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K小說網 >> 男生>> 仙俠武俠 >> 太羽清光之花弄影 [書號2892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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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黃龍兵變(上)

《太羽清光之花弄影》 久別賦/著, 本章共14336字, 更新于: 2021-08-08 10:28

飛瀑墜流,激起雪銀萬花,洗滌著巖石上的灰塵。

瀑布下,棋盤染水,獨弈的老者,任水滴打濕身上衣物,卻似渾然不覺。持子的手,堅定有力,落子無悔,卻在白子落下之刻,猝然一聲輕響,白子碎裂兩半。

子碎,人驚,只在須臾,仿佛參透天命,化作亙古一嘆:“天星染血,九龍驚變?!?/p>

對坡山下,狹路相逢。何處傳來《不見歌賦》,何人可知生死曲調!

卻見朱紅長棺身后,白衣勝雪,長發在風中獵獵而舞,如同猙獰的奪命鬼差,走在引渡性命的生死橋上。手中,一柄暗紅色長劍,斜指在地,劃出長長的劍痕,嘶嘶啞啞,演奏一曲殺生。一步一歌,一歌一步。歌賦落,人顯蹤。

“宋公子,或者該稱呼你為‘劍神’楊羽清?!弊R出來人身份,蕭京心中,不見驚慌,反而愈發平靜。這一晤,蕭京十年前已經預料,這一晤,何止楊羽清,便是蕭京,也覺得太長。

“蕭京,當年你殺我娘親,燒我云府府邸,百年名門,付之一炬,可憐焦土?!苯咏旒t長棺,楊羽清眉一挑,眼一凜,無邊殺意,狂風怒潮一般,鋪天蓋地而去:“今日,以你性命,慰我云府英靈!”怒喝一聲,一掌納勁,同運“長空破元氣”、“七十二煞”,渾雄力道,萬夫難擋。朱紅長棺受力飛馳,直向蕭京撞去。

來勢洶洶,蕭京臨危不亂,單掌托住長棺,旋身卸勁,抬掌運氣,長棺沿來路返回。此一手,卸勁、發力,敲到好處,已登掌法巔毫所在。

楊羽清心中一凜,蕭京手段,早在洞庭湖一役,已有了解。不想此刻展現能為,卻是較洞庭兵燹更見精妙?!肮徊赜泻笫??!睏钣鹎逍哪钜粍?,口中納勁一喝,掌化三清,順長棺而動,再一喝,磅礴真力,直透棺身,長棺順勢而返?!皣都住?、“天光洗寰”,一式運雙招,雙招應一式,足堪高妙。

朱紅長棺動,楊羽清身隨劍走,卻是更快。長身一躍,凌空一踩棺木,一劍冰輪逆轉,直劈而下。

“來得好!”蕭京長聲一喝,振臂翻動,掌中一口烏黑寶劍自袖中劃出。雙足一點,起身躍上,手腕一番,三十六朵劍花,作櫻花爛漫,彌天而去。

初交掌,山搖地動日月摧,再交鋒,云走風亂山河蕩。

電光火石之間,兵刃交接,錚鏦亂響,招來式往,各占勝場。

“砰”得一響,朱紅長棺墜地,激起沙塵飛揚。沙塵中,持劍的兩人,奇招妙法層出不窮。二人心知,此一戰,不分勝負,唯有生死,今日,必將有一人,長存棺槨。

二人身后,二十八星宿再開星魔陣,劍網重重,踏轉奇門,圍困楚聞等一干昆侖弟子,不教任何人逾越一步。

長劍飛旋,云破月破風斬芒,一劍三變。蕭京寶刃在手,不落分毫。真氣鼓蕩,周遭無端風緊,卻聽砰然巨響,腳下長棺盡數碎裂。落地之際,楊羽清腳畫龍蛇,行如狂草提筆,蕭京踩踏七星,動似行書揮灑。

猝然間,云破月劍勢一轉,“風亂千秋”,臨風一掃,流風亂竄,道道似劍。蕭京退步躲開鋒芒,一劍自下而上,一刺一砍,盡顯“飛花流光劍”上乘劍招。頓時劍光虛影,龍蛇亂走,在地面落下道道劍痕。

且見楊羽清身影乍定之間,一劍凌風,再一瞬,劍炁張揚,劍芒吞吐,氣勢恢宏。劍上極端,蕭京嘴角一挑,出劍之勢不改,卻是身影驟然三變,順著劍炁空隙掃過。驚駭之間,楊羽清倉促退步,哪想蕭京單掌劈面,風雷之聲大作,幾欲開山碎石。

“啪!”楊羽清抬掌回應,一身無儔罡氣,直攖其鋒。豈料,掌中“七十二煞”的功力,竟似泥牛入海,不知所蹤。臉色巨變,一股玄妙內勁自掌心鉆入手臂,手臂頓時一陣酸麻。

二度交掌,楊羽清首見頹勢,連退數步,方才化解力道。

“楊家‘長風三疊劍’不過如此,”蕭京冷笑一聲,烏黑寶劍橫于胸前:“楊普明的成名絕技‘平沙怒馬凌山關’已破,小雜種,你還有何手段,盡展無妨?!?/p>

劍招被破,楊羽清固然心驚,但一身“七十二煞”的功力潰敗,以及蕭京所施展的身法,更讓他不可思議:“你的功力,還有,為何你會‘燕子三返’!”“燕子三返”,楊羽清出道至今,僅只見識過一次,便是在論劍臺上,由蕭慕施展。心中一絲猜想浮起,卻又立即揮散:“不可能,斷不可能?!?/p>

“洛陽蕭家么,蕭家的武功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笔捑汉莺荨芭蕖绷寺暎骸翱春昧?,今日便讓你們一家在地府重逢!”只聽蕭京揚聲一喝,右腿踏地,騰起萬丈云霾,再一動,竟是快得不及眨眼。云端霧里,一點黑芒,看似輕描淡寫,如滴墨入紙,卻在入眼時,黑點四面擴張,形成一張無邊劍網。劍勢所及,竟將楊羽清周身圍得水泄不通,只待一點黑芒到時,便是取命之刻。

