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K小說網 >> 男生>> 仙俠武俠 >> 太羽清光之花弄影 [書號2892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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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棋豪賭(上)

《太羽清光之花弄影》 久別賦/著, 本章共13993字, 更新于: 2019-07-04 10:49

千峰晚,藏龍山上高人現。盤龍石,流風過處,盡洗一壁蒼茫。江山亭,玄燈照,兩條對弈的身影,兩顆對弈的心,隨著白子落時,兵燹再起。

狂笑聲落,黑衣男子提子落盤,如天動風云驚,造一片兵甲爭勝,殺氣彌漫,山河傾覆。

“師兄,你大勢已去,敗局已定。交出《鑄兵神錄》與《奇物卷宗》,讓我父親,好好看看,如今誰才是鑄兵一脈真正的傳人,當年的他,又是如何的愚昧?!毖垡妱儇摲謺?,黑衣男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桀驁。昔年一敗,至今仍是心存掛礙,一生勁敵,此刻潰敗在即,如江海奔流,不能自已。

素衣男子猶自拿捏著不足拇指大小的棋子,心思沉穩,絲毫不為外力所動,眼眸更見精粹,不見一絲波動。滿盤棋子,白子殆盡,唯有八星遙遙相望,三元相合,穩定春秋社稷:“本是以為,多年前的一敗,汝之心性,當是愈見穩重,不想仍是這般急功燥進。一盤棋,處處逼殺,處處奪利,卻是不能窺出自己深陷災厄。此局,汝敗得不冤?!毖员M于此,白子落終。

霎時間,八星化九龍,天翻,地覆,鬼神驚。局勢驟然一改,黑子生氣已盡,白子卻如潛淵之龍,一掃陰霾。

曙光驚現,穿云破霧,照得江山亭返璞歸真。滿盤白子,迎著旭日,徐徐東升,盡化造物奇妙。

“未到水窮處,勝負尚在未定之天?!彼匾履凶泳従徴f道,將棋子,一顆一顆,放置桌案下的水盆之中,細心洗滌,似是清洗著紅塵浪涌中,那顆早已染滿灰塵的赤誠之心,無論如何耐心,終究回不到最初的清澈。

一側黑衣男子,在至喜之中,如入無盡深淵,臉色煞白,又是怒意暗生,目眥欲裂,卻強壓心頭怒火,只化做一聲冷哼,道:“從第一個子開始,你便處處留有后手,處處陷阱,果然好手段。不過,正如你所言,未到水窮處,勝負尚在未定之天。按照規矩,下一次的比試,可是我來出題,你可要留心了?!闭f罷,廣袖一甩,雙手背后,全然不似敗者模樣。大步而躍,不過須臾,便消失在這片金色浪潮之中。

棋子一塵不染,一顆一顆,用白布擦拭干凈,放回棋笥,黑白分明。素衣男子手搖水波,幽幽一嘆:“當年為了這兩本書,汝錯手害了師父。吾曾答應師父,饒你三次不死,亦曾答應你,對你,不使用這兩本書中功法。這些年來,吾未曾尋汝,便是希望汝能棄惡從善,果然,人心最是難測。下一局終了,汝之生死,便是定數,好自為之吧,師弟?!币宦暋皫煹堋?,濁淚濕了眼眶,濕了一顆本當堅毅的心。昔日同窗,今時反目,何其無奈,何其諷刺?明知對方已然遠去,明知縱然聽聞,只能換之嗤鼻,但這聲聲句句,卻是心中最珍惜的所在。

太原龍城,金曦照耀。

藏鋒劍芒,迎著曙光,綻放一片金輝璀璨。持劍的人,抱元守缺,指化劍訣,隨著朝陽,徐徐攀登。另一方,南宮欣舞雙手造氣,兩條白綾,如蛟龍穿梭,鋪開層層浪潮。

論劍臺一戰,楊羽清憑借家學,一戰白梅落雪,雙方點到即止,未曾逼迫性命,勝負,楊羽清心知肚明。此刻,一者走,一者留,已然不容留手。楊羽清不敢暴露自身家學,功力反走,破陽極陰,造化乾坤剛柔。吐納采息,聚風為勢,白色長袍,獵獵而舞。隨著一聲沉重,藏鋒如練,驚走飛鴻。

南宮欣舞柳眉飛插,踏微步如凌波,動白綾如水紋,浪涌翻騰中,颯爽英姿,纖柔似弱,絕影無蹤,便是一人三化之技。

甫交手,以快攻快。

楊羽清劍走虛空,造化云龍之變,虛實交錯,剛柔并濟。藏鋒在握,意在劍先,沛然劍氣吞吐如虹。南宮欣舞雙足不動,身似柔荑,雙手翻舞,白綾交錯,揮灑如鞭,運轉似劍,攻守之中,行水風之至柔。

一招落,各自驚贊。

“嗯?”南宮欣舞稍作遲疑。楊家劍法,素來以剛猛聞名,全然不似眼前白衣男子這般深沉多變,縱然短暫交鋒,但心中明了,此人劍法威能,猶在掌法之上,卻并非楊家一脈。心念轉動,白綾由攻轉纏,撥開層層浪濤,如封似閉。

楊羽清劍勢一改,反身轉手,快劍三刺,劍花挽成,如梨花萬朵,落英繽紛。同時旋身急退,入乾踏否,轉坤進遁,好不絕妙。豈料,氣息流轉間,真力一滯,“天罡指穴法”沉傷復發,后勁難續。

高手過招,勝負一瞬,只此須臾,南宮欣舞捉隙進招,白綾似附骨之蛀,纏住楊羽清持劍之手。一拉一扯,生生將楊羽清帶入白綾圍殺,纖足瞬踢,起如鴻毛,落入泰山,雷霆一怒,劈山開石。

