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摧山斷岳

葉蠻看著那森林的深處昏暗無比，仿佛有陣陣陰風吹的他脊梁溝發涼。

這別說是小時候，就是在一年前沒有進山修行的他也得嚇得不輕。

經過這一年的叢林生活，他在野外的生存也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對于現在的他而言一般的森林就像是他的家一樣。

但是僅僅是對于一般的森林而言，而不是兇名遠播的雪神峰，況且它號稱是妖族在胤國東部最大棲息地。

蘇紫楓看出他不愿往里走的意思，其實換作是他也是一樣，當年被他家老爺子扔在山上時候，真是沒少遭罪呀。

那時候他就想能好好活著不好嗎？干嘛非得要尋找刺激。但是誰讓自己是他的師父（雖然他沒有承認）自己如今這點本事都是那時候學的。自古英雄出煉獄，從來富貴入凡塵。古人誠不欺我。

想到這他對葉蠻說道，“葉蠻，這是紫楓哥能給你最后的歷練了。

如果你能在這雪神峰生存一年，哥也就沒什么可教你的了，以后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p>

“你如果是堅持不到一年，那哥沒什么可教你的了。因為你可能壓根就是不是學武的材料?！?/p>

葉蠻心說，“你就是把我扔在這自生自滅，你還好意思說?！?/p>

但是你又說不出他什么地方錯了，武道本來就不是花拳繡腿，閉門造車。

“說白了就是一種殺人技術。一念之差定生死。只有實戰才能夠錘煉一個體修的體魄和心性?！?/p>

蘇紫楓當初說的時候，葉蠻一直銘記于心。

這一點也從他這一年的野外訓練中得到了驗證，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遇到猛獸的時候，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什么招式，呼吸，發力全部忘得一干二凈。

還多虧了蘇紫楓一巴掌將他打醒。試想一下，如果是真正與敵廝殺，敵人會給你時間嗎？

雖然他的方法有些拔苗助長，但是實打實讓他的戰斗力得到質的提升，以至于現在的他就算是對戰同境甚至是高他一境他也可以不落下風。

可是進入這片森林可不一樣，那里有葉蠻根本不了解的妖族，就算葉蠻再笨也知道那傳聞已久的妖族，跟外面這些野獸是不一樣的。

但是如果他不進去那他的武道之路就真的斷了。他知道蘇紫楓的性格說了不教他，就肯定不會再教他。

葉蠻想到這里說道，“我去?！?/p>

蘇紫楓聽見這個答案只是略有驚訝，“因為這里是雪神峰，是真的會喪命的地方?！?/p>

他沒想葉蠻會這么容易答應自己。隨后想想也就釋然了。

這就是葉蠻的風格??！

這種只要認準了一個方向，就算再苦再難也會走下去的傻勁。

他知道自己是沒有這種品格的。

他的父親就有。

他曾聽父親說過，武者或者說是體修，是跟那些可以與器物，飛劍，甚至天地共鳴的修行者完全不一樣的存在。

是要用肉身去與天地命運，這些看似不可戰勝的東西去拼，去戰斗，去硬碰硬。

你覺得憑的是什么？

他到今天還記得父親的灼熱眼神。

他說是拳頭，比誰的拳頭硬。

父親搖了搖頭。

他說是憑不滅的身軀。

父親依然搖了搖頭說道，“你只看見了表面，其實武者靠得始終都是一口氣，一口不向任何天道命運服輸低頭的氣?！?/p>

蘇紫楓知道葉蠻肯定不知道他的身上有這種氣，也不是說有這種氣的武者就會成為怎么樣了不起的人。

相反擁有這種氣的武者，他們的武道之路一定是崎嶇坎坷的。

因為這幫家伙最不愿意放過的就是自己。

看著葉蠻前行的背影，他不得不承認，無論他覺得這幫家伙是如何如何的傻，他在內心的深處都是很羨慕他們，羨慕他們執著的，毫無顧忌的付出。

想到這里蘇紫楓追上去，拉住葉蠻遞出一包東西說道，“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干糧，雖然我教過你野外生存，但是我還是擔心你還沒遇到妖族，自己先餓死了?！?/p>

葉蠻剛想感激的說聲謝謝。

蘇紫楓就像看透了他一樣說道，“你畢竟是我教出來，萬一死相太難看，我也會很沒有面子的。還是那句話，練武是很苦的，不行就算了?！?/p>

葉蠻這時候就想狠狠揍他一頓，又擔心打不過他，只有悻悻然作罷。

幻界歷975年秋，年僅十三歲的葉蠻，獨自一人進入雪神峰歷練，命運的巨輪也在這一年開始運轉，波瀾壯闊的未來像畫卷一般徐徐展開。

同年身為五國霸主的胤國在多年休養生息之后，終于爭討天下的步伐，聞名已久的龍驤鐵騎也露出了猙獰的爪牙。天地間的戰鼓已經敲響，幻界的天下一時風起云涌，英雄們紛紛粉墨登場。戰爭，陰謀，愛恨在神之手撥動之下譜寫一曲動人的亂世之曲。

