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 人在屋檐下

話說早在乾隆南巡以前，揚州就是商賈匯聚之地，南北商人多聚集于此，據史書記載，乾隆初年，這里還很荒涼，河道寬不過兩丈，河岸亭臺很少，黃土白沙，雜草蟲鳴。

然而為了迎接乾隆南巡，官府、名流為了巴結、討好皇帝，大肆修繕裝飾園林、道路、民居、作坊，揚州的御道用方磚或石板鋪成，要求平整筆直，不能隨意彎曲，為此，許多民宅被拆，墳墓被挖，良田被毀。

此外，所經之路，要用黃土鋪墊，潑水清塵，另大興土木，興修水道，于是河道變寬，水勢浩蕩，迂回曲折，其風景之秀麗迷人，竟非文人畫士所能描述。

鹽商們更是不惜花費巨資，蓄養花、雅兩部戲曲班子，在數十里長的沿河兩岸，搭起戲臺，奏樂演戲，日夜不停，其他豪商更是廣建園林，大肆炫耀，如汪氏之凈香園，黃氏之趣園，洪氏之倚虹園，汪氏之九峰園等，當時各大商所造園林，甲于天下。乾隆帝六次南巡，揚州鹽商一次又一次建造園林，園林加上行宮，從揚州城里到平山堂，處處亭園樓臺，號稱“一路樓臺直到山”。

一時之間，揚州急劇繁華，成為當時全世界人口超過50萬的十大城市之一。

乾隆南巡，曾經雜亂不堪的沿河兩岸，一夜之間，地價陡漲，趨之者若騖，無論官商權貴，販夫走卒，無不向往，一時間，大拆大建，甚囂塵上。

話說李家就住在河岸附近，房屋雖有些老舊，但地理位置極好，坐南朝北，左右開闊，于是總有人愿出高價買下。

有些內情須得交代，李夫人本是和年羹堯的長子年富曾經相好一場，后來年羹堯犯案，年富一同赴死，李參將乃是年羹堯手下將官，年羹堯對他有知遇之恩，年富一死，李夫人無依無靠，李參將便納李夫人為妾，多方照顧，只是李參將后來暴病身亡，沒有留下任何遺言，他那沒主見的大老婆及不成器的長子便占據了大部分房產財物，只有一處李夫人棲身的老屋尚未占去，便是這靠近河岸邊的舊宅，然而這不成器的東西吃喝嫖賭，用不了多久，便坐吃山空，如今又想著要占去這老宅了，于是三天兩頭地來鬧事。

李夫人極是好面子的人，被那無賴幾番糾纏，便有意騰房，可一旦騰出來，又能搬去哪里呢？不由得左右為難。

那無賴見李夫人猶豫不決，突然開口威脅道：你們不仁，就休怪我無義，你兒子詐騙錢財，我手里有證據，你們別不知好歹，我這就去官府舉報，你是要兒子還是要房子？自己決定吧。

話說李夫人當年一胎生下三個，兩女一男，女孩便是若凡如菲姐妹，最小的男孩李思名，李思名去年考中了秀才，因涉嫌詐騙，正關在牢里聽候發落，李思名拒不認罪，一口咬定是不知內情，被人利用，這無賴突然話里有話地來了這么一句，似是有什么把柄抓在他的手里一樣，李夫人不由心頭一緊，不待她說，一旁的如菲便說道：你胡說，我弟弟是被人陷害的。

那無賴嘻嘻一笑，說道：別人不曉得，我可是曉得的。李夫人心知那無賴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便說道：我們騰房就是了，只是這找房子也得時間，能不能寬限一段時間？

可一旁的如菲說什么也不同意騰房，她沖那無賴大聲說道：這房子是爹爹留給我們的，憑什么讓給你？那無賴又是嘻嘻一笑，說道：誰是你爹？那是我爹，誰知道你們是打哪里冒出來的野種。

如菲甚是不明白他這話啥意思，憤憤地說道：你胡說。那無賴干笑著說道：問你娘去。

如菲便真的去問李夫人，李夫人被問得急了，一巴掌打在如菲的臉上，如菲沒有想到媽媽為什么要打自己一個耳光，她愣了一下，扭頭便沖出院外，一溜煙地跑了。

李夫人追了幾步，再也跑不動了，便喊若凡，那無賴丟下一句：那就再寬限幾天，到時還不騰房，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走。

說罷，領著一幫子人走了。

話說如菲跑到一處湖邊，對著湖面放聲大哭，不多時，姐姐若凡找來了，如菲趴在若凡的肩頭上哭了一陣之后，問道：姐，為什么他們說我們是野種？

若凡撫摸著妹妹的秀發說道：莫聽他們胡說。如菲輕輕地說道：我覺得他們不像是在胡說。若凡不由得心痛，這個比自己小了不到半個時辰的妹妹，卻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單純和幼稚。

如菲安靜了一會兒之后又說道：姐，我不想搬出去。若凡只是安慰她說道：等姐掙錢了，咱們買一套大房子，一家人快快樂樂地住在一起，好不好？如菲聽姐姐這么一說，只是幽幽地說道：現在的房子好貴的，什么時候才能買的起一套房子呢？

便是若凡也在心理面說道：是呀，現在的房子好貴的，什么時候才能買的起房子呢。

若凡如菲都不再說話，姐妹兩相依著靜靜地看著湖面。

不說李家如何騰房，話說這一天又是探監的日子，李夫人準備了一些好吃的給思名帶去，李夫人說了一下家里近來的情況，見四下無人，又悄聲把那無賴的話學說了一遍，之后問道：思名，你實話跟媽媽說，那些話是真的嗎？

思名沉吟了一會兒之后，低下頭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說道：媽媽，我就是想多掙點錢買一套房子，讓家里住的好一點。

李夫人痛心地說道：你當真犯罪了？

思名哭著說道：媽媽，家里的老房子又濕又潮，我想早點掙錢換個大一點的房子，有一天，大哥請我喝酒，雖說他這個人很討厭，可他門路廣，認識的人也多，所以我就答應了，喝到中途的時候，他神神秘秘的告訴我想不想掙快錢，一年下來，好的話，幾十上百萬，也不用辛苦，我當時想掙錢想瘋了，就糊里糊涂的答應了，當時就簽了名，后來酒醒了，才想起不妥，可大哥說合同都簽了，中途反悔，得賠錢，我不僅在購房合同上簽了名字，還簽了一份責任書，說明是自愿的，這次我打死都說是不知情，才沒有定罪，如果這份責任書落到官府，就真的是要坐牢的，我還年輕，將來還要考功名，現在我真的好后悔，可也來不及了，媽媽，現在無論大哥提什么條件，你都答應，我不想坐牢呀。

李夫人恨恨地說道：你好糊涂呀，這不干不凈的錢，你怎么能去要呢？思名哭著說道：媽媽，現在說什么也遲了，我也后悔了，如果被他去官府舉報，我就玩了。

李夫人嘆道：他要我們騰出老房，只要你能出來就萬事大吉了。思名又說道：媽媽，我就是想擁有一套新房子，一家人不用再看人家的臉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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