“好高明的手段?!睏钣鹎逍闹邪蒂澮宦?。只此一手,比之洞庭湖岸的能為,高明得何止一星半點。若說另有奇遇,短短數月,精進如斯,楊羽清斷然不信。

蕭京隱藏手段,楊羽清又何嘗不是?心知“七十二煞”的功力已然受制,索性再贊“長空破元氣”,玄功涌動,一身白袍無風自鼓。云破月上,天引針飛旋,龍吟陣陣,隱隱一點清光,自天引針處透出。再定睛,出劍,變式,一氣呵成。劍身攪動,驚擾風云,成云龍之勢,如剛如猛,如柔如韌,一改楊家剛猛霸道的劍招,轉以輕靈多變。

霎時間,火光迸射,切金斷玉之聲大作。一黑一紅,兩柄長劍糾纏,已不知幾度交鋒,也不知幾經生死。血花落地,各添新紅。

另一邊,二十八星宿劍陣緊縮,由困轉殺。奇妙劍陣在前,昆侖弟子尚未結陣,已先受制??v然楚聞紫微劍在手,仍是難敵劍陣之威,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已有三名昆侖弟子重傷就死。楚聞既驚且怒,紫微劍大開大闔,招行無咎。哪想,交鋒的一宮七人,避其鋒芒,一人受力,七人同擔,直令楚聞難有建樹。反觀其他三宮二十一人,一旦避開楚聞,轉受為攻,招招取命。再一刻,又是數條性命,葬身奪命長劍之下。

聲聲哀嚎,聲聲悲鳴,是昆侖弟子性命不斷隕落。饒是蕭京無情,但這一干親信伴隨自己多年,猶是心生不忍。心生怒,劍,隨之一亂。

如此契機,楊羽清豈能輕放?云破月旋出一道詭異劍影,憑接風勢,穿云破空。暗紅劍芒吞吐之間,配合“行云步”,更見刁鉆。

分心之間,乍見楊羽清至極殺招逼命,倉促應戰,蕭京再展絕學。一劍點出,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順著云破月劍脊劃過,橫掃而去。一劍過后,面前卻是毫無一人,唯有一柄暗紅長劍橫阻身前。駭然變色,不及反應,背心頓時塌陷一分,人似殘花飄零,飛出一丈來遠。一口朱紅,仰天飛灑,落得一身。

一招得勢,楊羽清斷無輕放之力。提劍躍出,揮劍斬首。

“鏹!”蕭京不及起身,橫劍阻擋,卻難及云破月鋒銳。頓時,烏黑寶劍連同右臂,一并被砍了下來。斷劍落地,如同失臂的身軀,流逝著最后的倔強。鮮血,從斷臂處瘋狂涌出,在地上,匯成一道鮮血淋漓的溝渠,將蕭京整個人打濕。人,在血渠中顫抖著身子,卻是咬緊牙關,始終不肯叫出一聲。已知存活無望,蕭京慘然一笑,將目光落在劍陣中的弟子,或許,他們最后的生存,便是今生盡頭的唯一的奢望。

“看著至親之人一一離去,痛苦么?!痹破圃乱粰M,抵住蕭京脖頸,楊羽清的臉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淡漠得,愈發殘忍。曾經的親人,一張張熟悉的臉,在腦中不斷徘徊,直到沉浸在血海之中:“一個不留!”四個字,冷冷冰冰,沒有任何的情感,卻讓劍下的蕭京,不寒而栗。

一句“一個不留”,二十八星宿殺招跌出,似酆都門開,不斷收割性命。一條,兩條……昆侖弟子,接連不斷倒在地上,楚聞紅了眼,瘋了心,憑著本能揮劍,不知道中了多少劍,也不知道受多少痛苦,流了多少鮮血,直到氣空力盡,癱在地上。

血流如注,染得平地如血渠,青天白日下,一片森羅可怖的煉獄。

慘嚎聲,倒地聲,最終伴隨性命的消失,化作一片寂靜。曾經愈是風光,如今愈是狼狽,何其諷刺。斷臂之痛,豈及萬一?蕭京慘然大笑,不知為何,今日的陽光,竟是萬分刺眼,穿過眸子,刺破心房??聪虺劦沟氐乃?,不知為何,本是無所掛礙的心,竟有一絲松動。膝下無子,這個座下的弟子,反成了今生最后一縷牽掛:“人生在世,恩恩怨怨本就不斷循環。今日身死,我無怨無悔,只求你能放過楚聞,也算為我昆侖留下最后一縷血脈?!?/p>

“哦?”楊羽清聞言,笑得滿是嘲諷:“蕭掌門竟然還有此善心?當年你毒害我娘親,殺害無辜,嫁禍景明,為斬草除根,火燒云府,你的善心又在何方?其后三番四次暗算于我,若非天可憐見,豈有我活命之機?你的善心又在何地?”

“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何你所修煉的《正法篇》,在我面前形如虛設么?”似是成竹在胸,一語落罷,蕭京閉眼不語。

諷刺的顏色漸漸收斂,楊羽清不由陷入沉思。出關至今,先是蘇漫,再是蕭京,一身功力對自己所修“七十二煞”均有克制之能。但此二人并無甚交集,況且蕭京的功力,更見精純。若是不能明了此中緣由,楊羽清怕是徹夜難眠??扇羰蔷痛朔胚^昆侖余黨,又豈是他的作風?一時間,天人交戰,思緒翻滾,終是下定決心:“縱虎歸山,并非我的作風?!?/p>

“聞兒,”蕭京長吸一口氣,說道:“你今日離去,返回昆侖,接任掌門之位,從此昆侖派脫離中原正統,你任職期間,昆侖派不得踏足中原一步,你這一生,不得找楊家人報仇?,F在就發誓!”最后五字,似是用盡一身氣力,來不及說完,重重咳了三聲,喉中鮮血,從口中涌出,染得整張臉腥紅可怖。

