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蒙繞赤龍長大了,有件事讓他奇怪,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知道巫公姓什么,叫什么,寨子里也許沒人能說得上來,所有人都叫巫公。
有很多次,他想問巫公本人,可見到巫公卻開不了口。也許寨子里的人做法是對的,巫公就是巫公,不管叫什么,都是蒙繞山寨的祭祀巫師,一位受人尊敬的長者。
在陰暗的石屋里,阿爸叫他給巫公行禮后,巫公微笑著指了指身前鋪的一塊獸皮,叫蒙繞赤龍坐到自己面前來。
他很聽話地走上前,在獸皮上有模有樣的盤膝坐下??粗菔莞吒叩奈坠?,還有下巴上那撮雪白的胡子,發覺巫公布滿皺紋的臉,正象一朵花悄悄開放,顯示出一種歡喜與慈祥的光芒。
他有了安寧的感覺,這使他明白,寨子里人為什么發自內心尊重巫公,因為巫公關愛寨子里所有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也不管是老人還是孩子,巫公都一樣愛護,見到他們就高興,所以見到巫公的人,也會有種安寧的感覺。
巫公笑著舉起一根拄杖,輕輕地道:“小赤龍長大了,要開啟巫穴了,好??!蒙繞山寨又要有一條漢子了,你會跟你阿爸一樣,成為真正的勇士?!?/p>
他知道阿爸是寨子里勇士,不只是阿爸外形高大魁梧,看上去就是勇士,主要是阿爸巫力已達到巫師頂峰,要不了多久,會突破到大巫師。
而當時寨子里只有兩名大戰巫師,一名是族長,還有一位是壽命將到極限的第一族老。
巫公將柱杖頂上紫色的骷髏頭,對著蒙繞赤龍腦袋左右不停地晃動,嘴里念念有詞,卻什么也聽不清,只聽見嗡嗡的聲音。
那聲音使他有些迷糊,好像整個人被聲音控制,要沉入睡眠一樣。
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巫公的柱杖上,那根柱杖寨子里人都見過,經常被巫公握在手上,呈現出一種發黑的深紫色,給人一種厚重感。
那根柱杖握在手上是光滑如玉,上面有很多奇妙的符文,在頂端有個骷髏頭,也不知真假,只有成人拳頭大小。骷髏的眼睛鑲嵌了兩顆叫不出名字的紅色晶石,在塘火印照下閃閃發光。
巫公身體前傾,湊近他,有些誘惑地說:“小赤龍??!你就盯著漂亮的紅眼睛吧!使勁想眼睛后面有什么,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想,也許紅眼睛里有你想要的東西呵!”
他知道骷髏柱杖,是巫公的寶貝,天天抓在手里,從來不松手。沒想到還有這種神奇的功能,想什么有什么,這使他的小眼睛亮起來。
聽話地盯著骷髏頭的紅眼睛,想那后面有什么?肉湯?面餅?因為早上沒吃飯,就給阿爸抓到巫公這里來了,現在真的覺得肚子餓了。
可他沒看見想要的食物,而是在巫公一聲尖銳地喊叫聲中,骷髏頭的紅眼睛,突然射出兩道紅光,直射他眉心。
巫公另一只手一抬,又是一道黑光射入他眉心。然后骷髏頭竟然張開嘴,噴出一道白色霧氣,如一層輕煙,迅速籠罩住他的腦袋。
在濃濃的白霧中,他什么也看不見,連剛才的紅光與黑光也不見了。這使他有些緊張,本能地去看阿爸,可他沒看見阿爸的身影,到聽到巫公的聲音。
“小赤龍,別動,來,看著巫公。巫公在你面前,把頭轉過來?!?/p>
四周一片白霧,什么也看不見,但他還是聽話地轉過頭,朝巫公剛才坐的方向望去。因為緊張,他的一雙小手緊緊地握起來,想著這層霧氣快點散去,好讓自己看見阿爸。
可又有一道光從眼前閃過,他眉目間一緊,似乎有什么東西穿透皮膚,扎進腦袋。
先是輕微的疼痛,還有點麻麻的感覺,從穿透的位置,朝腦袋深處慢慢擴散。然后麻麻的感覺突然地消失,整個腦袋有點刺痛,那種痛在慢慢的強烈起來。
一開始他還能堅持,但眉目之間又是一緊,感覺有把尖銳的刀,突然扎進腦袋。一陣劇烈的刺痛鉆進腦袋,在腦袋里猛然炸開。
他只覺腦袋里嗡的一聲響,那種疼痛如同一群鳥,朝四面八方飛去,那些飛鳥飛的還不是一個方向,而是飛向了四面八方,引得他整個腦袋都疼痛。
那是種奇怪的痛,尖銳而鋒利,而且傳播速度很快,這是他沒有經歷過的。那弱小的身體,無法承受這種疼痛,使他忍不住大叫一聲,想跳起身來,離開巫公,還有巫公的這間石屋。
可他還沒跳起來,剛剛想動,一雙溫暖的大手壓住他的肩膀。那是阿爸,他就是沒聽見聲音,也能通過空氣中的味道感覺出來。
“赤龍,沒事,巫族人孩子都要過這一關,這是給你開巫穴,有了巫穴,你就跟阿爸一樣,每天可以修煉巫力,使自己強大起來,成為真正的男子漢。所以得學會忍,忍住了就不覺得痛了?!?/p>
