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蜉蝣

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影響，一行人的行程被耽擱。

找了一處樹葉茂盛的古木擋雨，身上卻已經被淋了個濕透。女子們的身軀若隱若現，剛剛傾力一戰的少年沒有心思去想其他，坐在樹下呆呆的看著雨幕。

雷翊之與李玉山在商議，這雨看起來似乎綿長，今日行程到此為止。

至于其他人，見了這些曼妙的身軀，還會多看幾眼。他們不是陳玄烙這樣的少年郎，早已品味過男女美事。

陳玄烙盯著雨，聽著那雨敲綠葉的聲音。一路冒雨從泥潭到這邊走了好些路，身上的泥漿也被沖刷大半，但依舊還有很多未洗凈的地方。

約莫早兩個月，他在這片荒林還是被追著打的角色，而現在，似乎已經有了獨自生存的能力。

大雨持續到了傍晚，雨停了，烏云才來，天空一片昏暗。陳玄烙走出樹蔭，獨自一人去找水源清洗。

張志東張慶山依舊扮演著獵人的角色，都不用李玉山授意，便出發去找吃的。何猴子猶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走出去約莫一里路，陳玄烙才發現了一處水潭。這水潭很寬，但是很淺，整個人跳進去也只到腰間。

嘩啦一聲，驚起一陣撲騰聲。一處水草下飛出了幾只鳥，想來是原先大雨時在這里避雨，此時才被驚走。頗有鴆占鵲巢嫌疑的陳玄烙毫不在意那幾只飛往夜空的飛鳥，脫下身上的衣服開始清洗。在荒林中，沒辦法仔細講究，清洗了個七八分，就一把丟上了岸邊青草地。

身上的泥漿在水中泡一泡便自己溶解得差不多干凈，難處理的是長發之內的泥沙。廢了好大勁才洗干凈七八分的陳玄烙爬上岸，直接穿起了濕漉漉的衣裳。

穿好后，陳玄烙沒有急于回去，而是盤坐在水潭邊，閉目循例錘煉道兵。用項淚所教之法錘煉道兵，著實加快了不少。如今，劍尖已成，劍柄有型，圣金劍已經有模有樣了。

說來奇特的是，原本氤氳光輝似乎隨著一次次靈力的沖擊內蘊進了劍身。如今的圣金劍，看起來也就跟尋常金劍一樣沒什么區別。陳玄烙不知這是怎么回事，也不好去問雷翊之他們。

混沌圣金，好歹是逆天神材。在東土與胖矮修仙者戰斗給了他一個警醒，懷璧其罪是有一定道理的。

錘煉完成，又吸納滿了靈力，這才睜開了眼睛。

他依舊沒有回去，昭出了飛劍。這次圣金劍維持著原來的形狀，比小指還要小上一圈。

小小飛劍在陳玄烙身前游動，隨著他的劍指指出，飛出去在水潭上游了一圈。夜幕下，軌跡以肉眼不可捉摸。

游了一圈回來后，陳玄烙嘗試收了劍指，想以神識去控制飛劍。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圣金劍一陣晃動，在陳玄烙眼前墜地。

苦笑一聲，伸手撿起飛劍，陳玄烙看著掌心靜臥的小劍，微嘆一聲。

剛嘆息，身后傳來了輕微腳步聲。陳玄烙回頭，看到江小雅從樹間走來。

“你怎么來了？”

雙眼映著星光般的女子道：“張志東他們抓了一頭羊羔，現在已經烤好了，我來叫你?！?/p>

陳玄烙搖了搖頭：“現在沒什么胃口?！?/p>

江小雅低眉道：“那你走開，我也想洗一洗?！?/p>

陳玄烙默默的站起身，淡然一笑往回走。江小雅往水潭走，二人擦肩而過。

走入林間，陳玄烙忽然想起什么，轉身道：“對了?！?/p>

下文還沒說出口，就呆立在原地。

少女此時半入水中已經開始褪衣，背對著這邊，玉體白皙誘人。只不過，少女后背有著多道疤痕，或長或短，有些觸目。

江小雅聞聲，急忙又拉起了衣裳，于水中回眸道：“怎么了？”

陳玄烙臉上發熱，大腦一陣空白，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他呆呆的望著，江小雅眼中既有恐慌，又有羞澀。少女嗔罵道：“你還看！”

少年立刻回過神，急忙別過臉。呼吸急促了幾分，心跳加速。

此地一片寂靜，空氣中彌漫著旖旎氣氛。少女依舊率先打破寂靜，羞澀道：“你怎么還不走？還有什么事？”

陳玄烙這才想起自己要問什么，紅著臉道：“那個，我剛剛忽然想起我的劍還沒有名字，想問問你可有什么好名字給我幾個建議?！?/p>

又不好意思道：“算了，以后再說吧?！?/p>

他轉身欲走，江小雅卻道：“讓我仔細看看那把劍?！?/p>

陳玄烙愣了一下，然后快速御使飛劍飛向了江小雅，懸浮在江小雅眼前。

江小雅張開雙掌，圣金小劍慢慢落入她的掌心。捧著這把細小飛劍仔細端詳，又望了一眼眼前的水面。黑暗中，有微渺的昆蟲在水面走出一圈圈細小的水紋。

江小雅若有所感，開口道：“蜉蝣如何？”