只覺驚風穿云,楊羽清背脊冷寒,倉促應招,已落下風。初入建宮,曾被疾風以打水名義,苦練下盤,成就一身“盤絲腿法”。此刻臨危不驚,叉踢合擺,妙招連環,掃踹勾劈,竟讓南宮欣舞一時技拙。

楊羽清的“盤絲腿法”,南宮欣舞早有見識,更有交手,短暫接觸,卻是難以深入。此刻直攖其鋒,只覺甚為難纏。分神之間,手下白綾一松,楊羽清弓腿進招,借勢翻身而退。南宮欣舞冷眉一蹙,手腕翻動,白綾蛇躍而出。

楊羽清心念電轉,真氣化勁,強壓“天罡指穴法”之傷。右手一提,藏鋒劍脫手飛騰。與此同時,雙手撥陽化陰,左運“鬼影手”,右使“碧瀾煙手”,雙招并流,一氣破山。只聽“嘶啦”一聲,白綾撕裂。旋身再退,接劍,橫斬,劍氣吞吐,再創白綾威儀。

“嗯?”眼見對手奇招迭出,南宮欣舞不慌不亂,雙手一錯,白綾交織,急追而上。

“危險!”白綾力破虛空,穿山碎石,重創楊羽清,只在頃刻。邊城青大喝一聲,青影閃動,雙掌飄渺如煙,竟是“碧瀾煙手”中“城闕云煙”一式。全力一招,縱然根基有差,白綾亦是不禁一顫。

楊羽清側身一退,避開要害,仍被白綾擊中左肩。前傷未愈,在添新紅,一時左肩酸麻無力。暗叫糟糕,卻是不敢停留,翻身上馬,猛踢馬腹,快馬仰天怒啼,電閃而躍。楊羽清俯身揚手,一把抱住邊城青,四目相對,默契非常。邊城青接過藏鋒劍,只在快馬起躍一瞬,揮劍斬向南宮欣舞,趁著南宮欣舞收招抵擋之際,兩人一馬,已然躍出城門。

“師姊!”一名點蒼劍派弟子上前問道:“可要追趕?”

南宮欣舞望向滾滾塵煙,凝眉不散,好生思索。片刻,方才說道:“城外尚有雪山、青城二派人馬,尚無需趟此渾水。負傷之軀,難堪其重,靜待便可?!?/p>

此刻,天際旭日東升,金光鋪道,烏云漸漸散去。

點蒼劍派。

裴風戰端坐主位,靜聽南宮欣舞口中描述。愈聽,愈是心中驚異:“身中‘天罡指穴法’,尚能避過北堂門主的‘海潮調’,足見此人功力非凡。一招同運‘鬼影手’與‘碧瀾煙手’,此等手段,武林中,怕不多見?!眰壬砜聪蛐魩熖溃骸皫熖娮R廣博,此子所使用劍法,不知有何眉目?”

論及輩分,幾人之中,玄燈師太為最,卻是甘心落座北堂燕之右,足見碧落晴天于武林中地位之高。聽及裴風戰詢問,玄燈師太倒是不由自嘲道:“妄我活了這般歲數,這套劍法,始終想不出路數來。而且楊家心法,素來剛猛霸道,全不似此子這般深沉陰柔。此子身份,裴掌門可能確定?”

“鑄兵一脈流傳有六冊《鑄兵神錄》,每一冊均寫有一部絕世心法。其中有一部心法,大成之時,可運化陰陽二氣,自生小混沌圓力。據家師所言,時至今日,尚有兩冊流落在外。若是此人當真是楊羽清,以建宮能為,取得一冊《鑄兵神錄》并非無稽之談。這般,心法內學,倒無需多做考量,破解劍法來歷,更是主要?!北碧醚嗑従徴f道,縱然心中驚駭,楊羽清負傷之軀,尚能避過“海潮調”的影響,此刻,仍是語氣平淡。

說話間,忽而刀劍錚鏦,廳外拔劍如雪,廳內一時氣氛緊張。但見一人,青衣長發,臉上天虎面具,凜然不可犯,腳下如踏風湍,行動如入無人之境,婀娜身姿,飄然而至。眾人神色戒備間,但見天虎客快上一步,已至北堂燕身前,身形半躬,口中喃喃細語,饒是諸人功力深厚,仍不能聽出分毫聲響。

片刻,北堂燕巧眉緊蹙,稍稍點頭,朝眾人一抱拳,道:“在下尚有他事,不可久留,在此告辭?!彪S后朝南宮欣舞看上一眼:“此番因果,你當小心才是?!闭f罷,不待眾人回應,蓮足輕踏,已然消失眾人眼前。天虎客冷眼不移,諸派掌門在其眼中,形同虛設,身法一展,翩然如風,宛若虛空夢境,竟似不曾來往。

“竟是碧落青天門人,此等功力,著實不凡?!毙魩熖芍愿袊@道。

“師太何必高贊他人。貴派‘天罡指穴法’,若是下了重手,足可連破敵手身上七處要穴,縱然武藝高強,但真氣潰散,不過空有架子罷了,即便尋常男子,亦可輕易制服。此等武學,當世罕見。便是不知,楊羽清既然身中其招,又是如何能有一搏之力,莫不是念知師弟,功力不濟,未免有負‘耀世三星’之名?!币粋瘸?,雙手寶劍,似笑非笑,看向念知的眼中,不時浮起一絲輕蔑。

念知聞言,眉峰一緊,卻不言語。自己那一招,雖非下了重手,但封穴滯氣,尚有把握。如此姿態,迎戰南宮欣舞,尚能全身而退,其中定有蹊蹺。瞥眼看向南宮欣舞,轉瞬稍稍搖頭。南宮欣舞對其師甚為敬重,如今傷在楊羽清手下,斷無放過之理。神思電轉,似是明了幾分關巧,眉峰漸漸舒緩。