他從沒感受過這樣的疼痛,所以用力掙扎,可阿爸的力量很大,壓得他根本掙脫不開,掙了幾下沒掙脫開,便想哭,那種痛使他想哭,可哭聲沒有響起。
那些劇烈的刺痛,如阿爸所說的那樣,在疼痛感猛地炸開后,那種痛的感覺一閃而過,消失得無影無蹤,使他覺得剛才的痛,只是一瞬間迷糊的感覺。
眉目間感到刺痛的位置,開始有種涼涼的感覺,好象有風從這個位置鉆進來,使他覺得渾身舒適,似乎放開了心胸,而且還感覺到空氣里一點其他的東西。
這種變化,使他有了好奇,情緒穩定下來,阿爸的大手也抽了回去。
然而聽見巫公道:“好了,小赤龍,抬起頭,看著我,這回你可以看見不一樣的東西。真的,阿公不騙你?!?/p>
聽這么說,他抬起頭看向巫公,只見巫公搖了搖手上柱杖,骷髏頭的紅色雙眼,再次飛出兩道光。嚇得他本能地閉上眼睛,因為剛才就是這種光,使他感到了疼痛。
在他還沒明白過來時,腦袋里又是一陣轟鳴,卻沒有疼痛感傳來。只覺得腦袋里有什么東西在朝外飛,腦袋好像瞬間被抽空一樣,整個人呈現一片空白,處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也記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只聽見巫公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靶〕帻?,來,繼續看著紅眼睛,想你想要的東西,告訴我,看見了什么?”
在迷迷糊糊狀態中,他睜開雙眼看向骷髏頭,只見骷髏頭紅眼睛里,兩道紅光還是射向他眉目間。
只是在一層淡淡的霧氣中,他感覺自己眉目間,有淡淡地白、青、黑、紅、黃五道顏色射出,跟骷髏頭紅眼睛里射出的光混合在一起。
骷髏頭的紅眼睛不停地閃爍起來,反射出不同的光芒,吸納他眉目間射出的光芒,那些五彩的光芒交織在一起,不停地變幻,好像眼前有五道色彩在翻滾,看上去非常好看。
那些色彩有粗有細,時而濃烈,時而淺淡,給人感覺也不一樣,有的銳利、有的柔和、有的向上、有的燥熱、有的厚重。
這時,他發覺自己又可以看見東西了,卻沒急著回身看阿爸,而是興奮地看著眼前五彩的光芒,因為他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色彩。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在巫公的尖叫聲中驚醒。眼前的五彩光芒與煙霧都消失不見了,見到的還是巫公那間破舊、陰暗的石屋。
只是屋子里很靜,只有火塘里的火,發出“噼啪”的聲音,表示有東西在燃燒。
他先看向巫公,發覺巫公張著嘴,眼睛里發出精光,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好像他是個怪物。而他扭頭看向阿爸,發覺阿爸整個身體繃緊,死死地盯著巫公的嘴,在期待巫公發聲。
他沒敢說話,屋里三個人默默地互相盯著,巫公盯著蒙繞赤龍,阿爸盯著巫公,他一會看巫公,一會看阿爸,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
最后還是阿爸打破沉默,在一旁小心地問:“巫公,怎么啦?我們家赤龍怎么啦?是不是不能練巫力??!”
巫公看了會蒙繞赤龍,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從獸皮上跳起來,手舞足蹈地叫道:“怎么會呢!小赤龍是練巫天才??!天才你知道嗎?這樣的資質只有傳說中有。小赤龍??!謝謝你!能見到你這樣的天才,是我的福氣??!是整個寨子的福氣?!?/p>
這話說得語無倫次,可巫公臉上卻流下了淚花。
他沒聽明白,也不明白巫公好好的哭什么,所以看向阿爸,不知阿爸可聽明白了。
阿爸先傻傻地笑了幾聲,然后湊近巫公,壓低聲音問:“巫公,你說我家赤龍是練巫天才?我沒聽錯吧?”
“沒錯,小赤龍是練巫天才,絕對的天才,五種屬性齊全,知道嗎?五種屬性呢!得好好培養,一定要好好培養,將來蒙繞山寨就靠這孩子壯大了,這孩子將來至少是強大的戰巫,弄得好會成為更強大的靈巫?!?/p>
巫公說話時,握著柱杖,站起身來,沿著火塘不停地繞圈子,顯得很激動,淚水都流到了雪白的胡須上,也不愿去擦,只是不停地念叨。
“天才,天才,沒想到世上真有這樣的天才,還出在我們蒙繞山寨,這是山神顯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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