“師父!”顧不得起身,楚聞一步一步,朝蕭京爬去,拖出長長的血痕。二十八星宿看著這一對師徒,本是仇殺的對象,如今卻不知如何下手,下意識退開一步,讓出一條道來。

“發誓!”蕭京再一怒喝,張口便是一口鮮血噴出許尺來高。顫巍巍,指了指拇指扳指,說著細如蚊聲的話:“幫我……給他……”

看著楚聞滿面血水與淚水混合一片,血淚下,那份情感,如師徒,如父子。知道這一誓后,此生再不能為蕭京雪恨,那份悲哀和絕望,好似一根根鋼針,扎在楊羽清的心中。不知何故,這份生死訣別,宛如身受。一把從蕭京手指上取下扳指,丟到楚聞面前:“發完誓,拿上此物,今日你可以安然離開?!?/p>

“呸!”楚聞吐了一口混合著血的口水,罵道:“惡賊,我絕不會就此偷生。早知你是這等惡賊,當日在太原,我便是拼卻性命,也要將你拉下地獄?!?/p>

楊羽清聞言不怒,反是“哈哈哈”大笑:“惡賊?你可知你眼前的惡賊,是被誰害得家破人亡,又是被誰逼得如此?是你心中的好師父?!?/p>

“楚聞,戴上扳指,或者,離開昆侖派?!笔捑┢D難得吐著每一個字,轉過頭去,不再看楚聞一眼,生怕只是一眼,便讓楚聞再度拼命。

一語如雷,擊得楚聞呆滯,良久,這才回過神來。見他紫微劍一轉,當即削掉自己左手尾部三指,痛得渾身顫抖,卻始終咬緊牙關,不叫出一聲:“師父,此生不能侍候師父左右,不能為你報仇,弟子此生有愧。今日自斷三指,即便不能踏足中原,即便不能為師父報仇,此情此恨,弟子矢志不忘?!逼鹕砉蜃?,戴上翡翠扳指,右手三指向天,按照蕭京所言,立下誓言。聲聲真摯,眾人動容。

楊羽清心中暗自一嘆,拂了撫手,道:“楚聞,你可以安然離去了?!辈幌氤劰蛑粍硬粍?,悲道:“我阻止不了你行兇,也斷不能讓師父留在這里,最終,還是要回到昆侖?!?/p>

楊羽清身形一晃,不再多言,轉向蕭京:“你之要求,我已經答應,你的承諾呢?!?/p>

“蕭某一身作惡多端,卻還有如此弟子,上天待我不薄啊?!笔捑┬牢啃Φ溃骸啊惰T兵神錄》中有《武訣》六卷,其中又分《正法》、《御法》二篇。正法運氣,御法運兵。我雖不知你所修為何,但并非《正法篇》中的《總綱卷》??偩V者,萬氣之始?!?/p>

“如此說來,你身負《總綱卷》?你又何處得來?”楊羽清心內一怔,不想其中竟有此緣由。楊羽清并非貪圖《鑄兵神錄》中的武學,但若武林中人人皆習得,自己所修“七十二煞”又是為何,豈不是處處受制?

心知時日無多,蕭京也無心故布疑陣:“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催。當年則天皇后醉后詔令,群花連夜而發,唯有牡丹遵循花信。則天皇后大怒之下,殺花匠無數?;ń持?,有一蕭姓之人,乃鑄兵工之好友。鑄兵工連夜相救,冒死請柬,方讓他躲過一劫。然皇后之怒,豈能輕易中斷?貶牡丹至洛陽,那蕭姓之人自不可免。蕭姓之人乃一屆俗人,鑄兵工留下《鑄兵神錄》中兩卷武學,以便他自保。哪想,這蕭姓之人的后輩,天賦異稟,將兩卷武學融會貫通,更得到鑄兵工親手鍛造的碧水長晴。至此,洛陽蕭家名冠武林,震驚朝野?!?/p>

“原來洛陽蕭家有此淵源。無怪蕭家一直以牡丹為精神,筋骨剛心?!睏钣鹎逍膬纫粍?,再問:“難道洛陽蕭家的兩卷武學中,便有《總綱卷》?你也姓蕭,難道是洛陽蕭家之人?”

“哈哈哈!”蕭京悲極反笑:“洛陽蕭家之人,豈會自降身份,擔任一派之掌,恰好同姓吧??尚κ篱g,同為蕭姓,一個天尊地貴,武林之人見了,無一不尊尊敬敬,稱呼一聲‘蕭家主’,另一個卻是人人鄙夷的對象??尚?,可笑,這一聲‘蕭掌門’何期諷刺。不過既然同為蕭姓,他們能習得,我為何不能。他們以為蕭家尊貴,無人敢犯,我卻反其道而行,盜得《總綱卷》和‘燕子三返’的秘籍??傆幸蝗?,我要讓蕭家之人后悔,痛苦,讓他們身敗名裂,讓他們生不如死!”最后一語,咬牙切齒,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其中深仇大恨的模樣,不似作偽。

恨極,怒極,氣急攻心,煞紅的雙眸,宛如一頭憤怒的野獸。張口,大盆的鮮血噴出,倒在地上,再是一動不動。

“師父!”楚聞哀呼一聲,身體再無一絲一毫的氣力,癱倒在地上。眼睜睜,望著眼前那個身著白袍的劊子手,一劍斬斷蕭京的頭顱,拽著師尊的頭發,大步離去。自己,卻是什么也阻止不了,只有一聲又一聲的痛苦,在對坡山回響著,直到啞了聲,瘋了心。

