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途未可知

三月的辰皇市，雖已萬物復蘇，可還是冷得讓人發抖。

21樓，樓梯口窗臺上站著一個身穿淺綠色外套，這衣服明明有個帽子的，看得出來帽子是被剪掉的。外套里包裹著條紋式黑白相間的毛衣。一雙黑色運動鞋，配上一條深色牛仔褲，看上去好生的滑稽，傻逼的打扮。整齊的劉海發型，蓋住了額頭，生怕額頭跑出來似的。半張臉上的胡茬已清晰可見。他癡癡的，傻傻的，像木頭似的杵在那里。他有些迷離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看著正前方村子里的宣傳欄上的及其醒目的大字?！爸灰枷氩换?，辦法總比困難多?！?/p>

……

“小企鵝，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彼诡^喪氣的說道，像極了放錯的孩子，正尋求幫助。

“柳小柳，什么事??！看上去那么憂郁，發生什么事了？”她溫柔的說道，世上最溫柔的口吻，只有她能發出這種如沐春風的聲音。

“我，我……我陷入了一個泥塘?！?/p>

“我賭錢了，網賭，輸了10萬?！彼袷钦泄┮话阏f道。

他不想瞞她，他希望她離開，畢竟她那么好，他真的很糟糕。

“柳小柳，你怎么那么傻?！彼劬t紅的哽咽的說道，說話間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平哥，答應我以后不要再賭了?！彼又p聲細語的說道。

“嗯，我網貸差8萬左右，如果你覺得我給不了你未來，那我們就分開吧！”他正定的說道。對于錢財他本就看得淡，只是他不想她受苦受累。以后的一兩年的日子，一定是吃糠咽菜了。他沒辦法了，他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他話音剛落，她并拉著他的手，出了1-21-6。

“看，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彼糜沂质持钢钢莻€鮮紅的大字，好似發現了寶藏驕傲的堅定的說道。

她右手食指像是黑夜里的一束光，溫暖而明亮，為他指明了方向。

“平哥，沒事的，慢慢的我們會好起來的。我以后不亂花錢了，我們一起還?！?/p>

“你以后，花錢超過一千塊，一定要和我商量?！彼蒙塘康恼Z氣和他說道。

“小詩，謝謝你！我答應你?！彼袷怯帽M全力的說道。

他上輩子拯救銀河系了嗎？她對他怎么那么好，好得讓他感到害怕，好得他感覺到不真實，好得他一刻也不想離開她。他緊緊的抱著她，心里暗暗發誓，若天不崩，地未裂，他非她不娶。終有一天，他一定給她想要的一切。只是他并沒有把這種想法說出來，他本就這樣，他以為她會明白。

……

“原來她是那么的好，都怪自己，自作自受?！彼沂治罩^奮力的砸向墻壁，顫抖的自言自語道。

他用力的看了看，那十四個鮮紅的大字，一滴淚粘在胡茬上，怎么也滴不下來。他轉過身，看了一眼1-21-6，從樓梯飛奔而下。

……

未至中午，他背上了淺灰色花紋雙肩背包，右手拉行李箱，奔校門口而來。卿平不讓同成、文杰、謝謝他們來送他，他不喜歡離別的場景。

“吆，柳老師，這是要走嗎？”門口的雷大爺面無表情的說道。

這幾天，他們的事早已傳遍整個校園。任誰都知道，他踏出學校的那一刻，意味著什么。

“以后你女兒不用受我的折磨了。她一定能學得好的?！鼻淦轿⑿χf道，只是笑得好別扭。

“嘿嘿?！崩状鬆敳恢绾位?，只有尷尬的笑了笑。

“雷大爺，麻煩你幫我開一下門，謝謝！”

雷大爺仿佛傻了似得，笑了笑，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卿平的聲音傳至他耳朵，他才有了反應。有些許皺紋的右手食指用力的按了一下門閥，像是很使力一樣，生怕操作失誤。

卿平跨步向前，只是三步，他就出了校門。

雷大爺看著這孤單而單薄的身影，搖了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知哪來的一陣邪風，吹起了他厚厚的劉海，露著的額頭，被吹得好生舒服。

