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死了。
死的突如其來,死的安詳又悲傷。
現在黎楓才理解到,他剛才說的那些話,竟已是遺言。
聽者無意,道者有心,他把該說的都說完了,等待的,或許就是黎楓這一句,我幫你。
他藏了很久的匕首,本是留給那尹家三公子的,最后反而送給了自己最后一程。
行動之快,讓黎楓連反應都來不及,可見他這是想好了的舉動,而并非沖動之為。
看著他心臟的艷紅,黎楓心里涌出了一份久違的悲傷,脖子間凸起的一塊略微動了動,雙拳握了又握,松了又松。
仔細一想,也對,自己接管了高雄學長的事,并有所庇護,可高雄學長在這之后還怎么活下去?是帶著不甘,無奈,還是屈辱?這恐怕會成為一塊心魔,永遠地烙印在他的心坎。
此時的黎楓竟然生出了一個怪想法……如果當時我不去組織他們,會不會就沒有如今,高雄也不會死呢……
不,那樣恐怕他還會活在永恒的苦痛當中,抱著空想的仇恨去折磨自己,永無天日。
“唉~~~”黎楓重重地嘆了口長氣,伸手將高雄尚未合閉的呆滯眼神擦掉,他感到自己的壓力無形當中又重了一分,帶上了高雄學長的遺愿走下去。
推開木屋,外面已露霞光,橙黃色的幾束滴在這破舊的草房中,給它濾上了一層難言的蕭瑟之感。
門外的一些貧民窟居民依然在窮苦當中混著一天盼著一天的日子,哀嘆又質樸的話語瑣碎地流入黎楓的耳旁。
或許他們哪怕知道這里死去了人,也不會大驚小怪吧,這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罷了。
…………
今夜是寂寥的,聽著那竹林被風吹起的唰唰聲,竟顯得更加蒼涼。
黎楓帶著包裹著的尸體,出了城,漸漸走到了半年前居住的地方,那片無人的竹林。
怕高雄的尸體會被貧民窟的人隨意處理掉,黎楓沒有把他留在那兒,而是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將他埋葬。
思來想去,這片竹林是最合適不過的了,無人來訪,也無人破壞,就讓高雄學長在這里靜靜地安息吧。
重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木屋里,看起來很蒼伍門中的“貧民窟”很是相像,黎楓會心一笑,拿起了曾經使過的鐵鍬,準備在不遠處開墾墓地。
此時天已晴,空中已沒了白色,它們盡數堆在了地上,在夜里閃閃發光。
剝開積雪,默默地挖著,黎楓此時的心境無比平和,與這靜穆的畫面相輔相成。
一陣微大的風吹來,將積雪帶走了一些,灑在了空中。
黎楓挖著挖著便閉上了眼,一種壓抑的心情擴散出來,竟影響到了周圍的環境。
竹葉在飛舞,雪花在飄蕩,整片竹林在有節奏地搖晃,畫面由靜轉動,它們都在回應著黎楓的悲傷!
黎楓的眼角點綴了一滴晶瑩,卻沒有順流而下,緊閉的雙眼,緊皺的眉頭,無不是在表明著,黎楓的精神力正處于極端的緊繃當中。
周圍的風越刮越大,上面印染著一股奇妙的悲傷,在無形之中,竹林中的部分竹子上出現了數道劃痕。
用情緒來感染周圍,這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也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如果向某個學院的老學究請教這個問題,一定會被痛斥并打發走。
這種用科學,用魔法全都無法解釋的東西,一般都不會有人相信的。
但事實正如眼前,黎楓的壓抑與悲傷突然被無限放大,甚至影響到了魔法元素,影響到了環境。
鐵鍬“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他不得不捂住頭部,一陣劇烈的疼痛在腦海里裂開,他仿佛都能聽見里面有什么東西碎掉的聲音。
“?。。?!”
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竹林中彌漫出來,黎楓所站的位置整潔地出現了一片圓形的無雪地帶。
周圍的旋風在此刻都凝住了自己的動作,這一時,畫面再次由動化為靜,一切的事物仿佛都在等待著什么。
臉上,脖子上,后背上,全都滲出了汗液,黎楓的哀嚎也終于走到了盡頭。
“咔擦”的聲音隱隱出現,黎楓的痛苦也隨之消失掉,剩下的便是無窮的清爽,這個世界有些變得更加清明了。
這感覺像是萌芽破土而出,一股新生的無形力量出現在腦海,黎楓的雙眼豁然睜開,大喘著粗氣,大汗淋漓地杵在原地。
迷茫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清明,但他知道,更清明的是如今的腦海。
精神世界中,原本是一片虛無,此時竟整體有了無數的星光,本帶著無窮枯寂的世界現在居然多了生機與光明!
黎楓無法解釋這種現象,他目前的感覺就像增強了精神力,但又不只是增強了精神力,還有些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擦了擦汗,環看四周,黎楓這才發現了周圍的狼藉。
“可我是因為什么變成這樣的?情緒嗎……”這不過是在自問無答而已,能夠回答他的或許在整座平蒼城都不一定能有,哪怕是那幾個超階法師……
但關于這精神力的蛻變,黎楓覺得應該會有人知道,等過兩天回宗查詢一下書籍也能有所發現吧。
“哦,差點忘了?!崩钘髯テ鸬厣系蔫F鍬,繼續挖著墓地所需的坑洞,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面了。
將高雄的尸體投入進入,黎楓注視了很長一段時間,拔出了匕首,輕輕放在他蒼白的手邊。
“高雄學長,我一定會完成您的意愿……”心里默默地道了一句,黎楓便橫下心一塊一塊地將他埋葬起來。
精心在竹林中找到了一塊大小適中的黑色巖石,埋在已是平地的墳墓處,上面后填上的痕跡清晰可見。
黎楓動用入微的能力,運用了清藍色的元素種,一道極其鋒利的風刺凝在手心,一筆一劃地鐫刻在了石頭上面。
當黎楓回到木屋冥想的時候,那里只剩下了一個清潔卻孤單的墓碑,只有周圍依舊翠綠的竹林和地上依舊白皙的積雪陪伴著它,直到永遠。
上面刻著一行工整俊秀的小字:沐霖魔法學院之子高雄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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