驕陽似火,烈日當空。今日的黃龍口,被熾烈的太陽,照得如同火燒。裴風戰提袖擦拭著額角的汗水,舉目四望,茫茫黃土,疊疊亂石,在騰騰熱氣中,似也扭曲了形狀。

“師父,”一名點蒼劍派的弟子從坡上快步跑來,氣喘吁吁:“尚未看見各派人馬?!?/p>

裴風戰聞言,面色平靜,心中卻是著急萬分。駐扎黃龍口已有三日,派遣弟子查看,往西五十里地,的確發現葬火教人馬,遠遠觀來,少說也有二百余人。其中不乏諸如竺二生、毗光離一干高手。反觀己方,不足百人。雖不至于正面交戰,但為避免泄露行蹤,每日移動營地。如今已是第三日,除了昆侖、雪山、青城三派回應不日抵達,其余四派仍未有消息,而天玄教宗人馬,仍不見蹤跡,不免焦急。

正是急切之間,一旁弟子說道:“師父,如今天玄教宗人馬始終未到,那宋珩所言,多半當不得數,怕是正在暗處,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其他幾派未見人影,若是被葬火教發現蹤跡,怕難善了?!?/p>

此中關鍵,裴風戰豈會不明?但若放任葬火教入侵中原,中原武林免不了一場浩劫??梢月褤羰?,又非是他的作風。沉思片刻,痛下決心:“在等三日,若是仍不見昆侖、雪山、青城三派人馬,無論天玄教宗之人是否到來,先行撤退?!毙挠袥Q斷,不知為何,一股蒼涼悲感,油然而生。稍一恍惚,耳邊忽來一聲詩號。

“古來不見枯骨,風云看做龍虎??v橫千里頂峰霧,笑傲稱孤,群倫獨步。嗚嗚,誰堪江流爭鹿。何歸去?”

尋聲而去,赫然見一條修長高挑的人影,臉帶面罩,身裹黑布,只能看得一對鋒銳的眸子,鷹隼般環伺眾人:“撤退?除了黃泉,裴掌門還能去哪!”一句“去哪”,手臂一翻,掌中多出一柄如雪如玉的寶劍來。劍身輕薄如蟬翼,雪華流轉,柔如風而變幻。劍脊華光匯聚一線,顯剛柔并濟之態,真真乃絕代佳作。

“琉風劍!”再見楊普明佩劍,裴風戰猛然一驚:“不,你不是楊普明,難道當年楊普明是死在你的手上!”翻手一揮,明玥劍在握。

未出招,兩柄長劍華光互映,一爭長短。

“今日,你便可親自問問楊普明!”黑衣人怪笑連連,手捏劍訣,琉風劍挽出一朵劍花,腳踏玄妙,當先出招。劍招方現,四面八方,又是二十道黑衣人無端冒出,似是憑空而來,如猛虎出匣,在羊群中肆意搏殺。

黃龍口一行,裴風戰所帶點蒼劍派弟子,皆為精銳。面對殺陣,八十人立時結陣以對,圍困黑衣眾人。

再看黑衣首領,一劍劃開天際,縱橫來去,山岳難當。裴風戰明玥劍在手,氣勢抖升。心知來人非凡,凝神聚氣,不聞耳畔殺戮,眼中唯有一人,耳中唯有一音。沉步,踏足,翻轉劍身;起手,揚臂,倒懸劍鋒。雙招合一式,風云驟止,再出劍,雷霆震怒。

甫出手,盡展不世根基。雙劍一觸即分,風云走,日月催,松柏折腰。

再交鋒,拳掌亂腿腳錯。招來式往爭勝,玄黃動,乾坤蕩,山河垂首。

黃沙浩浩塵飛揚,遮了眼,迷了心??床磺迳持械娜?,只有兩條劍影,揮灑著生死。銀光霍霍,鏗鏘聲聲,流轉著精粹的劍招。

陡然間,且聽二人同時高聲一喝,沙塵鼓蕩,盡數散去。沙塵后的二人,各自負掌退步。

這一退,便是三步。裴風戰身形微擺,臉色由紅轉白,“哇”得一聲,噴出一口血來。反觀黑衣首領,也退三步,卻是氣定神閑,拍了拍中掌位置,嘲刺笑道:“點蒼劍派的‘流轉劍法’和‘化元留影掌’不過如此?!?/p>

眉一挑,眼一凜,琉風劍顫抖之間,吐露風雷。劍光騰快,人隨劍走,劍未至,地上先被劃出一道三分深的劍痕。

“劍炁!”裴風戰心念電轉,明玥劍劍走圓融,一改剛猛之態。劍鋒交錯之間,憑借數年修為,騰挪來勢洶洶,似有一陣吸力,竟將琉風劍黏在明玥劍上。黑衣首領一身雄渾,似泥牛入海,不著蹤跡。任是如何施為,始終不能抽劍而出。

元功飽提,裴風戰一手“流轉劍法”如火純青。劍勢流轉,層層化勁,騰挪之間,再顯名家風采。

黑衣首領口中“嘖嘖”稱奇:“看來還是小看你了?!睅追姓?,皆被裴風戰化解,其中精妙所在,算得一二。黑衣首領猛然撒手,琉風劍在明玥劍牽引之下,朝裴風戰左手飛去。眼見裴風戰便要將琉風劍握在手中,黑衣首領卻是快步踩踏迷蹤,出入生死之門,進退坤乾之宮。一手如撥云驅霾,順著裴風戰手臂拂過,僅是一瞬,卻是三股勁道,自裴風戰“少?!?、“靈道”、“神門”三穴而入。再贊一掌,似拿似捏,于無聲之處,乍見驚雷。

一招同運雙式,快得不及眨眼,只在裴風戰抓劍的瞬息之間,已然功成身退。折身,捉劍,疾退,一氣呵成,再定睛,人已在三步之外。

一招失利,黑衣首領退步之間,裴風戰身中詭異之招,竟是倒飛而出,一口鮮血,噴灑一地。

“你……”裴風戰雙眸陡睜,滿面不可思議。倒地的身子,在胸前盡塌下三寸,肋骨盡斷。

“詫異么!”黑衣首領徐徐而行,好似閑庭信步。一招得手,裴風戰身受重創,勝負已分,生死已明。鷹隼般的眸子,環顧四周,仰天大笑:“點蒼劍派的實力不過如此。今日之后,點蒼劍派,不復昔日?!?/p>

好一句“不復昔日”,掌門重創,點蒼劍派弟子氣勢已失三分。劍陣停滯之間,黑衣殺手利劍殺來,連斃數人,一時之間,點蒼劍派劍陣,破!