“是該換個發型了?！鼻淦叫睦锬?。

“柳小柳，你這個劉海好好看，以后都不要換發型?！彼郎厝岬拿钍降恼f道。

“哇咔咔！這發型，從高中到現在一直都這樣，以后也一直會這樣?！?/p>

“人丑就靠發型撐，哈哈?！彼又蛉さ恼f道。

“咦，確實丑?！彼{皮搗蛋的用雙手撩起他的劉海說道。

啵！

她踮起腳尖，親吻著他的額頭。

……

出了辰皇市實驗中學，卿平不知道應該向何方，沒了指路明燈，他哪來的方向。

北上？

南下？

東進？

西出？

還是回老家？

還是浪跡天涯？

回家肯定是不行的，他怕老頭子受不了，含辛茹苦的養育了20多年，就這樣回家。他會讓他們很失望的，他不知道如何面對父母。那就絕不回老家，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暫時管不了那么多，先去市區換個發型?！彼哉Z道。

卿平打了一輛車，奔市區而去。這一別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辰皇市實驗中學啊，給你我所有、一切，如今都會變成磨難。卿平坐在后排，頓時老淚縱橫，他還是流淚了，只是沒有發出聲音，司機大哥并未發現。只是覺得，此人好怪，竟然會穿一件被剪了帽子的淺綠色外套，好生的滑稽。

卿平來到市區，眼睛紅紅的，看上去有些憔悴。下車的他，就近找了個理發店。

“師傅，給我換個三七分的發型?！?/p>

“你這臉型不適合三七分，就這劉海很適合你??！發型不用換，我幫你修理一下就可以了?！币晃恢心昴凶泳従彽恼f道，看上去就是個經驗老道的理發師。

“就來個三七分，想換發型?！鼻淦接行┎荒蜔┑恼f道。

“行，行！您坐?！苯洑v世事的中年男子看出了卿平的決心，微笑著說道。

中年男子一頓操作，沒過多久就完成了。

三七分，從未試過，露出了大額頭，顯得臉更加的長，像馬臉。卿平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仿佛不認識一樣，半張臉的胡茬，似馬臉的臉型，看上去極丑無比。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副黑框眼鏡戴了上去，才稍微的不那么辣眼睛。

“小伙子，你看這發型真不好看，我可以幫你還原回來，不收雙倍錢?！敝心昴凶佑蒙塘康恼Z氣說道，聽得出來他怕卿平砸了他的招牌。

“不用了，就這樣，蠻好的?！鼻淦叫χf道，好似很欣賞這樣的自己，敢于嘗試，敢于突破。

“那你胡子需要刮一下嗎？”

“不用?！彼蝗莘瘩g的干凈、利落的說道。

“好吧！那幫你洗洗?！敝心昴凶訜o奈的說道。

……

卿平的這次理發，花費了800大洋。

“第一次花怎么多錢弄頭發，也是最后一次?！彼睦锬畹?。

他走出理發店，往蘭州拉面館走去，他要最后一次嘗一嘗這碗蘭州拉面。

“從哪里動的心，就從哪里把它滅了?！彼@樣面無表情的默念道，至于做不做得到，他也不知道。

蘭州拉面館，還是老樣子，大小五十平米，依舊生意興隆。只是這一次，他一個人來的，她會不會一個人來。她怎么可能一個很來，她那么好，那么優秀，怎么可能一個人。她可能已經忘記了這碗牛肉面的味道了吧。

“咦！我不是當她死了嗎？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鼻淦洁哉Z道，他并不是詛咒她，但是他的確需要這樣。他很抱歉，在一起的時候沒能照顧好她，分開了還要當她死了。他知道，他配不上她了，他真的是個自私自利的家伙，怎么能說她死了呢？她明明過得很好?？墒悄茉趺崔k呢？他需要自救，為了生存，為了能活下去。

……

“服務員，一碗牛肉面，不要萵筍葉，加一兩牛肉?！边@是她來這里開口的第一句話，這一次卻變成了一個男的聲音，難聽死了。

“好的，稍等一會?！?/p>

……

這碗面味道有些苦澀，他沒吃多少，就再也吃不下去了。這是他曾經最喜歡吃的東西，以后再也不會有胃口了，對于牛肉面。

“這是最后一次，吃牛肉面，以后再也不吃了?！彼谛睦锇l誓。

他還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幼稚，淚落在碗里打起了湯汁。這濺起的湯汁跳得滿臉都是像是個麻子臉。他明明可以移開的，但是他好似很享受。

良久。

他用紙巾簡單的擦了擦，背上花紋式灰色書包，右手拉著行旅箱，快步的奔向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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