“蜉蝣？”陳玄烙重復了一遍，仔細品味。蜉蝣是一種小蟲名，幼蟲生活在水中，成蟲有四翅，朝生暮而死?！笆谴藙θ缤蒡鲆话愦笮〉囊馑紗?？”

江小雅搖了搖頭，輕聲念道：“世間如江海，眾生如蜉蝣?！?/p>

大荒土恒古長存，世間萬物生靈，修仙者，就算活了千年萬年，對于這個世界來說，不過蜉蝣罷了。

“蜉蝣?！标愋佑帜盍艘槐?，若有所悟。抬手召回飛劍，望著手中小小的飛劍，從今日起，你有名字了。收回了蜉蝣，陳玄烙朝著江小雅道：“以后這劍就叫蜉蝣，多謝了?！?/p>

江小雅回道：“不客氣?！?/p>

然后是片刻的沉默。江小雅蹙眉又道：“你怎么還不走？”

陳玄烙想了想，忍不住問道：“你后背怎么那么多疤痕？”

江小雅轉臉，低頭黯然道：“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乞丐，拳打腳踢是家常便飯。并不是乞丐和乞丐就會互相幫助，為了一個臟饅頭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這些傷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不過已經淡化了許多，會慢慢消除的?！?/p>

可在你心里的傷疤如何消除？

陳玄烙張了張嘴，很想說出這句話?？上Р恢獮楹?，哽在了喉嚨。他望著那個背對著自己低頭的少女，她經歷了很多悲痛，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她會說出眾生如蜉蝣這等顯得生命渺小脆弱的話，卻也在努力的生活著。這一刻，陳玄烙忽然很同情也心疼那個女子。

“你還不走？”少女又道。

陳玄烙回過神來，道了一聲抱歉，轉身離開了此地。

大雨過后，星月無光，一夜安寧，無話······

第二日，天蒙蒙亮，眾人起身趕路。天上烏云未散，天地一片昏暗。

黑云壓城城欲摧！

在這樣的天空下前行，免不了要受影響，覺得壓抑，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一樣。

所以一路前行，大家都沉默無言。

天上烏云密布，不知此時是何時，更不知走了多久。約莫是小半天，也可能是大半天。

一行人穿過一片林子后，眼前豁然開朗，來到了一處盆地的邊緣。

看到這個盆地，張慶山感慨道：“以往來到這里或多或少都要負點傷，這次順利到達，真是稀奇得很?！?/p>

張志東大笑道：“圓中盆地，我張志東又來咯！”

在他們眼前，是一個廣闊的盆地。一條大河橫穿而過，一群野鹿在上游飲水，一群河馬在下游渡河。林子蔥郁，下過一場雨顯得如同碧玉。有黑熊身影在林中隱現，有猴子在樹間跳躍。

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

看到這一幕，幾人壓抑半天的表情都一松，得到了舒緩。

陳玄烙不明道：“為什么叫圓中盆地？”

李玉山淡然解釋道：“盆地成圓，一道大河橫過，就像是一個圓形的中字，所以大家也就這么叫了?！?/p>

“原來如此！”陳玄烙點頭。

“那是什么！”江小雅忽然指著一處驚聲道。

幾人順手望去，只見中心一片林子內，有若隱若現的圣光。

“好像是要靈藥要進化成圣藥的光輝！”張志東激動大叫道！

“以前怎么沒發現盆地有靈藥！竟然都要進化圣藥！”張慶山頭皮發麻，雙眼瞪得渾圓。

這一句話，讓所有人都瞬間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如同一道驚雷在腦海炸裂，大腦一片空白！

圣藥，可遇不可求的，有大用處，于修仙路途有莫大的益處！

“快下去看看是不是！”

不知是誰激動的喊了一聲，張志東和張慶山二人率先沖下山坡。何猴子反應稍慢，也一躍而下。徐家姐妹看了一眼大師兄，李玉山微微點頭，也跟著奔下，江小雅隨后。

盆地東部邊緣，瞬間剩下陳玄烙、雷翊之和李玉山三人。三人都保持著鎮定，臉色平常。

李玉山望向陳玄烙：“你不下去？”

陳玄烙搖了搖頭，笑了笑：“咱們是修仙的，不是吃藥的。再者說了，此行是為了你們青光洞尋找靈藥，我總不能搶吧？”

他始終牢記師父所說，不能靠吃藥來提升修為。他見過圣藥，也很想要，但卻沒有搶奪的愛好。再說了，這里全是青光洞的人，搶的過？

李玉山一笑置之，眼中贊意盈滿。

雷翊之對無量劍仙的了解遠超陳玄烙預料，他戳穿道：“是你師父叮囑你的吧？”

陳玄烙嬉笑一聲，摸了摸鼻子，點頭承認。

雷老頭轉而望向沖下去的六道身影，感慨道：“還記得年輕時候第一次看見圣藥，就是這么興奮。還是年輕好??！”

旋即，又爽朗道：“咱們也下去瞧瞧?！?/p>

說完，帶頭走下山坡。陳玄烙和李玉山立刻跟上，也要瞧瞧是什么圣藥。

烏云壓頂的蒼穹下，六人狂奔，三人閑庭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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