門下弟子逐一隕落,不過片刻之間,已有半數,橫尸眼前。裴風戰耳聞悲鳴,心中不忍,卻是明了,此刻所有哀傷,已是多余。閉上雙眸,不做多余念想。

“堂堂裴掌門,裴盟主,如今便是認命了么?!笨粗洏s登高位之人,如今便如廢人一般,癱在地上,黑衣首領露出無盡的諷刺。即便當初,親手將長劍貫入楊普明的胸口,也不曾如此得意。

赫然,但見一道人影,自地面彈射而起,雙掌直逼黑衣首領面門。一擊,蘊含天地之勢,納方圓之勁于雙掌。

黑衣首領未想裴風戰重創之下,仍有一搏之力。雙掌撥打卸勁,卻覺來掌之威,更勝之前,竟是卸無可卸。再運功力,已然不及。強運極端招式,霎時四掌相對,雷霆震怒,風云色變,悲風驟起。二人衣袍,在真氣鼓蕩之下,獵獵飛舞。

但聞二人同時一喝,各自負勁退步。一退數步,裴風戰手中,已然多出一張黑色面罩??粗矍叭说哪?,既驚且怒,張口怒喝:“是你……”來不及呼喊出的名字,淹沒在一口血霧之中。血霧灑天,染得滿面驚紅。一氣消散,隨著堅韌的身軀,倒落塵埃。

人影墜地,殺伐之聲大作,性命如同草芥,一個一個,流逝在武林長河。

“護法大人,”卻見一名黑衣人從不遠處的山頭飛馳而來,向黑衣首領單膝下跪,拜道:“人已到,正在三里處?!?/p>

黑衣首領聞言,拾起明玥劍,握在手中。另一手,朝眾黑衣人打了個手勢,二十二人便悄然離去,好似從未來過。

不過多時,黃龍口西南道上,一行人徐徐而來,領隊之人,赫然便是楊羽清。

一步踏上黃龍口,霎時一股血腥氣味,沖入鼻中。楊羽清無端生惑,暗自忐忑。再行數十步,眼中所見,血流漂杵。點蒼劍派掌門裴風戰、點蒼劍派弟子八十人,盡數葬身血海。曾經心念的仇人,如今橫尸眼前,楊羽清心內,沒有絲毫的歡喜,滿面驚恐,快步上前試探,來不及伸手,身后一人已經說道:“楊宗主,青城派聶臨,雪山劍派太子清率門下弟子趕來?!?/p>

“嗯?”楊羽清臉色一變,其中關竅,已能識出一二:“時間如此巧合,當是有心人算計?!鳖櫜坏闷渌?,低沉一句:“走!”率領二十八星宿原路返回。

沿路而下五十余步,卻見兩隊人馬浩浩湯湯而來,粗略看來,也有百余人。不待楊羽清動作,聶臨當先一步,拱手說道:“楊宗主久見了,不知此行欲往何處?”

楊羽清兀自鎮定,笑道:“既來此地,此中細節,聶掌門莫非不知?”楊羽清面色自若,身后二十八星宿卻是神情緊張,不住咽了咽口水。聶臨看在眼中,疑竇漸起。暗中打了個手勢,便有三位青城弟子,繞過楊羽清眾人,向上走去。

“好深的算計。如此看來,不過為他人做嫁衣罷了?!睏钣鹎逍哪钷D動間,聽得身后青城弟子驚呼道:“點蒼劍派上下被誅,無人生還?!贝苏Z一出,眾人臉色大變。聶臨當先拔劍在手,直至楊羽清,青城弟子隨后劍指二十八星宿。太子清不可置信,出手稍緩,卻也寬劍在握,喝道:“楊宗主,你有何話說!”

楊羽清身形微側,說道:“裴盟主與點蒼劍派弟子,并非在下所害。在下來時,裴盟主已然遇害?!?/p>

“笑話!”聶臨怒喝一聲,手掌上,根根青筋暴起:“此事,由你布局,旁人何知?”不復多言,一劍取命。

二十八星宿意欲動作,卻被楊羽清阻下。心知必有一番糾纏,楊羽清早早調整身形,眼見一條白練如驚鴻,撲面而來,當即拔劍出鞘。天光云影現鋒芒,一氣玄同破天蒼。雙劍交鋒,火星四濺,轉瞬之間,生死幾經回環。

風動,人變,劍快,各自贊掌,氣貫蒼穹,雷霆乍怒。

聶臨為報裴風戰之仇,出手不留余地,招招取命。楊羽清心知解釋已是多余,卻不愿就此蒙受不白之冤,步步急退。此消彼長,不過數招,楊羽清已落下風。

另一邊,太子清眼見聶臨纏斗楊羽清,二十八星宿持劍在手,卻不動作,心念一轉,快步向上躍去。不過片刻,背上裴風戰喝道:“二位暫且停手?!?/p>

太子清高聲一喝,飽含元功,震得地動山搖。楊羽清聞言再退,天光云影橫在胸前,聶臨亦退一步,長劍不偏不倚,依舊直指楊羽清。

“裴盟主尚有氣息?!碧忧弩@天一語,聶臨顧不得收劍,快步迎上,伸手在裴風戰脖頸處試探一番,說道:“重傷昏厥,需及時治療?!?/p>

太子清點了點頭:“裴盟主身負之招,中原之內,唯有一脈可施。楊宗主,今日姑且放汝等離去,但若其中有汝之算計,太某尚有三招可討?!?/p>

楊羽清還劍入鞘,拱了拱手:“好說了。還望二位掌門明察秋毫,還在下一個清白?!闭f罷,一招手,帶著二十八星宿便走。有掌門示意,二派弟子不便阻攔,紛紛讓開一條道來。

等不及楊羽清眾人離去,聶臨快步上前,再探裴風戰傷勢。這一探,卻是知之更深,驚異之色更重:“是蕭家的武學?!?/p>

“正是如此,方才奇怪?!碧忧咫p眉緊蹙:“洛陽蕭家與點蒼劍派素無冤仇,何來如此殺禍?莫非……”心念一動,隨即搖了搖頭:“不應該,蕭家的武學何人又能偷學了去?”苦思無果,索性不再糾纏,眼下仍以傷患為要:“在下先行前往點蒼劍派,安置盟主,還勞煩聶兄一行廬山,有請華神醫出手相助?!贝寐櫯R應下,安排二十弟子,留看是否仍有點蒼劍派弟子幸存,不敢久待,快步而去。

