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憂思過重

九州某處隱密的所在，屋里的燈有些昏暗，幾個人圍坐當中，沉默不語，許久，當中之人終于開口道：“事情進行得怎么樣了？”

左首之人道：“都很順利，屬下都沒想到會這么順利?！?/p>

當中之人道：“資金可到位了？”

右首之人道：“新一筆資金已經到位?！?/p>

當中之人道：“好，那就繼續造勢，一定要給他們足夠的理由去廢后，我到要看看，地藏皇是不是會為了皇后，放棄皇位！”

接下來發生的事，有些超乎阿吉的掌控，赤土州發生旱災，他安排下去救濟災民的糧食，竟被摻了沙子，原本就饑腸轆轆的災民，在某些人的煽動下，很快就激起了民變，而此時有人以東州王室的名義，開棚施粥，愚昧無知的災民很快就被吃的東西給收買了，成為擁護東州王室的一員。

阿吉煩悶地在花園中踱著步，最近群臣幾乎天天上書，要求廢后，最為奇怪的事，東州余黨為亂足有兩年，不論他安排下多少人手，卻始終無法找到他們的幕后之人，每次探查到消息，等到軍隊到達時，對方卻已經鴻飛冥冥，似乎每次都有人提前通知了他們。

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消息這么快就走漏呢，知道這些事情的都是心腹之人，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身后傳來侍從的聲音，道：“陛下，善王爺求見?！?/p>

阿吉道：“讓他進來吧?！?/p>

善王爺邱樂從園外進來，阿吉繼位后，他便搬出了皇宮，在皇城一處府邸住了下來，這些年來他一直非常的低調，低調到阿吉都快忽略了他的存在，邱樂來到他的身前道：“臣弟參見陛下?！?/p>

阿吉忙道：“樂弟，最近很少到宮中來走動啊?！?/p>

邱樂道：“回陛下，臣弟知道陛下國事繁忙，不敢過來打擾?！?/p>

阿吉道：“樂弟，你這么說就見外了，你我是兄弟，有空多走動走動才是?！?/p>

邱樂道：“是，臣弟知錯了?！?/p>

阿吉道：“今日來找朕，所謂何事啊?！?/p>

邱樂道：“回陛下，近日見陛下甚為煩心，臣弟想來看看，是否能為陛下盡點綿薄之力?！?/p>

阿吉道：“朕最近確實心情不佳，這個皇位不好當啊?！?/p>

邱樂道：“陛下何出此言?！?/p>

阿吉道：“父皇將皇位傳于朕，其實說實在了，你比朕更適合這個皇位?！?/p>

邱樂忙道：“陛下千萬不要這么說，父皇將皇位傳于陛下，就是覺得陛下能擔此重任?！?/p>

阿吉道：“關鍵是大臣們不這么認為，在他們眼里，朕的身份不清不楚，甚至連帶著皇后，他們都不放過?！?/p>

邱樂道：“大臣們只是一時糊涂，陛下多多體諒?！?/p>

“體諒，朕要是不能體諒，結果會是這樣？朕體諒他們，他們又何嘗體諒過朕的難處?！卑⒓行琅氐?。

邱樂不敢在這個問題上再談論下去，只得道：“陛下，如有需要臣弟效力之處，臣弟必將全力以赴?！?/p>

阿吉道：“樂弟有心了，如有需要，朕一定會交由樂弟處理?！?/p>

邱樂道：“如此，臣弟先告退了?！?/p>

“去吧，有空多到宮中走走?！卑⒓?。

看著緩緩退出去的弟弟，阿吉輕嘆了口氣，他的本意，本想讓邱樂參與到朝政之中來，可惜對方確推辭了，而道天也反對這個想法，畢竟論起根基，邱樂可比阿吉在地金州呆的時間更久，按道天的意思，應該將邱樂安排到遠離皇城的地方去做個安樂王爺，但阿吉見對方不參與朝政，又無兵無權，心中不忍讓他背井離鄉，便讓他繼續留在了皇城。

隨著時間的推移，東州余黨的聲勢越來越浩大，竟在東州集結出兵力高舉反旗，阿吉安排了數次兵馬前去平叛，可幾次無功而返后，朝會上群臣對云嵐的敵對意見越發不可收拾，言論的壓力幾乎一面倒，甚至影響了皇子的地位。

