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殘廢

“我這是怎么呢？”

“瞎了嗎？”

“聾了嗎？”

“啞了嗎？”

“還是死了…”

姜寧心中大聲疾呼，內心世界一片灰暗，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知覺，冰冷持續降溫，慢慢的將疼痛冰封。

冷！從里到外。

就連湯勺也恢復平靜，這一刻好像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他。

原本覺得被師傅丟在百草園三年已經習慣了孤獨，這一刻的姜寧第一次感覺到了真正的孤獨，從靈魂深處到身體真正的與世隔絕、孤獨、絕望……

冷！從頭到腳。

這一刻仿佛過了幾年、幾十年、幾百年……

不管姜寧表現的多么強大、多么勇敢、多么堅毅、說白了他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一個時刻懷念師娘懷抱的孩子，一個想要在師父面前證明自己的孩子。

就在姜寧內心頻臨奔潰的時候，乞憐許久的溫暖終于降臨，像是溺水的人碰到救命稻草一般，伸出顫抖的雙手緊緊抓住，握在手中，生怕下一刻這僅有的溫暖也離開自己。

慢慢的姜寧感覺到帶給自己溫暖的是一雙手，一雙非常瘦弱，但又非常細膩暖和的手。

纖細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不停的滑動，過了好一會兒姜寧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寫字，當即拼命的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認真的感知手指的軌跡，一橫一束都像是冬日里的陽光，灑進心間。

“不要怕，有我在?！?/p>

六個字像是星星之火一般，瞬間在他的心間燃燒，讓原本冷卻的心臟開始升溫。

想要哭，卻沒有眼淚；想要大聲說話，卻被堵在心間；想要用心聆聽，自己卻被這個世界孤立……

這一刻他什么都做不了，抱著僅有的一雙小手，瑟瑟發抖。

雖然目不能視，但姜寧還是可以肯定，此刻自己緊緊抓著的是北殷芷瑤，那個即漂亮又任性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剛才自己的粗魯有沒有弄疼后者。

“沒想到自己活了十多年，這一刻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竟然是這個僅僅認識幾天的小姑娘?！?/p>

其實自從姜寧第一次引導神劍圖降臨，北殷芷瑤看到后者七竅滲出血來，就立刻出聲制止，可惜一心投入戰斗的他根本沒有聽見，當然就算他聽見也不會停下來。

第二次神劍圖降臨后，外面的聲音已經跟姜寧沒有什么關系了，只是他沉浸在戰斗之中，沒有注意罷了。

整個虞靈山頂觀看比賽的人超過了三千，沒有人知道姜寧在堅持什么，唯有北殷芷瑤懂得這份堅持。

其實不用這般，自己還欠著姜寧三個心愿，只要后者求助一下自己，那兩個人就能從噬靈山出來。

這不是在逞強，在北殷芷瑤看來這是一種信仰。

荊一刀還未宣布比賽的結果，北殷芷瑤便出現在姜寧身旁，那會兒姜寧已經因為內心的恐懼進入一種發瘋的狀態。雖然北殷芷瑤的修為只在命師之境，但見地遠不止于此，從姜寧受傷的狀態判斷出，后者肯定是傷在髓海，這以她的修為根本沒法救治。

就在這時，姜寧拉住北殷芷瑤的手，顫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劃過：“不要離開我?！?/p>

北殷芷瑤緊繃的臉上第一次有所放松，天道宗不缺高手，以姜寧的身份得救肯定不是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姜寧的情緒，不至于內心奔潰。

北殷芷瑤抬手在姜寧的手上寫到：“有我在，不要怕！”

相同的字眼，兩次落在姜寧手上，印在他的心上，暖暖的，原本緊繃的精神慢慢放松，腦中傳來的疼痛逆襲而上，整個人瞬間暈了過去，安安靜靜的躺在北殷芷瑤懷中，唯獨臉上的痛苦之色，沒有減輕半分。

荊一刀宣布完比賽結束后，也在第一時間走向姜寧，他沒有說話，直接抬起左手，強大的力量猶如醍醐灌頂一般籠罩姜寧，原本就沒有笑容的臉色變得更加嚴峻。

正如北殷芷瑤所料，風塵仆仆的姜寰宇，第一時間出現在虞靈山頂，看到荊一刀正在救助姜寧，他并未出聲打擾，靜靜的蹲在姜寧身邊，默默的處理前者身上的外傷。

從表面上看，姜寰宇是一臉的平靜，但那份內心的慌亂在僅有咫尺之隔的北殷芷瑤面前暴露無遺，北殷芷瑤心中暗道，以姜寰宇的修為和心性，恐怕也就姜寧能夠讓他心性大亂了吧。

至于一直觀看比賽，給姜寧加油的墨川弟子，早已圍在姜寧身邊，還有唯一戰勝過姜寧的姬關槍，敗在姜寧手下的石凱，那個以斷發相贈的景之靈，全都圍了上來，都是一臉關切的看著姜寧。