另一邊,離開黃龍口,楊羽清面色愈發沉重,聶臨之言,聽得七分:“裴風戰竟是重傷于洛陽蕭家之手,難道除了蕭京,尚有他人也習得蕭家武學?”自嘲笑道:“堂堂洛陽蕭家武學,豈能如此輕易便被他人盜取。蕭京已亡,如今出手的人,是蕭慕,還是蕭無憂!”

不再多想,回到早先休息的客棧,將放置的木盒取回。吩咐二十八星宿先行回返天玄教宗,只身獨進太原云府,告慰逝者。

昏暗的大殿,漆黑渾噩,隨著一人大步邁入,兩側石盞陡然點亮,閃爍著幽冥之火。

來人,一身黑衣,僅僅露出一堆陰毒的眸子。步行二十步,黑衣人落座主位左下石椅。翻手之間,掌中多出一柄雪白光耀的長劍。幽藍色火光照耀下,長劍映照出一道陰森。劍,名喚明玥。

片刻,再有一名黑衣門人快步而來,在黑衣首領耳畔小聲交待。黑衣首領點頭一笑,笑得格外陰冷:“這一戰,看來他們很是滿意。請來便是?!焙谝氯寺勓运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殿中又有一人,虎背熊腰,昂首闊步而來。且見來人,膚似紫金銅,目如虎豹眼,渾身肌肉,條條暴起,是個外家橫練之人,右臉上一道一尺來長的疤痕,如蜈蚣一般,在臉上猙獰,訴說著曾經的鏖戰。

“竺護法,久見了?!焙谝率最I收起明玥劍,也不起身,輕輕巧巧拱了拱手。

竺二生倒不介意,拱手回禮,在黑衣首領下側尋了張石椅坐下:“這一計,可謂高明。順水推舟,先除了裴風戰,又嫁禍楊羽清。如今你拿到了點蒼劍派的寶劍,我為葬火教除一大患,當真可喜可賀?!?/p>

黑衣首領陰陰一笑,將右手放在眼前瞧了瞧,淡淡說道:“的確可喜可賀啊??上易谥碌牡茏?,奮力拼殺,卻是一無所得,這方是苦惱?!?/p>

竺二生聞言大笑,拍了拍手,便有數名葬火教之人,抬著兩大木箱走來。木箱落地,葬火教弟子不敢逗留,告欠退下。竺二生指著木箱道:“此乃我教釀制的牛骨酒,有健骨理氣的效用,更可提升修為。此二箱內共有二百壇,以謝貴宗壯士?!?/p>

“竺護法客氣了?!焙谝率最I輕笑道,喚來弟子,吩咐將兩箱牛骨酒分發參與黃龍口之人。又命人取來酒具,為二人各滿一杯,黑衣首領舉杯笑道:“此番合作甚是愉快?!碑斚孪雀蔀榫?。竺二生也不客套,一口飲罷,問道:“聽聞楊羽清與裴風戰素有仇怨,當年更是放話要和裴風戰討命。即便護法不出手,楊羽清自然也會纏斗一番,屆時你我坐收漁翁之利,豈不美哉?”

黑衣首領搖了搖頭:“竺護法或是不知,這楊羽清,亦可能并非真正的楊羽清,而是福州宋家的宋珩。既然做手,不妨做個全?!斌枚贫嵌?,仍是豎起大拇指,夸贊道:“好手段!”

此間事了,竺二生也看出黑衣首領并無招待之意,不意久留,即刻告退。

眼看竺二生離去,黑衣首領冷笑一聲:“西域蠻苗,果然見識短淺。區區楊羽清,何足道哉?既是做手,自然是將禍水,引到中原第一世家,洛陽蕭家了?!?/p>

少頃時間,黑衣弟子復回,滿面驚恐之色,跪地慌道:“左護法,傳來消息,昆侖掌門死于楊羽清之手,首級已被砍下。一行黃龍口之人,僅有楚聞一人殘存?!?/p>

本是波瀾不驚之人,聽聞此語,竟是駭然跳起。身似油燈搖擺,連退數步,方知并非聽錯,連忙上前,一把將那弟子提了起來:“你說的,可是昆侖掌門蕭京!”

“是……是……”不及將話說完,黑衣首領怒發沖冠,口中大罵一聲,揮手便將那黑衣弟子丟出三丈之外。黑衣弟子重重摔在地上,噴出一口血箭,卻是不敢怒,更不敢言。

“尸體現在何處?楊羽清又在何處!”定下心神,黑衣首領含兇帶煞,咬牙切齒。

“尸體已被楚聞送回昆侖。楊羽清只身前往太原去了?!焙谝碌茏庸蛟诘厣?,一動也不敢動,如實說道。

“好,好!”黑衣首領怒目圓睜,一掌劈下,竟將石椅扶手劈個兩半:“楊羽清,汝之所為,便等待著無休無止的報復,我定要你,身敗名裂!”退去弟子,黑衣首領只影獨坐,斟滿一杯酒,如飲苦水:“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p>

