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楚 國，不能一日無主

楚王被秦王囚禁咸陽的消息，傳入楚宮。這夜，楚國后宮傳來哭聲。剛開始這聲音微弱，隨著很多人加入，哭聲越來越高。

對于，楚王后而言，夫囚禁于秦，子質于齊。她的夫君是一國之主，兒子是未來之主。她的人生也算一帆風順，沒有荊棘。當她聽到這個消息，驚慌失措，沒有了主意。其他人哭泣是為了君王而哭，而她掉眼淚，一是為夫君而哭，二是為自己不幸而哭。

屈原正準備入睡，屈葭推門而入，急色道：“左司寇，大事不妙?！?/p>

屈原看著慌亂的屈葭，問道：“出了何事?！?/p>

屈葭拿出文書，氣急道：“這是軍士，連夜送來的文書?！?/p>

屈原快步走了過來，奪過文書，匆匆展開。頓時臉色大變，失聲道：“王上在武關被秦人扣押，囚禁咸陽。壞了，這下壞了?！?/p>

屈原不信秦人，力諫楚王對付秦人要用拳頭。楚王不聽，執意前往，才落得這般下場。屈原還記得楚王臨行前對他說：“寡人歸來之時，就是你離開郢都之日?！?/p>

屈原冷笑道：“王上若能歸，臣，自當離開郢都，永不歸來?！?/p>

楚王有大禍，這是屈原預料之中。屈原沒想到，秦人會失信諸侯，囚禁大國之君。

屈葭聞言，慘然道：“王上被秦人囚禁，這該如何是好?！?/p>

屈原，曾是楚國三閭大夫，官居左司寇。楚王也十分信任他，讓他主持新政、變法圖強。屈原精通軍事，更注重邊患。

楚王被囚禁咸陽，讓他意識到這不是楚國禍亂的開端，還會有更大的危機，接踵而來。輕者，楚國國力大損；重者，楚國有亡國之險。

屈原這份擔憂，是有原因的。

其一，秦國要挾楚王，迫使楚軍開城獻關，楚軍應該如何應對。

其二，國君、儲君皆深陷他國。諾達的楚國，群龍無首，更沒有發號施令者。楚國不但不能凝聚人心，反而還會引發新的動亂。

其三，齊、秦趁機聯盟，并號召諸侯合縱攻楚，楚國危矣。

楚王被秦人囚禁，不僅楚國郢都岌岌可危。整個楚國，至從吳國攻破郢都之后，首次陷入前所未有的亡國危機。楚國君臣面臨著一次嚴峻的考驗。

屈原忠君為國，豈能見著楚國山河殘破，亡于諸侯。

屈葭沒了主意，大喊道：“左司徒，我們該怎么辦?！?/p>

屈原恢復心神，腦海深處涌現出一個人，“力挽狂瀾者，非令尹莫屬?！?/p>

令尹昭雎得知王上落難楚國，也是徹夜難眠。忽聞，屈原造訪，連忙出去相迎。

屈原見了昭雎，行禮道：“事態緊急，深夜叨擾。還請，令尹莫怪?！?/p>

“左司徒不來見我，我也會去找你?！绷钜仰聠柕溃骸巴跎媳磺厝饲艚?，太子質于齊。國內，群龍無首。我們該怎么辦?！?/p>

屈原長嘆一聲，答道：“王上若聽我等之言，不去武關會盟。王上，豈會落得如此下場。楚國豈會落得這般境地?！?/p>

昭雎嘆道：“王上被困秦國，左司徒心中有氣，我可以理解。眼下局勢對我國不利，左司徒素有良謀，可有穩定楚國之策?！?/p>

“難??！”屈原愁苦道：“王上被困秦國，不能歸。太子質于齊，也不能歸。國內群龍無首，無人發號施令。外敵未至，諸公子為了王位，也會大大出手。楚國內耗過甚，離亡國之日，不遠矣?！?/p>

“左司徒，可有補救之策?！闭仰律钪圆惶?，楚國隨時都有亡國之險，問道：“王上將楚國托付給我們，我們決不能讓諸公子相爭，國亡于我們之手?！?/p>

屈原沉吟半響，答道：“辦法不是沒有?！?/p>

“左司徒，都什么時候了?！闭仰录钡溃骸坝惺裁崔k法，趕緊說出來?！?/p>

屈原道：“請王后，主持大局?！?/p>

“王后是女流，生性良善，豈能震懾諸公子?！闭仰掠值溃骸白笏就?，可有其他計策?！?/p>

“王后是不能震懾諸公子。加上你和我，足以震懾別有用心的諸公子?！鼻Z調激昂，“令尹手中掌控數十萬軍隊，鎮守宮城。諸公子為爭奪王位兵戎相見。我們不能顧忌諸公子身份，心慈手軟?！?/p>