為了保護她們母子，平息眾怒，阿吉終于做出了決定，御駕親征討伐東州叛黨，只有打掉對方，滅了這股勢力，才能壓住悠悠眾口。沒想到這一戰打下來，竟打了快有三年還沒結束，每次消滅了一股勢力，不出半年對方又會從其它地方冒出來，再次組建出成千上萬的軍隊，資金的來源，武器裝備的來源，怎么查也查不出來。加上這幾年九州天災不斷，百姓更是受一蠱惑越來越站在皇室的對立面。

剛剛打了一次勝戰回朝，阿吉卻還是眉頭深鎖，皇城中百姓雖然依舊聚集在兩旁，迎接一身戎裝歸來的他，但他卻越來越覺得疲憊不堪。

戎裝未換，他第一時間就來到了寢宮，云嵐迎在了門外，道：“妾身參見陛下?！?/p>

只有看到她，阿吉的眉頭才展了開來，道：“外面風大，皇后何必出來相迎?！?/p>

云嵐道：“陛下說的這是哪里話，陛下在外餐風露宿，臣妾只是在這殿外迎駕，有何辛苦?！?/p>

“來，我們進殿再說?！卑⒓茘沟氖殖瘜媽m中走去。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著，身邊的云嵐突然腳下一軟，險些摔倒，幸好身邊的阿吉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道：“小嵐，你沒事吧?！?/p>

看著一臉焦急的對方，云嵐笑了笑道：“臣妾沒事，臣妾只是不小心，讓陛下擔心了?！?/p>

阿吉雖有些疑心，卻見她神色如常，慢慢放下心來，兩人走到屋內，侍女幫他卸下戎裝，凈手洗臉后，才坐了下來，喝了口茶，周身疲勞消除了些許，許久沒見云嵐，阿吉仔細地打量了對方，心中卻升起了一絲疑惑，云嵐很少施粉黛，她本就是天生麗質，可此時她的臉上不但施了粉黛，還抹了胭脂。忍不住道：“小嵐，你不是一向最不喜歡水粉胭脂的嗎？怎么也用起了這個？”

云嵐笑了笑道：“陛下的眼神真是銳利，臣妾如今上了年紀，不略施粉黛，怕是陛下要嫌棄臣妾了?！?/p>

“胡說，你才幾歲就上了年紀，哪怕是一百年，我都不會嫌棄你?！卑⒓?。

“陛下說的話，可不能忘了?！痹茘乖俅屋p笑，突然，她的眉頭微皺，似乎在承受痛苦。

阿吉見狀，忙道：“小嵐，你怎么了？”

云嵐很快就舒展開眉頭，道：“沒事，我沒事?！?/p>

阿吉心下大疑，轉頭朝喜兒追問道：“說，娘娘這是怎么了？”

侍女喜兒隨云嵐嫁進了宮，一直陪伴左右，此時再也忍不住，雙膝跪地，道：“娘娘她……”

“住嘴！”一旁的云嵐輕斥道。

到了這個時候，阿吉已經可以肯定，云嵐必定發生了什么，他不理會對方的制止，對喜兒道：“快說?！?/p>

喜兒看了看阿吉，又看了眼微怒的云嵐，終于忍不住伏地哭道：“陛下，陛下，娘娘她病了?！?/p>

“什么？”阿吉驚道：“病了？怎么回事？”

云嵐忙道：“陛下，臣妾只是偶感風寒，喜兒大驚小怪，陛下不要太過在意?！?/p>

“風寒？”阿吉道：“可有叫醫官看過？”

云嵐道：“已經看過了，并無大礙?！?/p>

阿吉見一旁跪地的喜兒強忍著悲傷，咬著雙唇不語，心中再次大疑，道：“喜兒，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云嵐嚴厲的眼神，喜兒遲疑了一下，把心一橫，哭道：“陛下，衛大師說娘娘的病已無藥可醫，怕是……怕是時日不多了?！?/p>

轟然一聲巨響，阿吉只覺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他強忍著眩暈的腦袋，斷斷續續地道：“什……什么叫……叫時日不多？”