卻聽玉石輕扣,白衣佛者,溫潤爾雅,宛如世外白蓮,純凈無垢。雙唇微啟,煞是好聽:“趙颯飛生性多疑,若是此人得知先中‘天罡指穴法’,后遇白梅落雪,尚且位于不敗之地,抽身離開太原,只怕心存懷疑?!鄙陨詡壬?,朝裴風戰一行禮,道:“裴盟主,晚輩不才,心有一計?!?/p>

風吹落葉,長長的青石板上,一對人馬,手提長劍,整齊劃一,浩浩蕩蕩,離開點蒼劍派。

為首之人,身形奇長,高挑消瘦,卻是腳步沉穩。雙手負背,氣態自生,威儀萬千。身后弟子,面似冠玉,雙目如星,光華內斂,深沉之中,如幽潭暗澗,心思難測。

“本想借機發難,不料明心倒是不動聲色,便為念知化消,更是設下計謀,妄圖以我昆侖派為先鋒,著實陰險得緊?!背劺浜咭宦?,口中幾分怒意,卻是強自按捺,不肯發錯。

“哼,”蕭京冷笑道:“哪里是先鋒,分明死士。明心好生算計,這般情形下,若是拒絕,未免有損我昆侖派之威名,不過……”見他眼眸一轉,面露嘲諷:“此役朝廷十分重視,大內七屠,如今三屠盡出,可見一斑。屆時,只需避其鋒芒,讓三屠直攖其鋒,無論結果如何,我等才是最大的贏家?!?/p>

楚聞聞言一喜,有意壓低三分聲音:“大內七屠名義上鏟除武林敗類,卻是朝廷的爪牙,但凡心有逆反,均慘遭毒手,武林之中,人人自危。若是能借天玄教宗之手,折其羽翼,也好拔去這眼中釘。何況三屠身損,一者無論點蒼劍派還是少林,均難逃干系,二來朝廷勢必加大兵力相助,如此算來,倒是妙哉?!?/p>

“自然如此。若是三屠當真有所實力,破除外圍賊人,直搗黃龍,只需稍做手腳,便可將天玄教宗所供奉秘典取回?!笔捑┥裆粍C,語意再寒一分:“誰是螳螂誰是黃雀,猶未可知?!闭f罷,師徒二人相視而笑,詭異非常。

且說楊羽清快馬一提,攜邊城青飛奔而出,只是片刻功夫,身后已無太原城門蹤跡。眼前,道路雙分,各自生有拔地沖天的松柏,枝葉交錯,零星幾點空缺,落下皓光如星辰點綴暗夜,勾勒一幅奇異星宿圖案。

轉身瞭望,卻見并無追兵趕來,楊羽清勒馬止步,翻身落地,干凈利落。強壓傷體,向松柏根部細心尋覓。不過片刻,返身牽過馬韁,朝左側岔道行去。

“宋……”邊城青稍作遲疑,繼而換了稱呼:“楊大哥,你傷勢如何?先后負傷,可要稍作休息?”明知眼前人絕非單純,但心中關切,仍是不由自主,發自肺腑。

楊羽清臉色愈發蒼白,暗自調動體內破元真氣,運功療傷。聽聞邊城青話語,露出一副云淡風輕:“莫要看不起你楊大哥,念知所施展的‘天罡指穴法’尚未有十分火候,不過氣息有礙罷了。再行片刻,待得有落腳之地,運氣通脈,即可痊愈?!闭f得輕巧,卻是有苦自知。念知一指,著實大出楊羽清意料,傷穴損脈,絕非一時三刻可治愈。又逢南宮欣舞單鋒當關,傷上加傷,氣血逆沖,若非心志堅韌,怕是早已噴出一口血來。

交談之間,復行數十步。忽得一陣煞風襲來,饒是堅毅如松柏,亦是不由枝折葉落。

楊羽清劍眉一凝,駐馬而立,衣袂隨風勁舞。提足一踏,飽含真氣,霎時流風頓止,隨即,撕天一聲裂響,但見一條長鞭凌厲劈來。心知來人非是易與,楊羽清凝神戒備,不敢退讓半步,生怕邊城青直攖其鋒。瞧準鞭勢走向,抬足一掃,鞭頭橫插入木,勁松震顫,萬葉凋零。

不待思索,但見一條渾身黑衣之人,腳踏颯風,行如流湍,彈指之間,欺身而來。四目相對,照眼一瞬,不多言,便是旋身飛足,勁掃而出。

楊羽清抬手格擋,竟被生生逼退一步。一時雙臂疼痛難當,酸麻無力。邊城青見狀,手按劍柄,正欲贊招相助,卻被楊羽清出言喝止。

黑衣人一招得勢,更不饒人,修長的雙腿,交錯連環,如掃如剪。一雙秋水妙眸,無視一側邊城青,全神凝視面前男子。

“‘盤絲腿法’!”楊羽清瞧出對手武學路數,心中已然明了來人身份,當下舍卻掌上功夫,亦以“盤絲腿法”回應。相同的招數,一者快且利,一者穩且狠,招來式往,斗得流風亂竄,難分伯仲。一時之間,殘影繽紛,煞是好看。

且聽黑衣人嬌咤一聲,身影陡然拔高,凝力一點,化作螺旋勁,傾力而下。楊羽清心思一沉,腳踩迷蹤,入坤退離,一逼鋒芒。黑衣人哪能輕放,一招未老,后招應勢而發,彈腿踢足,力掃六合。

楊羽清回招以應,驟感真氣一滯,再落下風。無奈之余,雙掌運化陰陽交融,層層卸力,但足尖力透掌心,看似蜻蜓點水,卻是山河倒傾。饒是楊羽清功力非凡,竟是無可卸力,連退數步,強壓多時的傷體爆發,一口血箭噴出,身形顫如危卵,“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嗯?”黑衣人略微遲疑,邊城青拔劍在手,手腕一振,便是劍花紛紛,如疾風驟雨打去。黑衣人只覺利芒逼來,點足一退,避開鋒銳。一雙妙手順勢迎上,自劍花之中恣意穿梭,陡然雙指一并,夾住劍身,口中一喝:“退!”邊城青竟拿捏不出,撒手退步。

黑衣人柳眉微蹙,甩手將藏鋒劍丟到一邊,縱身一躍,已來到楊羽清身前??焓秩珉?,連按“步廊”、“神封”二穴,手指在楊羽清頸間一探,驚道:“‘天罡指穴法’,你怎會身中此招?”