昭雎想了想，頗感為難，“對諸公子動武，這是大罪?！?/p>

“令尹不用強硬的手段，鎮壓諸公子。楚國便會血流成河?！鼻瓎柕溃骸傲钜胍貒T公子之亂，在楚國上演乎？”

“秦國諸公子之亂，決不能在楚國重演?！闭仰鲁烈魃僭S，開口道：“只要能夠保住楚國的江山，我做什么都可以?！?/p>

屈原道：“我們讓王后主持朝政，穩定朝局；再用武力，震懾諸公子；再派人去齊國迎接太子歸國，繼任王位。國難可解?！?/p>

“王上尚在，太子繼位，這不合法制?！闭仰聠柕溃骸巴跎先魵w，我等可是死罪?！?/p>

“王上被困于秦，豈能歸來？”屈原見對方不語，又道：“秦國要挾王上割裂楚國疆土，我們便會受制于秦。我們要打破困局，不受制于秦，唯有另立新王。令尹莫須要擔心，王上若能歸國，所有后果由我一人承擔?！?/p>

“左司徒莫非是看不起我?！闭仰虏粷M道：“王上歸來，豈能讓你一人受罪。我愿與左司徒，同進同退。承擔一切后果?！?/p>

屈原拜托道：“楚國能夠渡過危機，一切都靠令尹?！?/p>

“昭氏男兒，一言九鼎?！闭仰潞鹊溃骸拔艺鲬鸾畧龃蟀肷?，擊秦，攻齊，亡越，大風大浪都見過。諸公子，我豈能震懾不住。只要有我在，郢都就不會亂?！?/p>

“有令尹之言，我放心了?！鼻娛聭B緊急，諸公子之亂，一觸即發，忙道：“請令尹和我進宮，有說王后。楚國無主，讓王后主持大局?！?/p>

屈原、昭雎連夜進入后宮，面見楚王后。

楚王后得知楚王被囚，大哭不已，眼睛有些浮腫。

屈原勸慰道：“王后現在不是哭的時候?！?/p>

楚王后拾起衣袖，擦拭眼角的淚痕道：“王上深陷秦國，我兒遠在齊國。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哭，還能做甚?！?/p>

昭雎揚聲道：“請王后主持大局?！?/p>

楚王后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豈能主持大局?！?/p>

屈原道：“王后若不主持大局，楚國就會陷入內亂。郢都也會血流成河?！?/p>

楚王后道：“縱使我主持大局，朝臣也會不服?！?/p>

昭雎豪氣干云道：“我手握數十萬甲衣之士，何人豈敢不服王后?！?/p>

楚王后沉默了很久，答道：“既然如此，我愿為楚國獻上微薄之力?！?/p>

昭雎道：“王后主持朝局，楚國就亂不了?！?/p>

楚王后問道：“王上被困秦國，楚國不可一日無主。我是婦道人家，主持朝政終究不是長遠之計?！?/p>

昭雎道：“王后主持朝政，穩定楚國局勢。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左司徒?！?/p>