中原武林以南,海波萬頃,碧浪滔天,幾載沉浮。

波濤洶涌中,一艘巨輪,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去往何方,在浪潮翻滾中,劃出一道道雪白的浪花。巨輪上,一條渾身雪白的人影,只身屹立高處,任海風鋪面,吹得長發飛舞,一對精光內斂的星目,遠眺西北方向,透出一絲殷殷期盼。

白衣人身后,一桿參天云帆,懸著一張三人來高的紫色大旟。旟上,描金線,鑲金邊,繡著一只不知何名的古怪鳥類,似鷹非鷹,似隼非隼,一對眸子,宛如活物,透著森森鬼氣,煞是可怖。風動旟動,旟上的怪鳥隨之飛舞,一雙森然的利爪,在大旟翻覆中,漸漸露出鋒芒。大旟上下,未著一字,卻是無人不曉,這一旟,代表何意?!笆T前融冷光,二十三絲東紫皇?!贝舜?,正是武林傳奇,紫皇島所有,船上之人,也只有紫皇島門人。

“宋師弟好雅興?!辈恢螘r,一人悄然而來,站在白衣人身后,含笑而立,氣態萬千。

白衣人不敢逾越規矩,轉身行禮:“季師兄見笑了。將近福州,小生迫不及待要與師兄們共飲一杯。雖不及島上甘美,卻也別有風味?!?/p>

“哈哈哈,”季師兄大笑道:“近鄉情怯,師弟心意,師兄如何不知?一別三載,榮歸故里,合該與府內上下歡聚,我等外人,豈能壞了規矩?”見白衣人還欲邀請,師兄又道:“此別非是無期。待你回到宋家,往后與紫皇島聯絡之事,便由你我承接,屆時,若不飲個三天三夜,師兄可是萬萬不能答應?!?/p>

“合該如此?!卑滓氯诉€欲行禮,卻被季師兄早早阻下。季師兄眼中關切,出得真誠,在白衣人肩頭輕輕拍了一拍,憂心道:“中原武林不比紫皇島,其中爾虞我詐、背信棄義數不勝數。宋師弟心思純粹,切記小心為上。再則令兄之事,師父以為當有非凡勢力,切不可魯莽。若是為難,大可向建宮求助,再不行,前來島上,島上師兄弟定不會置之不理?!?/p>

“季師兄……”白衣人星目點淚,話在喉中,卻已不知如何述說。季師兄笑道:“快到靠岸了,還不收拾收拾心情,面得讓你宋家之人以為,我們紫皇島的師兄弟欺辱了你?!闭f著,強自笑了數聲,終究不忍就此分別,早早返回船艙中。

福州之地,位中原以東,臨東海,靠南海,其形如鸞似鳳,又名鳳城。

“萬里重山繞福州,南橫一道見溪流?!?/p>

依城外萬里群山而行,可見一道溪流。復行十里,入目所見,群翠重疊,滿目春色,哪里似近冬時節。依溪循源,再有五里路,入眼所見,滿目青黃葉茂。叢林深處,赫然可見一處府宅,下立侍衛二人,持劍而立,凌然不可侵。上橫一張牌匾,鐵畫銀鉤,書上“宋家”二字。

宋家所在,雖非中原關卡要地,卻因水路之便,成為中原武林與海外紫皇島溝通聯系的唯一所在。百年以來因著其中關系,四方獲利,儼然成為大家。

林中清風舒人,伴隨府門開啟,卻見一道消瘦人影,著白襖,披藍袍,青絲垂髫,眉眼如畫,煞是可人。偏偏面似冰雕,不著情感,無端寒氣生,拒人千里外,此人不是“白梅落雪”南宮欣舞,更是何人?

出得宋家,南宮欣舞不失禮數,朝左右侍衛一行禮,便就此離去。顧念裴風戰黃龍口一行,憂心忡忡,一路回返,似緩還急,不覺已過一個時辰,眼見福州城高聳,心思返程路遙,尚需一匹快馬,這便要進城安置。行了數步,來到護城河外,心念陡然一轉:“宋家家主只說二公子外出游歷,雖是各番事項皆是符合,卻有不盡不實,莫不是尚有其他關鍵未明?”一念生,百念起,不由幾分懊悔,此事處理得,太過大意。迫不及待,腳下施力,速速朝宋家奔去。

這一去,比來時快了不少,耳畔風聲呼呼,足下煙塵滾滾,不足三刻時間,遙見宋家大門。臨近時,府門半開,卻是不見門前侍衛。宋家守衛森嚴,如此大意之舉,何曾見識?南宮欣舞心中疑竇叢生,暗覺不妙。五指芊芊,在大門上輕輕一按,大門“咯吱”一響,頓時眼前開闊,隨之而來,便是濃濃血腥氣味撲鼻,混合著花草氣息,宛如腐臭,直令人惡心難當。

再看來,眼前庭院之中,一條一條枉死之人,或橫或躺,零亂倒地,無論男女老少,身首異處。白石地磚,此刻染滿腥紅,翠葉染血,順著樹枝滑落,從樹干流到土里,土也紅,根也紅,何其可怖?本是一片安樂地,不過兩個時辰,竟成人間煉獄。

“這……”南宮欣舞驚魂未定,抬足之間,卻見白靴已染滿鮮血。心中思緒百轉,宋家雖是不及建宮、碧落青天這般傳承悠久、底蘊非常,卻也是高手云集,其中實力,不可小窺了去。如今區區兩個時辰,便慘遭毒手至此,試問何等勢力,有此實力?