來人身份,尚未可知,但言語之中,滿含關切,卻是做不得假,想來與楊羽清多有交情。此刻注意看來,眼前黑衣人身段婀娜,柔美之中,夾雜一絲剛毅。一雙腿,修長筆直,回想適才爭斗,與楊羽清竟同使“盤絲腿法”,多半師出同門,只是運招之間,較楊羽清更多熟練靈動,單論這腿上功夫,怕是楊羽清所不能及。想通諸多因果,邊城青倒也不做隱瞞,將楊羽清受傷一事,合盤托出。

“招中藏式,這小子敗得不冤?!焙谝氯瞬贿^二十出頭,尚是妙齡,說起話來,倒有幾分老氣橫秋。手按“靈臺穴”,為楊羽清推宮活穴。片刻,楊羽清氣息長納,臉色轉紅,道:“疾風師姊,何必每次相見均是如此?!?/p>

“如此,方知你小子這段時間可有偷懶。如今看來,這腿上功夫,你的確荒廢不少?!奔诧L瓊鼻一皺,頗為不悅。

楊羽清一時哭笑不得,無奈搖頭,卻是明了,自己一身“盤絲腿法”,乃是得自疾風所傳,固然精妙非常。疾風淫浸此道,絕非自己所可比擬,卻是不欲辯解,當下轉移話題,起身介紹道:“師姊,此人乃是邊家之女邊城青?!鄙宰魍nD,又道:“城青,想來你對我能運使你家傳掌法一事,多有猜疑。此刻我師姊在此,正當讓你明白才是?!?/p>

適才交手,雖只有電光火石,但疾風出手彈劍之法,的確與邊城青掌法多有相似。只是當時多是擔心楊羽清傷勢,未曾留意?,F在細細思索,不得心生疑竇。邊城青眼波流轉,卻見此二人一白一黑,俊俏美貌,著實親密,沒由心頭一酸。不愿表露心思,朝疾風欠身行禮。

“嗯?”疾風一聲疑問,好生打量著眼前女子:“你便是邊家僅存的血脈?”得以邊城青回應,又道:“既然如此,邊家之事,你理當知悉?!闭f罷,后退一步,右掌虛拿,漸呈青碧,反掌一揮,如云煙無蹤,落掌輕柔,樹干竟是紋絲不動。

這一掌,看似尚不及孩童揮打,但在邊城青眼中,卻是瞧出其中精妙所在。不多言,楊羽清提起藏鋒劍,快手一砍,藏鋒劍徑直砍入樹干。凝氣拔劍,但聽“咯吱”一響,參天巨樹,自斷口折開,轟然落地。凝神細看,樹干中心,竟已呈現枯萎之色,逐步朝外蔓延。

一招無息,已然驚駭場中青衣女子。招出同源,卻是自己從未見識的精妙。邊城青驚愕有之,疑問亦有之。

“邊家掌法,起源倚鶴樓‘碧瀾煙手’。而我們,便是倚鶴樓正統傳人?!奔诧L緩緩說道:“邊家先輩,乃昔時倚鶴樓樓主梁山聽所收弟子。因兵亂之故,倚鶴樓慘遭毒手,四分五裂,邊氏一脈因奉命在外,得以幸免。自鬼先生建立九轉生死巷以來,一直尋找倚鶴樓門徒,邊家便是那時歸入九轉生死巷。論資排輩,你叫我一聲師姊,著實應當?!闭f時,從懷中取出一塊烏黑令牌。

見此令牌,邊城青心中更是起伏不定。招式或可偷學,但這塊令牌,卻是真真實實,落在眼前。不由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方木盒,徐徐打開。木盒之中,竟是一模一樣的烏黑令牌。

“一直以來,令兄便是知曉我之身份,方敢以性命相托。城青,你不是奇怪,你邊家武學,為何我尚能運使,如此便是其中緣由?!睏钣鹎逭f罷,雙手一橫,遞上藏鋒劍。

佩劍在前,邊城青卻是神識渾濁,不由后退,待得看清楊羽清手中之物,伸出的手,顫抖不已,半響,方將寶劍還于鞘中:“那你究竟是誰?”此言一出,又是搖頭:“你是楊羽清,‘劍神’楊羽清,那你為何又有宋家家主手書,難道宋家,也如我邊家一般?”

故作平靜,楊羽清猶能聽出話語之中,那一絲不可置信:“宋家并非如此,但那手書是真。其中因由,非是我等所能置喙?!?/p>

疾風見狀,亦不愿就此糾纏,取來一個瓷瓶,交與楊羽清手中:“看來,汀蘭師姊真是料事如神,讓我帶來這瓶順氣活血的藥丸,調理數日,即可化解你‘天罡指穴法’之傷。另則……”說到此處,有意壓低聲音:“張鳳兮等人已自開遠門突圍,離開太原?!?/p>

