目安神，雙手捂著臉，情緒黯然。

顯得越發單薄落寞。

“媽，我......我想和你商量點事.....”

“算了，我明天再找你聊，你......你早點休息吧?！?/p>

成胡站在門口，看著疲憊不堪的母親，欲言又止。

他轉身想離開。

“孩子，你別走，等我喘口氣?！?/p>

母親顫巍巍輕輕的嘆了口氣。

還沒有從剛剛失去至親的悲傷里緩過來。

從椅子慢慢站起身。

“你坐下來，有話就說吧?！?/p>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水瓶，倚在墻上，輕輕的喝了一口水。

情緒似乎有些舒緩。

成胡聽話的轉身，默默坐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低頭思考良久。

他要將自己營救如萍的計劃告訴母親。

然而，千頭萬緒，不知如何開口。

“媽媽，如萍出事了，現在監獄里?！?/p>

“爸爸臨走前，一直掛念著她，這幾天，關于如萍的事，我也沒機會和你說明?！?/p>

成胡斟詞酌句的消息，尤其是談及他的打算，這對一個母親來說，足夠震撼。

老人愣了愣神，身子一歪，向后軟軟的倒在了椅子里。

她雙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兩眼瞪著成胡。

臉上陰晴不定。

眼神卻變得越來越犀利。

死死的盯著兒子。

“如萍，如萍！”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說如萍，如萍出事了？！”

“是！”

成胡無法面對母親的注視。

他低下頭，難掩悲傷。

“如萍她，因為兒子的過錯，被抓了?！?/p>

“這個事，我這兩天，一直想對你說明?！?/p>

“如萍因為替我做事被抓，按當前的形勢，處理結果會非常嚴厲，所以，我現在決定自己投案自首，去把她救出來！”

.......

聽完兒子的話，老太太眼神黯然無光。

有些無助的垂下頭。

“為什么？”

“為什么！”

她搖搖頭，聲音沙啞，透著一絲絕望。

“你看看，你看看，你們爺倆，一個那樣，一個這樣......”

她再次抬頭凝視成胡。

悲戚無助，無比失望的搖了搖頭。

“你們爺倆讓我怎么活??？”

“你爸爸要無私貢獻自己，一走幾十年，從來沒有顧及我的感受！”

“現在他死了，一了百了?！?/p>

“你從小干什么都順著自己的想法，和你那狠心的爹爹一樣的行事作風！”

“你冷血無情，這么多年，只顧自己活得瀟灑！”

“如萍是我的希望！是咱家的希望！”

“我早就料到，也早該料到！”

“你會毀了她！”

“你和你爹一樣，一心一意的想毀掉這個家！”

母親嗚嗚咽咽，悲憤難當。

“你們爺倆為什么都這么自私？光想著自己，想干嘛干嘛！”

“你們什么時候在乎過我的感受??？！”

“這么多年，我忍氣吞聲，躲在城市角落，生活在無人關注的廁所里！”

“為的就是有那么一天，你們能讓我站出來，回到家庭，過個正常日子，活得有點人樣！”

“現在你老爹走了！”

“你坑害了如萍！”

“你輕描淡寫的告訴我，你也要準備去死？！”

“你說的好輕松！”

“你們都如此自私！”

“你們讓我怎么活??？”

“讓我怎么活下去？！”

曾經無比堅強，無比獨立的她，此刻無助的靠在椅子上。

說著喊著，老淚縱橫。

......

“媽，您聽我說！”

“如萍案子這件事，其實一言難盡。您聽我把過程和你詳細的說一遍?！?/p>

母親的難過傷心，捶胸頓足的絕望狀態。

讓成胡有些驚慌失措。

這么多年來，母子二人聚少離多。

母親為了遵從父親的囑托，一直不肯和自己生活在一起。

一度讓他難過之余，心存芥蒂。

媽媽一個人艱難的自力更生，靠在車站掃廁所討生活，這其中的苦，難以用文字描述。

讓他又愛又痛，心如刀割。

但父母二人，一個堅守事業。

一個活在俗世中，卻執拗于做人做事要光明磊落。

一直不齒他的所謂生意營生，不肯接受他的任何孝道。

讓他一度無可奈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他個人感情方面，爸爸媽媽卻出奇的同時認可僅有一面之緣的如萍。

這讓成胡對如萍刮目相看，同時也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最真實的情感。

相處之后，他也驚恐的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真的喜歡如萍。

善惡有別，出于對如萍的保護心理，也是自卑心作祟，他本能的選擇回避。

造成了后邊一系列無法預知的悲劇。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成胡一定不會這樣活??！

他要勇敢的娶如萍！

他要結束自己為非作歹的生活，接回母親，回到曾經兒時的小院，平平靜靜的生活！

他要虛心真誠的敬仰愛戴父親，學著他的樣子，做點對國家社會有意義的貢獻！

然而，這些再普通不過的抉擇，過眼云煙，都成了奢望！

現在，事已至此。

他必須為所發生的一切承擔全部責任！

時過境遷，這么多年，發生的這么多事情，誰又可以站在同一個視角，完全說的清楚呢？！

媽媽對即將失去一切的絕望反應，讓成胡同樣難受異常。

盡管他甚至有了接受死亡的坦然！

面對至親的悲傷，他卻再也不能淡然處之。

“是啊，我的命，可以自己來決定，但是我的命，也是媽媽的半條命??！”

他第一次，也是如此深刻體會到一個女人，一個母親的世界是如此艱難，讓他慚愧，更是無法直接面對！

縱使面對至親，本該無話不談，他也甚至不知接下來如何組織語言，從何開始講述了。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

隨著他認知的改變。

一個男人敢于擔當的勇敢，讓他不在頹廢，彷徨。

他覺得自己有義務，有責任和媽媽說清楚。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是不得已的抉擇！

是一個男人的血性和擔當！

也是自己內心深處人性道義的呼聲。

他一度飛揚跋扈，無法無天。

這一次，他必須要坦然面對生死，不論成敗，也得完成自己靈魂的救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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