許多年以后就連他自己回憶起這段往事，都認為如果沒有當初他勇敢的踏出那一步，就沒有之后的事情。

人生沒有如果，就算有，如果你早知道是那樣，你還有勇氣前來嗎？

雨，一場好大的雨。

這場大雨來得毫無征兆就像在雨中突然造訪他們家的那群身穿黑色鎧甲的武士們一樣，他們魚貫而入像黑色的幽靈一般。

孩子對這黑色鎧甲十分熟悉，這不就是他一直夢想著成為的龍驤鐵騎嘛。

父親從來都不許他靠近那黑色的鎧甲，說那是戰場的東西，不吉利。

所以父親從來不把那件鎧甲帶回家，就算是部下有軍務前來，也不能穿著那件鎧甲進他的家門。

所以孩子只有在龍驤鐵騎得勝還朝的時候才能見到，這次能有幸這么近距離看這么多龍驤鐵騎，孩子以為是父親給他的生日驚喜呢！

可是當他看向父親，發現父親的臉上有著從未有過的嚴肅，那銳利的眼神跟那些從黑色鎧甲中露出一模一樣。

這一刻黑甲武士手中的龍紋長刀像一條雪亮的閃電劈向父親。

父親在那一瞬間顯示出了身為龍驤鐵騎最高戰力之一的駭人實力。

只見他一個躲閃，躲過那勢若奔雷的一刀，同時欺身向前，右手如蒲扇的一般的手掌猛得摁在黑甲武士的臉上，巨大的力量將其直接擊飛了出去，后面兩個黑甲武士想攔住他也被砸出去數丈之遠。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其實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孩子只覺得父親身影一晃，那個黑甲武士直接出去了。

當孩子還在懵的時候，就聽見父親有如獅虎的吼聲。

“快離開這！”

只見黑甲武士如潮水一般涌上來。

很快偌大的霍府就充滿了哭聲，哀嚎聲，打斗聲，把本來歡樂慶祝的氣氛就被沖刷得一干二凈。

他在人群中被推搡著，他看著他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看上去地上猩紅一片，他總算是知道什么血流成河。

以前他總是跟父親說，“我也要去戰場，我也要當父親那樣的英雄?！?/p>

父親總是笑著說，“你還小，不明白戰場是個什么地方?！?/p>

他現在好像知道了，戰場是什么地方。

地獄！沒有任何光明和溫暖的地方，只有黑暗，血腥和陰冷。

跟此刻的霍府一樣。

他一直記著母親倒下的時候看著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悲傷和無助。

他想救母親，但是身體完全動彈不了，臉上的淚水和雨水混成一團。

在劇烈的掙扎中，他從床上坐起來，俊美的臉上滿是淚水。滂沱的大雨和漆黑如墨的鎧甲隨著他的驚醒全部消失，留下的只有夜的靜謐與安詳。

十年了。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年了，可在他心中那場大雨就沒有停過。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一個身穿樹葉，渾身肌肉線條分明的少年正在與一頭比普通野豬大了好幾倍的紅色野豬對峙著。

野豬這種動物和家豬完全不是一種生物，野豬的兇猛甚至可以與老虎相對抗。

這頭紅色野豬更是不同凡響，雖然未開靈智，但是因為身體之中妖族血脈早已將身體強化堅韌無比。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低階的修士在短時間內也拿他沒什么辦法。

此時此刻它正用泛著血絲的眼睛盯著這個和他相比極其瘦弱的人類，森冷的獠牙放著寒光。

“果然跟外面的野獸不一樣啊，殺氣很足??！”葉蠻露出與尋常截然相反的態度，興奮的說道。

這點與其說是蘇紫楓教的，還不如說葉蠻的心里就藏著一團火，一種對于強大的渴望！

葉蠻與野豬同時發動攻擊，野豬碩大的身體像一座小山一般沖向葉蠻。

葉蠻微微一笑施展他的二境修為，腳尖一點地，身體像炮彈一般向斜上方沖去。只見他的身體凌空一翻，高高揚起的右腳，以腳后跟至上而下砸向野豬的頭部。

這要是普通的習武之人，別說是傷到野豬，就以野豬頭部的堅硬程度來說，說不定這一腳下去，自己都得骨斷筋折。

但是葉蠻不一樣，從小受到蘇紫楓魔鬼般的訓練，身體早就如鐵似鋼了。結果這一腳劈下，碰的一聲，塵土飛揚。那堪比妖獸的紅色野豬遭此一擊，腦袋被砸的嗡嗡作響，眼冒金星的向后退去。

葉蠻看到這個就更高興了，普通的野獸只要這一招就一命嗚呼了。

還挺抗揍！

葉蠻并不遲緩，落地之后腳尖再度輕點，身體極速出現在野豬的面前，雙拳揮動，是左右開弓，把野豬揍的毫無還手之力。

但是野豬皮糙肉厚，這點攻擊對于它不算致命，它似乎也在等一個機會，對手換氣的機會。

這個機會果然出現了。

少年的雙拳猛轟出現了一絲凝滯，就像一口氣用完，需要下一口氣一樣。誰知野豬剛想發動反擊，葉蠻突然飛起一腳踢中它的下巴，這生猛的力量竟然把壯碩如小山的野豬生生挑起！

隨著野豬白白的肚皮露了出來，這是野豬唯一軟肋。只見少年猛吸一口氣，把身體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右拳上，中指猛的突出一截。

“摧山斷岳！”

隨著少年一聲怒喝，這一拳狠狠打在野豬的腹部。

一股氣浪從野豬體內透出，吹得周遭的樹葉嘩嘩作響。野豬則翻了白眼，嘴角溢血，轟然倒在了地上，氣息全無。

少年還是不滿意的搖了搖頭說道，“勁道還是差的遠呢！”

他想起當初蘇紫楓在演示這一拳的時候，同樣是二境修為，蘇紫楓的那一拳讓人感覺到就是一座山在他眼前，也能被他轟平。

但他不知道的是蘇紫楓的一拳也只是氣勢驚人而已，而他這一拳才是真正的殺招。

即使是這樣，少年還是很高興的。

最起碼這一個月有吃的了。

但是少年沒有注意到遠處有人正在注視著他。這人剛才在他打出那一拳的時候，他差一點就喊出一句，“好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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