楊羽清暗自點頭:“如此便勞煩師姊了。師姊回返之時,替我向義母帶聲好?!?/p>

疾風再三吩咐他一路小心,隨即爽朗一笑,縱身飛躍,幾個閃動,人已消失不見。

楊羽清長舒一口氣,這般算來,尚在計劃之內。

“以后我當如何稱呼于你?楊大哥?抑或師兄?”理清頭緒,邊城青這便鎮定下來

“你我無需拘泥,如何稱呼,但憑你喜好便是?!睏钣鹎遢笭栆恍?,道:“已然耽擱不少時間,是時候趕路了?!碑斚溶S上馬背,伸手將邊城青拉上馬來,這便繞路南行。

不知馬行幾時,眼前逐漸開闊,已至官道。四下無人,唯有烈日當空,照得土地似欲焦灼。黃塵鋪道,卻是不知在何時,已被雜亂的腳步漫踏,留下凌亂腳印,漸漸遠去。

“嗯?”楊羽清雖能猜出一二,但見腳印紛紛,已知穿行之人,勢必不少。吩咐邊城青切記小心,順著腳印方向追去。

沿腳印而行,不過多時,轉入一條山石小道。小道兩側皆是亂石堆積,入眼所見,最高者足有十余丈,相互擁擠,獨留一條五人并肩而行的小路,蜿蜒向前。如此陣仗,絕非天然可成,多是人力為之。雖未走入,猶感陰風陣陣,煞是可怖。風過無痕,吹起一片沙塵,碎石隱隱躁動,似是隨時墜落,著實駭人。

不遠處,隱約可見數塊一丈來高的巨石,錯落而立,恰是擋住去路。視野驟然一縮,不知其中長度幾何。細細聽來,其中不時傳來金鐵沖擊,尖銳刺耳。

“竟是石陣?!睏钣鹎逍乃家怀?,眉弓深鎖:“看著地上痕跡,這石陣必是不久前布置。倉促布局,能有此功力,此人倒是不俗?!甭曇魤旱腿?,又道:“內中廝殺聲起,正是大好時機。屆時你我進入其中。若是遇到正統之人,你切莫與掌門交手。奮力而為,但是莫要傷及人命?!鼻乙娛嚾肟?,腳印紛雜,想來已有一隊人馬進入。

邊城青見他神色嚴肅,雖然未能盡知其意,卻也銘記在心。隨即翻身下馬,玉掌按住劍柄,好生戒備,跟隨楊羽清步入其中。

石陣設立窄道之中,由左至右,不足一丈。置身其中,層層疊疊,不能一窺究竟。陰風襲來,竟是寒入骨髓。眼前逐漸朦朧,不知何故,如墜云中霧里,只有金石交錯,錚錚在耳,難辨虛實。

楊羽清當先帶路,不敢輕易觸碰石塊。驀然止步,四下看來,又是回到入口。

“哼,”楊羽清冷哼一聲:“八相石門陣。布陣之人,手段倒是高明。若是時間充沛,困陣轉殺陣,著實不易破解。不過既然瞧出關巧,要想困住在下,卻是難矣?!币娺叧乔嗄樕曰?,心知其未能知悉,唯恐迷失其中,好生講解:“八相之數,逢雙則吉,逢單則兇,一步踏錯,便受困其中。石墻在中是為土,此地面南對北,你且在東北角上插上火折,無需點燃?!?/p>

邊城青聞言,取出火折,也不打開,反手一推,火折飛馳,直立東北角巨石之下。

楊羽清見狀,心神收斂,腳踏八卦,走向東西位第二個入口。邊城青不敢怠慢,踏著腳印跟上。不過多時,濃霧漸散,兵戈聲響如在耳畔。凝氣觀來,不遠處兩方人馬,奮力拼殺,人影交錯,幾幾險象環生。

但見一方人馬,皆為白襖青衣,正是雪山劍派與青城派門人。另一方,均為黑色長袍,且戰且退。

“此人竟是張鳳兮?!绷鞴膺^處,楊羽清的眼睛已然落在那黑衣劍者身上。黑衣劍者手持一柄二尺寶劍,劍身薄如蟬翼,騰劍挪光,極為娟秀,莫看年紀尚輕,卻是獨抗雪山劍派掌門太子清,猶能不落下風。反觀太子清,劍出梅影,反轉六合,行招運勢,凝聚極寒之氣。劍快人快,卻也奈何不得張鳳兮。

另一方,黑衣女子手持雙劍,砍刺撥劃,以一敵四,不見技拙。兩柄短劍在手,端得刁鉆邪異,出與無常,竟將青城派四名弟子攻得節節敗退。卻是礙于場地狹窄,身法不得盡展,難以支援。

東南角落,一人手持雪白長槍,大開大闔,威風八面。招狠式厲,摧山破嵐。見他身后負著一名昏死之人,于五名雪山劍派門人相抗,頗有為難。汗水落地,仍是不愿放棄戰友。那五名弟子劍法雖未見上乘,但劍陣開啟,配合無間,饒是槍者驍勇,卻是不能不顧及背后傷患,受制其中。

槍者對面,雙鞭戰寬劍。黑衣男子,雙鞭掄圓,密不透風,有意向槍者靠近。而其對手,更是難纏,劍快如電,驚得霜寒四起,反手一抖,一劍化六。黑衣男子分神之間,身上再添新紅。

眼見久攻不下,聶臨身側六名弟子隨即加入戰團。一時間,黑衣人處處受制,難以久持。聶臨心思把定,手按劍柄,蓄勢待發。

忽而爽朗一笑,楊羽清腳踏流風,快步而入:“聶掌門此番舉動,未免有失身份?!闭f話間,邊城青拔劍在握,贊功相助黑衣女子。劍走連環,黑衣女子壓力驟減,雙劍逞雄,當即重傷三人。

弟子負傷,聶臨心頭一惱,但見來人,怒火更甚,卻是礙于身份,強自按捺:“原來是你。閣下好生手段,假扮宋家公子,蠱惑人心在前,暗箭傷人在后。若是以為如此便能傷及中原正統,未免太過小窺了正統能為?!?/p>