片刻后，荊一刀睜開眼來，對姜寰宇說道：“他傷的是髓海，帶回去靜養吧，我們幫不了什么，能不能活下來得看他自己的運氣?！?/p>

姜寰宇急聲說道：“荊老，我這有一顆陰冥草?！?/p>

北殷芷瑤異口同聲的說道：“我有一顆養神丹?！?/p>

荊一刀冷笑一聲，然后說道：“難道你們覺得是我舍不得一兩顆丹藥嘛？小北殷，你對天道宗弟子如此熱心腸，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比起你的那些祖宗長輩，你贏得了我的好感，以后在玄天域遇到任何麻煩都可以來找我?！?/p>

“寰宇，這陰冥草是你三年前找到的吧！得來不易，自己都不舍得用，你倒是重情重義，不過小勺子修為太低，受傷又太重，根本承受不了這些東西，聽我的話，帶他回去休息吧?！?/p>

姜寰宇盡量控制自己說話的語速：“他都這樣了，難道我們什么都不用做嘛？”

“有時候不作為就是最大的作為?！鼻G一刀只留下一句話，便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姜寰宇抬起雙手，強大的靈力猶如精靈一般在指尖環繞，猶豫許久，才收了雙手，彎下腰抱起姜寧，和北殷芷瑤一起離開虞靈山，出現在河間小筑。

姜寰宇打來一盆熱水，輕輕的擦拭著姜寧身上的血跡，然后拿出靈藥，敷在傷口上面，北殷芷瑤的手一直被姜寧緊緊握著，她安安靜靜的坐在姜寧身邊，跟小黑一樣，靜靜的盯著姜寧。

姜寧此刻受傷完全是因為她，如果不是自己出現，讓他帶自己上萬藥山，姜寧現在依舊是一個勤勤懇懇的守園人。

雖然自己身負萬千靈藥，眾多異寶，但在此刻并無用武之地，正如荊一刀所言，雖然姜寧在地獄節的表現非常的優秀，但對于這個世界而言，他還是非常弱小的。

這一刻陪伴姜寧的每一個人，能力的和身份都舉足輕重，但也僅限于此，站在姜寧身邊靜靜的陪伴，什么都做不了，能夠做的只有默默的守護。

……

圣光亭

簡單的亭子充滿了古韻之意，天道宗宗主姜夫子和獨臂長老荊一刀并肩而立，眺望遠方，臉上沒有什么神情，與這歷經數千年的古亭一樣泰然自若。

過了許久，荊一刀才用沉悶的聲音問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以我的實力都看不透他的髓海？”

姜夫子眺望遠方，不知道是在看萬藥山下的河間小筑還是更遠，冷漠的說道：“他是我的徒弟，僅此而已?！?/p>

荊一刀冷哼一聲，道：“徒弟？徒弟倒是好徒弟，但你這師傅也太不稱職了吧？三年不聞不問，不理不睬，不管不教，只是這么背地里一口一個徒弟的叫著?！?/p>

姜夫子依舊平靜的說：“他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過普通人的生活，這是他的命，我們沒法干涉，只能引導?！?/p>

荊一刀砸著拳頭，憤然的說道：“他是你從界碑中帶出來的，當年你就不讓我們這些老家伙過問，到現在還不能說說他的事嘛？”

姜夫子搖頭說道：“不知道，不可說?！?/p>

荊一刀得到的答案跟十年前一樣，無奈的說道：“奇怪，奇怪，如果他體內真的有那幾個老家伙的血脈，我不可能感覺不到??！”

姜夫子繼續搖頭：“不知道，不可說?！?/p>

“那你知道些什么？”荊一刀甩甩衣袖，憤然而道，姜夫子這不溫不火的性格沒少惹他生氣。

姜夫子開口道：“他是我徒弟?！?/p>

荊一刀一臉無奈，最后搖搖頭，說道：“北殷家的已經出現了，我想他們不僅僅是因為界靈石一事，希望你做好應對之策，還有，人皇圣誕已經結束了，那些阿貓阿狗怎么還敢逗留在驪山，是不是這幾年我們驪山沒有人下山，我們這些老家伙的余熱已經涼了?！?/p>

姜夫子躬身說道：“謹記師叔之言，我知道怎么做了?！?/p>

荊一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后氣鼓鼓的離開。

不一會兒第二位到訪的人出現了。

虞怡臉色煞白，淚水在眼眶打轉：“你難道真的不擔心他嗎？咱們相處千年，第一次見你對一個人這么冷血，這到底是為什么？”

姜夫子說道：“他的生活本應如此，血雨腥風相伴，刀槍劍戟為奴。咱們能讓他無憂無慮的長大，對他而言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p>

虞怡一臉的憐愛，站在姜夫子喋喋不休，一通哭訴，不管她怎么說，姜夫子都沒有回頭，眺望遠方，也不知道在想這些什么，最后長嘆一聲。

“希望他們能盡快的成長起來?！?/p>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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