云嵐的神色變得黯然，她伸出手輕輕握住阿吉的手掌，道：“阿吉，沒事的?！?/p>

嘩啦一聲響，阿吉猛地站起身來，把身后的椅子都給帶倒了，三步并做兩步沖出了寢宮，喜兒在身后追著叫道：“陛下，您這是要去哪里？”

“喜兒，不要追了，讓他去吧，他不去問個清楚，是不會死心的?！痹茘菇凶×怂?。

沖出寢宮的阿吉，一步不停地沖到了司府監，這是皇室專門設立的一個格物研究開發的部門，衛不然此時正任職此處的司空，掌管司府監。

司府監的書房中，衛不然看到匆匆闖入的阿吉，已知其來意，道：“陛下是為了娘娘的身體來找微臣的吧?！?/p>

“是，小嵐現在是什么情況？”阿吉追問道。

衛不然搖了搖頭道：“回陛下，不是很好！”

阿吉道：“什么叫不是很好？”

衛不然道：“皇后曾經中過‘孜孜不倦’的毒，當時雖然微臣曾用洗血大法幫她解了毒，可皇后的身體因為毒的原因，抵抗能力已經越來越弱，再加上這些年，她憂思過重，心脈已經受損?！?/p>

“憂思過重！”阿吉眉頭深鎖，道：“你只須告訴朕，皇后的病能不能治得好？”

衛不然沉默了許久，阿吉滿是期待能從她的口中聽到一個好一點的消息，對方卻嘆了口氣道：“很難?！?/p>

阿吉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忍不住退后了一步，道：“大師，不論如何，不論你需要什么，你一定要保住小嵐的生命，什么代價朕都可以付?！?/p>

衛不然道：“陛下，微臣知道您與娘娘鶼鰈情深，只要有一絲希望，臣都不會讓娘娘有事，只是臣已經用盡了所有辦法，這些年也尋便了古籍醫典，始終……”

阿吉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離開司府監的了，當他渾渾噩噩地回到寢宮時，宮內已經掌起了燈，云嵐依舊坐在桌前，甚至連姿勢都沒多少變化，就像她從來沒有動過一般，阿吉猛地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擁住，臉上的神情因痛苦而扭曲著，喜兒悄悄屏退左右，退出了寢宮。

云嵐靜靜地靠在他的懷里，沒有掙扎也沒有言語，直到許久，阿吉才松開緊抱住她的手，輕聲道：“對不起，我抱得太用力了，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p>

云嵐道：“我很好，你在我的身邊，我覺得自己好多了?！?/p>

“是嗎？那從現在起，我哪也不去了，一直在你身邊?！卑⒓?。

云嵐去搖了搖頭道：“你還有那么多國事要處理……”

阿吉伸出手按住她的嘴道：“這些年，我已經為國家做得夠多了，現在我只想陪著你?！?/p>

云嵐自責地道：“都怪我，要不是為了我，你本不用親自去討伐，那就有更多的時間，去為百姓做你想做的事?！?/p>

阿吉道：“這怎么能怪你。我只是后悔這些年浪費了這么多的時間?！?/p>

云嵐忙道：“哪有，這些年如果不是你，九州在這么多場天災人禍中，不會這么快就恢復過來，百姓吃得飽，穿得暖，都是你帶給他們的?！?/p>

“那有什么用，他們何時記過我的恩情，同樣被別人蠱惑、左右來為難你，他們都不知道，有多少造福他們的政令是你提出來的，可他們，他們……這不公平?！卑⒓行┎桓实氐?。

云嵐笑得有些無奈，道：“沒什么公不公平，世間就是這樣，你也不要太過在意了?！?/p>

阿吉重重地嘆了口氣，道：“算了，不說這些了，從今天起平叛的事就交給胖虎去處理吧，我留在宮中陪你?！?/p>

“真的?！痹茘挂荒樝矏?，隨即似乎又覺失言，收起笑容，補了一句道：“陛下，還是國事為重?！?/p>

阿吉只覺一陣心疼，道：“有道天先生在，沒事的，等我把事情交待清楚，我們出宮去走走，好久沒陪你看日落了?！?/p>

云嵐的臉上略帶著一絲怯怯的羞意，思緒仿佛回到了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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