“難怪南宮欣舞不曾追來,原來早有布局。倒是張鳳兮一行人,在疾風算計之下,反遇到了這兩派之人?!彪m然早已料及,但此刻看來,楊羽清仍是不免驚嘆疾風能為。星眸一掃,入眼所見,滿是刀光劍影,兇險非常。此地畢竟非是一般山谷,而是處于亂石堆砌之中的窄道,說不得何時,便有碎石坍塌。眾人身處石陣,即便熟悉出入之法,亦是難以全身而退。當下聲色一正,退開一步,道:“久聞聶掌門劍法通神,西南一帶,無人可出左右。今日小子不才,貿然請招,并以此為憑,若是聶掌門技高一籌,楊某即可棄劍投降,任憑處置。若是僥幸勝得一招半式,此戰就此作罷,免得山神震怒,亂石傷人。不知聶掌門意下如何?!?/p>

聶臨怒火漸息,聽聞楊羽清之言,不由深思。楊羽清既在論劍臺上敗了南宮欣舞,得號“劍神”,其劍上造詣,可見一斑。而面前五名黑衣人,皆為天玄教宗舉足輕重的人物,若是就此放過,無異放虎歸山,再要擒拿,著實不易。但此行人中,無論青城一脈,抑或雪山劍派,均為精英翹楚,即便能將天玄教宗人馬斬殺當下,不免多費心力。倘若引動亂石下墜,勢必全軍覆沒。再三考量,心有定論:“那便讓聶某一會劍神能為?!币粨]手,青城弟子同時收招后退,堵住出口。

與此同時,太子清長劍橫劃,借張鳳兮挑刺之力,快身后退。雪山劍派弟子見掌門罷手,當下也不戀戰,動身回返,站立入口,長劍指地,不教敵手趁機逃離。而那群黑衣人見狀,立時匯聚,抱成一團,以免再生變故。邊城青橫劍在胸,凌然而立,護于右側。

楊羽清負手而立,看向先前與手持雙鞭之人交鋒的男子,見他生得極為彪悍,滿面胡渣,目光鋒利,縱然休戰,仍是將左手懸于腰間,捏作劍訣,可見此人外粗心細,并非表面一般有勇無謀:“原來是‘六瑤劍手’,難怪強悍如齊林王,亦是不免吃了虧?!痹掚m輕松,心中卻是不由警惕,五梅劍陣、六瑤劍手、太子清,雪山劍派可是精銳盡出,加上素來沉穩的聶臨,若是并無疾風暗中做手,自己與邊城青二人直攖其鋒,怕是有死無生。

思忖之間,手指在腰間一按,不見他如何動作,手中已然多了一柄三尺三寸長的軟劍。劍身柔如絹帛,出鞘鏗然有聲。劍鋒直迎日光,匯于一線。尋常軟劍,大凡以銅為材質,而楊羽清手中之物,乍看之下,竟難以分辨。

“白松石,劫灰鐵,好高明的鍛造手法?!碧忧弩@愕之際,雙眼微閉,好生打量著這一口寶劍。雪山劍派多是修劍,太子清更是淫浸劍道數十載,對冶鐵制劍之術,涉獵甚廣。瞧出劍上端倪,不由心生比較:“聶兄,此戰便交由在下如何。楊家后人,劍中神話,便要看看這口劍,能發揮‘長風三疊劍’幾成功力?!?/p>

“呵,”楊羽清輕笑一聲:“楊家劍法,可不僅僅只有‘長風三疊劍’。若是太掌門愿意此戰,天光云影,自然不會令太掌門失望?!?/p>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方寸之間,天高云闊,淵深水靜,正合劍法陰陽動靜。好,以此詩證劍,足見高妙?!碧忧逍纳锌?,眉宇間,劍氣凝聚,爭勝心起,是劍者的傲骨。

聶臨濃眉微皺,他知曉太子清一生淡薄,對于劍道,卻是汲汲營營。執于劍,癡于劍,莫非如此,又如何會因為多年前敗于楊普明,而漸生心魔。如今楊家后人現世,無論答應與否,已然無用。索性松開劍柄,退至弟子身前:“既然太掌門有心,聶某何必拂卻美意。只是太掌門先有消耗,此刻當是小心為上?!辈磺宄钣鹎骞αθ绾?,但僅憑能敗南宮欣舞的絕學“望梅六影”,已不能小窺分毫。而之前,太子清曾與張鳳兮交手,張鳳兮亦是入名論劍臺的高手,四大名劍,豈能等閑視之。此番言語,一來自是提醒太子清莫要沖動,二來亦是警告楊羽清,莫要趁人之危。

“呵,”楊羽清嘴角輕?。骸凹热蝗绱?,不若以十招為限,太掌門意下何如?”

“正有此意?!碧忧蹇v然沉溺劍道,亦是明了,此地絕非交戰之選。他心思清正,對己身劍技頗有自負,顧念身份,自然不會拒絕:“如此,便注意來,第一招,‘擾亂天寒凝霜雪’!”聲音回蕩,寬劍指天,霎時極寒凍氣,自劍身散發,天地驟然無端生冷,宛如臘月降雪,令人不禁寒顫。隨即,腳下一頓,劍勢轉乾坤,剖化冰輪逆轉,走偏鋒,行極端,快得捉影不及。

霎寒之招,雖是凌厲,卻也極損內力。太子清既然應下十招之限,必是招招絕技。明了此事,楊羽清收斂心思,手臂一顫,天光云影瞬化劍花千萬,鋪將云海大道,借霜雪之寒,一贊騰龍之勢。