顧不得衣袍染血,南宮欣舞快步入內,但見亭臺軒榭,走廊花苑,無一不是遍染腥紅,人間慘劇。再往大廳走去,赫見門前,垂髫幼童,橫死門檻。只見那半截尸身掛在門檻之上,雙腿卻在大廳之內,兇手手段殘忍,令人發指。

“畜生!”南宮欣舞怒叱一聲,長發亂舞。一時間,心神恍惚,似又回到了曾經最是黑暗的一天,南宮世家,滿門喋血,與今日宋家,何其相似!再抬眼,但見宋家家主,慘死高座之上,胸前被一柄長劍貫穿而過,死死釘在椅背,唯有一對虎目,是驚愕、是憤怒,似要一口一口,吞噬兇手。南宮欣舞快步入內,伸手探脈,哪還有什么氣息,尸體逐漸冰冷,回天乏術。

“宋家主……”本是威嚴有和藹的老者,如今魂飛魄散,死不瞑目,天道何在?南宮欣舞暗自愧嘆,為宋家主閉上雙眼。再拔劍,卻是稍一用力,便將長劍拔出,但見宋家主胸口傷處,已然稀爛,想來生前,便被賊人以長劍攪碎心臟,再用長劍定在椅上,極盡屈辱所能,非但殺人,更是誅心。

“如此手段,天怒人怨,我南宮欣舞立誓,定將這賊人,碎尸萬段!”南宮欣舞悲憤道,不由得,握緊了掌中的長劍。真氣洶涌,催得長劍聲聲作響,“砰”得一聲,長劍難承雄力,竟被真氣震斷。

“惡賊納命來!”卻聽身后一聲怒喝,霎時利風襲身,竟將南宮欣舞一身藍袍切出一道道破口。

南宮欣舞手持斷劍,腳走迷蹤,身形瞬動,猶如風中落葉,順著間隙游走。抬掌回應,頓見一只利爪般的鬼手,劈面而來,似將勁風撕裂。一掌一爪,一觸即分,二人同時退步。此刻,方才看清來人面容。卻見來人面如冠玉,劍眉星目,一身白衣勝雪,看似消瘦的身形,真氣流轉,端得堅毅非常。此人,正是紫皇島巨輪紫色大旟下的“宋師弟”??丛谘壑?,南宮欣舞卻覺得這一張清秀的面容,竟有三分熟悉。

“敢問閣下姓名?!蹦蠈m欣舞再退一步,問道。

“惡賊休得多言!”白衣人怒目圓睜,不欲理會。再動身,腳踩鬼步,手揮鬼爪,攪動乾坤蕩蕩,舞亂陰陽颯颯。指尖流風,好似利刃道道,直取南宮欣舞周身要害。

不待解釋,南宮欣舞只覺殺意彌天,提劍回應,平刺而去??此撇蛔龌ㄉ?,卻含流轉之法。哪想,白衣人面對斷劍,不躲不避,手掌化作一片混黑,堅越鐵石。掌威所及,斷劍寸寸碎裂,化作一團齏粉。南宮欣舞驚詫之間,拔劍已然不及,當機立斷,走玄妙,變神通,運勢如柔,招行似水,巧化三千勁,盡展水柔功法之巔毫。

招來式往,轉瞬便是十招。

未知來人身份,南宮欣舞略顯保守,以守為要。反觀白衣人,招行凌厲,不留余地,誓斬眼前惡徒!

愈戰,愈是心驚。赫見白衣人揮手千鈞力,掌式縹緲,化作鬼影重重。南宮欣舞不敢直攖其鋒,退步繞柱。白衣人攻勢不改,右手做爪揮掃,那一人合抱粗細的木柱,頓時已被抓去一寸來深。再定睛,揮掃之勢未休,左手厲掌朝著木柱劈來。

“咔吱”一響,厲掌竟是生生穿透木柱,直劈南宮欣舞天靈。南宮欣舞一時心驚,臨危不亂,單掌撥乾坤,化三清,運轉陰陽,妙化凌厲雄渾。

雙掌再匯,南宮欣舞竟是連退數步,靠在墻頭,退無可退。氣海翻涌,嘔出一口鮮血,落在早已被腥紅染滿的地磚上。反觀白衣人,不知何時,已變掌為指,形如劍戟。眼見白衣人自木柱中抽出手來,南宮欣舞連忙開口:“‘鬼影步’、‘鬼影手’、‘鬼影指’,閣下是紫皇島之人?”看似疑問,實則心中已然篤定。如此純粹的鬼影功法,相較早前楊羽清所施展,不知高明了多少,精粹了多少。除了紫皇島傳人,更有何人有此能為?

“正是?!卑滓氯藫]袖一掃,步步必進:“觀姑娘招式,當是點蒼劍派之人。敢問我宋家與點蒼劍派有何深仇大怨,要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姑娘貌似天仙,心如蛇蝎,連這稚子尚不放過,這便是堂堂中原正派之所為么!”雙手虛抓,真氣在指尖流轉,已然極招上手。

“慢著!”南宮欣舞眼見戰局將開,喝聲阻止:“敢問宋家長公子宋衍與閣下是何關系?”

“嗯?”白衣人稍一遲疑,卻是怒意更盛:“姑娘莫非要說,家兄曾經冒犯貴派么?荒謬!家兄素來與人交好,姑娘還是想清楚得好!”

乍聽此語,南宮欣舞一時愕然:“閣下之意,閣下便是宋家二公子,宋珩?”悲然慘笑,往事過眼,不由心中戚戚:“是了,若非宋衍的同母胞弟,為何生得如此相似?!?/p>

“家兄早已身故,姑娘何必惺惺作態?!彼午窳x憤難平,再進三步。

南宮欣舞卻似渾然不覺殺意逼身,倚在墻上,喃喃道:“既是宋家之人,可曾記得,三年零八個月前,貴府收到長公子遺軀之時,衣中尚有一封書函?!?/p>

原本進逼的腳步,在南宮欣舞一語過后,竟再也落不下去。一臉的怒意,在此刻,化作驚疑:“你……如何知曉?”

南宮欣舞卻不回答,兀自念道:“宋家主親啟,時有一季,逢貴府長公子仗義相助,一查昔年恨事。然敵寇狡詐,長公子舍生取義。在下不敢長公子曝尸荒野,故送還此地,以便落葉歸根。心中恨恨,若得天憐,一雪恨事,自當為長公子手刃兇徒,屆時,合該登門謝罪?!?/p>

“是你!”宋珩臉色乍變,晃身連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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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黃龍兵變(上)》最新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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