一瞬,寬劍無阻,切金斷玉,軟劍無咎,百煉繞指。只聽劍鳴錚鏦,腳下再添新痕。

“好快的劍?!甭櫯R亦是劍中翹楚,自問若是面對此招,說不得只有躲閃一圖。相較之下,楊羽清收雷霆于絹帛,凝震怒于江海,層層卸勁之法,著實高妙。

甫一交手,對手能為,各自心驚。

雪山劍派之人,常年居于風霜冰雪之中,對其所修霎寒功體,極有助益。而太子清,更是造詣非凡,一劍快過一劍,平地起霜,功力,漸催極致。

三招一過,楊羽清漸覺吃力。早先傷患,雖在藥物調理之下,得以舒緩,此刻連受寒氣入體,“天罡指穴法”舊傷復發,一時倍受掣肘。然事關非常,不容輕易敗退。功體運轉,強壓傷勢。腳踏八卦迷蹤,飄然若塵,連避連環三刺,反手振劍,劍花一化三,三化三三,一阻兇險。同時,催陽反陰,造化乾坤。但聽“鏗鏘”一響,劍炁沛然吞吐,猶如實體。天光云影趁勢變招,撥弄風云,騰光挪快。

接連三招強攻,乍見楊羽清反守為攻,出手更是深沉如淵,飄逸若風。太子清不敢怠慢,功力再催,劍端覆霜,以快破快。

雙劍并鋒,剛柔互沖,磅礴劍氣激蕩沙塵飛揚,二人,同時后退一步。

虎口生疼,太子清不由背劍身后,免得添人笑話。反觀楊羽清,亦是氣血翻騰,寒氣入體,臉色一片煞白。

旁人看來,楊羽清獨占太子清,已是平手之局,而邊城青卻是知曉楊羽清傷患在身。太子清雖有消耗,此戰斷不至于吃虧在先。楊羽清是先中明心“天罡指穴法”,至今未曾化解,隨后再負南宮欣舞之招,此刻又受寒氣入體。三傷匯聚,即便能為通天,怕也要留有隱患。心下擔憂,緊了緊握劍的手,骨節凸顯。

“南楊北蕭,果然名不虛傳?!倍虝航皇?,太子清已然察覺楊羽清負傷在前,一番比試,實則吃了暗虧。此刻,仍能一抗極端劍招,這番堅韌心性,這番武者傲骨,即便身為對手,亦是不得不心生贊許。

楊羽清卻不言語,趁此時機,暗自調息。氣息稍平,方才說道:“太掌門以霎寒入劍,這套‘凝霜寒宵劍’,也令在下豐富了人生閱歷?!遍L吐一口氣,天光云影橫立胸前,

流風席卷,天光云影隱隱而顫。白袍如雪,獵獵而舞。持劍的人,站立似岳,任風吹,亦不曾挪動一步。持劍的手,環似鐵箍,任霜打,亦不曾放松絲毫。采風納氣,劍身顫如振翅。一瞬,便是銀光閃爍,化作云海天池,鋪天蓋地。一劍萬相生,萬相歸一法。虛實交錯,逼命,只在頃刻。

“來得好!”太子清一聲喝,腳尖點地,飄然退后。一寸之距,生死一線,卻是千山萬水,難以逾越。退,直到退不可退,太子清眉眼一凜,寒起雪生,落地成霜,劍,在森寒中,匯聚一線。

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一招傾出,變招,已然不及。楊羽清心思電轉,手中加力,陡然一松,天光云影急射而去。踏地震聲,飛躍而起。再一踏,腳尖一點寬劍背脊,旋身下劈。

一招雙式,劍奪命,腿劈肩,危機四伏。

太子清心一驚,已知劍招落空,僅憑多年劍覺,錯步移位,堪堪躲開。饒是應變及時,右肩仍被腿風掃中,撕裂生疼。眼見天光云影深插入壁,暗叫好險。

一瞬得手,楊羽清趁勢追擊,反掌拔劍,再顯不世絕藝。

霎時,陣陣低沉,亂石崩云,雨點般墜下,穿云破風,勁比利箭。

“小心!”張鳳兮、邊城青、聶臨三人同時呼叫,正欲各自沖去相助。楊羽清已退步閃避,長劍舞動,化作光幢,擋開碎石。太子清一展身法,穿梭來去,分毫不沾。但見腳下,碎石沒地,其力可知。

隱隱震動,令一側石壁上,又落下無數碎石,張鳳兮與持槍男子對視一眼,奮力阻擋,保下同志安全。雪山、青城二派弟子,亦是紛紛躲避。

稍過片刻,落石休止,幾人身上,不知被碎石劃破多少傷痕,皮肉外翻,鮮血淋漓。

撣了撣一身塵土,太子清已滿頭是灰。卻見楊羽清亦是狼狽至極,白衣染血,其中兇險,即便此刻想來,仍是驚駭。仰頭望去,青天蒙塵,當下收劍入鞘,道:“此地并非良所,此戰何妨暫且按下。余下三招,總有相較時機?!毖垡娧┥絼ε删J,各有負傷,若為一己爭勝,再是引動亂石,怕難善了。

楊羽清舉袖擦拭臉上血跡,一抱拳,道:“既然如此,洞庭湖外,恭候太掌門大駕?!币徽Z雙關,既有停手之意,亦要保下張鳳兮諸人。

太子清聞言,朝聶臨使了個眼色。聶臨倒是坦率,一揮手,青城弟子讓開一條去路。

“多謝?!睏钣鹎逶僖恍卸Y,與邊城青、五名黑衣人自出口離去。

不敢多做逗留,太子清、聶臨二人,各自率領門下弟子,返回太原。

離開石陣,眾人馬不停蹄,一路行至官道,方覺安全。這才發覺氣空力盡,顧不得道路灰塵,索性坐了下來,大口喘氣,暗自僥幸。

昔時,發髻整齊,一身衣著楚楚,誰曾想,如今蓬頭垢面,渾身襤褸,哪還有高手風范。太子清慶幸之余,搖頭苦笑:“人力終有窮,天道無止盡。古人所言,誠不欺我?!?/p>

“正是如此。本是以為如今一役,縱然不能擒下楊羽清,但天玄教宗之人,多可捉拿。未想天時不允,著實可惜了?!甭櫯R頗為遺憾,兀自搖頭扼腕。但見門下弟子傷勢非輕,滿面疲頓,又是不由心生愛惜。

太子清卻是坦然:“這一行人,在天玄教宗之中可是聲名赫赫之輩?!畡θ濉瘡堷P兮,‘白馬槍’孟???,‘雷霆雙持’齊林王,‘霞虹彩鈴’蘇漫,‘八門書生’穆辭,哪一個又是易于之輩?加上楊羽清、邊城青二人,此番陣仗,勝負尚在未定之天?!?/p>

聶臨頷首說道:“全身而退,已是不易之事。算起來,你我二人,當真較量之下,未必能留得下楊羽清。如今能可重創天玄教宗高手,也算不辱使命?!辈恢乃紟缀?,盡付幽幽一嘆,卻為看到,太子清一時面色蒼白如蠟,一個踉蹌,便要摔倒在地。

六瑤劍手華震岳步伐一快,當先扶住太子清,將其盤腿坐下。聶臨發覺有異,連忙內元飽提,以中和之力,為太子清穩定傷患。

稍過片刻,太子清臉色逐漸紅潤,聶臨這才放下心來,濃眉一皺,問道:“這是何原因?”

華震岳心知聶臨與太子清素來交好,也不多做隱瞞:“適才一戰,掌門所用‘凝霜寒宵劍’,乃是內家陰極之力,而化霎寒劍氣。其威力固然驚人,但對自身亦有反噬。這七招下來,寒氣反入骨髓,受傷非輕?!?/p>

聶臨本是驚贊太子清劍術非凡,聞言,不由心中嘆惋。又聽華震岳說道:“這幾年來,楊普明生死不明,掌門心心念念,便是能再遇其人,可在劍上勝過一招半式也好。本想楊家劍法剛猛霸道,是以純陽心法催動,故而欲以極寒之力破之。不想,‘凝霜寒宵劍’也是霸道非常?!?/p>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如此隱患,若是不及早根除,后患無窮??捎薪夥??”聶臨滿含關切,出言問道。

華震岳凝思片刻,道:“掌門未有提及,但我以為,《鑄兵神錄》中所含‘正氣’一篇,或有奇效?!?/p>

“哦?”聶臨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鑄兵神錄》當在鑄兵工后人身上。且不論是否當真有效,單單此時鑄兵后人是誰,便無人知曉?!甭曇舳溉灰晦D:“這世間,天材地寶數不勝數,難不成均無效果?”

“咳咳,”一聲虛弱,太子清臉色又白了三分。聽聞聶臨之意,似是要尋覓靈丹妙藥,感動之余,卻是不愿聶臨就此犯陷:“此事并無大礙,我尚能壓制。何況無論《鑄兵神錄》還是天材地寶,皆是可遇而不可求。與其勞心其中,不如精進內功?!痹掚m如此,眼中,卻仍是不由自主,露出一絲無奈。

說話之間,忽聞馬蹄疾踏,一條滾滾塵浪,自遠馳來。稍近時,但見一道門小童,快馬加鞭,朝太原方向飛奔而去。馬背上,橫放著一條死氣沉沉的人影,一動不動,飽受顛簸。

驀然,快馬雙蹄虛踏,徑直跌下。馬背上的小童一時慌亂,自馬背上被甩出三丈余高。眼見小童便要被摔得腦漿迸裂,聶臨連忙縱身飛躍,一把抱住小童,緩緩落地。

近身相見,那小童一身道袍,滿是風塵,發髻散亂,臉色煞白,眼中驚慌,難以藏捏,想是被嚇得不輕。

“你是武當弟子?”聶臨瞥眼看去,小童袖口紋有八卦圖案,是以有此猜測。

那小童驚魂未定,聽見聶臨詢問,連忙朝后跳開,一番打量,卻是認不得眼前救命恩人。但見馬匹倒地,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片刻之間,便紋絲不動,顯然就死過去。當下,“哇”得一聲,嚎啕大哭,抱起馬頸,愈哭愈是厲害。淚水滾落,露出白皙的皮膚,粉粉嫩嫩,煞是可愛,又無端惹人憐惜。

聶臨縱然一派之掌,本是不善與人交際,何況這般孩童。一時手足無措,徑直走向那條頹倒在地的人影。觀其服飾,紅色長袍袈裟,早已惹滿塵埃,裸露雙肘,精煉的皮膚,泛出死灰之色。竟是西域喇嘛。

西域喇嘛與中原佛教,雖是出自同源,修行法門卻是大相徑庭。尋常時間,即便有所交流,多是論佛大會上,如此私下溝通,又是與道門中人,著實令人心生疑竇。

聶臨連忙快步上前,按住紅衣喇嘛脈搏。稍待片刻,朝太子清等人搖了搖頭。顯然,紅衣喇嘛死去多時,回天無術。

太子清調息多時,內息穩定。輕輕拍了拍小童肩膀,小聲說道:“你怎會遇到此人?”

雪山劍派終年白襖寬劍,服飾相較其他諸派,倒是好認。小童一眼便是認識眼前人身份,倒也無需隱瞞:“他跑到武當山,說時讓我們將一封信交給掌門,我看他話沒說完,就帶他來了?!?/p>

太子清一時愕然,人死燈滅,即便帶到清封道人生前,又豈能再開口說話?只是看著小童認真的模樣,心中莞爾,卻也不便挑明。只是西域佛門與中原道教素無瓜葛,為何會前來送信,當真難以測度。不過既然份屬別派之事,太子清自然不會干涉其中。表明身份后,吩咐門下弟子,將紅衣喇嘛抬起,便與一行人往太原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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