楚王后問道：“令尹有何計策，渡過危機?！?/p>

昭雎見屈原點頭示意，答道：“穩定朝局之后，我們派人迎接太子歸國，繼任新王?！?/p>

楚王后驚喜交加，“我兒能歸國?！?/p>

昭雎點了點頭，以示回答。

楚王后大喜，隨后又充滿擔心，“王上尚在，我兒繼位。這不符合禮制。王上歸來，又將如何?！?/p>

屈原道：“剩下的事情，王后交給令尹和我即可?！?/p>

“兩位，請受我一拜?！背尤魵w，楚王后便有了依靠。楚王后對著兩位欠身行禮，語調誠懇道：“我能與吾兒重逢，皆是兩位之功?！?/p>

屈原回禮道：“太子是我送去齊國為質。我就有責任迎太子歸來?！?/p>

與此同時，靳尚、上官大夫等人得知楚王被囚禁秦國，來到公子蘭府邸。

公子蘭剛準備睡下，靳尚、上官等人求見。

公子蘭心想：“這么晚，他們來見我，莫非是楚國出了什么大事?！?/p>

靳尚見了公子蘭，率先道：“恭喜公子?！?/p>

子蘭問道：“我何喜之有?！?/p>

上官大夫笑道：“王上被困秦國?！?/p>

“你說什么?！弊犹m神色激動道：“父王被困秦國?！?/p>

靳尚點了點頭，“王上被困秦國，這則消息準確無疑?！?/p>

子蘭問道：“父王被困秦國，對我而言，有何喜事?！?/p>

上官大夫點破道：“王上被困秦國，太子質于齊國。楚國無主，也無人主持政令。王上臨行前，讓你監國，代行國政。楚王之位，非公子莫屬。這難道不是喜事?！?/p>

子蘭心中暗自高興，但滿臉愁苦道：“我何德何能，豈能成為楚王。父王健在，太子健在。楚王這個位置，怎么也輪不到我?！?/p>

“王上深陷秦國，是回不來了?！鄙瞎俅蠓蛴值溃骸疤淤|于齊，遠在千里之地。楚國群龍無首，國將大亂，需要公子主持大局?！?/p>

靳尚也道：“攻秦雪恥，肩負起振興楚國的重任就落到公子身上?！?/p>

子蘭大喜道：“我若繼承王位。你們就是有功之臣。我為楚王，必會重賞兩位。寡人封靳尚為令尹，封上官大夫為左司徒?！?/p>

靳尚、上官大夫行禮道：“謝王上?！?/p>

子蘭大喜過后，臉色充滿擔憂，“令尹和左司徒向來不喜歡我。我為楚王，他們會極力反對?！?/p>

上官大夫道：“丹陽一役，屈氏一落千丈。左司徒沒有屈氏為靠山，不足為慮。昭氏雖有勢力，但無計謀之人，也不足為懼?！?/p>

子蘭問道：“昭氏和屈氏聯手，又該如何?！?/p>

上官大夫道：“屈氏、昭氏豈能聯手?！?/p>

子蘭想想兩家的恩怨，大笑道：“楚王這個位置是我的。楚國的江山也是我的?！?/p>

翌日，楚國郢都愁云慘淡，小雨霏霏。

楚國文武大臣得知楚王深陷秦國，這個噩耗，各人神態不一。有的人低聲私語，有的人垂淚哀傷，還有的人為君王、為楚國的命運放聲痛哭。當然，也有的人暗自慶幸，沒有跟隨楚王前去參加會盟。也有的人，為即將改變自己的命運而高興。

“父王被囚禁于秦?！弊犹m問道：“令尹，我們如何應對?！?/p>

昭雎道：“國君陷于秦，太子陷于齊。國內無主，災禍將至?！?/p>

上官大夫趁機道：“王上臨行前，將楚國交給公子。請公子為了楚國，暫居王位?！?/p>

靳尚也道：“請公子暫居王位，主持大局?！?/p>

又有很多人，出言迎合。

子蘭推辭道：“父王健在，太子健在。我何德何等，豈能暫居王位?！?/p>

“楚國無主，諸侯來攻，何以凝聚人心?！鄙瞎俅蠓虻溃骸盀榱顺?，公子不可推辭?！?/p>

靳尚道：“為了楚國江山社稷，公子不可推辭?！?/p>

子蘭剛準備接受，忽聞一聲怒喝之音傳來。

“王上尚在，太子尚在。庶子何德何能，豈能為王?！痹捳Z剛落，屈原怒發沖冠走了進來。

“屈原，王上曾言，你不得進入大殿?！惫犹m叱喝道：“來人，將他拉下去?！?/p>

兩位將士，來到屈原面前，準備羈押。

屈原怒喝道：“誰敢動我?！?/p>

兩位將士嚇得往后退，不敢上前。

上官大夫道：“王上會盟前，將楚國交給公子。王上和太子陷于諸侯，不能歸。公子暫居王位，有何不妥?！?/p>

屈原道：“自古嫡庶有別，庶子就是庶子。君王尚在，太子尚在，庶子豈能為王?！?/p>

靳尚喝道：“王上和太子陷于諸侯，楚國無主，諸侯來攻，如何應對。你難道想楚國亡了不成?！?/p>

昭雎高聲道：“有我在，楚國亡不了?！?/p>

上官大夫問道：“楚王在秦，太子質齊，楚國群龍無首，何以號令天下，凝聚人心?！?/p>

靳尚也道：“國，不能一日無主?！?/p>

“王上不能歸，繼位也是太子?！鼻珖姵龌鹧?，“豈能讓豎子繼位?！?/p>

“屈原，我忍你很久了?！惫犹m露出殺氣，“來人，殺了他?！?/p>

昭雎聲如洪鐘，怒斥道：“誰敢動手?！?/p>

公子蘭怒道：“屈原辱我，豈不該殺?！?/p>

“公子想殺屈原，問我等答不答應?！?/p>

屈氏、昭氏子弟，齊聲道：“不答應?！?/p>

上官大夫問道：“王上曾言，不許屈原踏進大殿。令尹莫非忘了不成?！?/p>

昭雎冷哼道：“這里豈有你說話的份?！?/p>

上官大夫感受到殺氣，很識相退在一旁。

靳尚問道：“王上、太子不能歸，何人主政。令尹，莫非想代替公子，主政不成?！?/p>

“王上、太子不在，王后尚在。豈能庶子主政?！鼻呗暤溃骸罢埻鹾??！?/p>

高呼聲一波，又一波送了出去。

眾人見了楚王后，行禮道：“參見王后?！?/p>

楚王后對著群臣抬手道：“王上、太子深陷諸侯，是楚國不幸。我雖一介婦孺，愿為楚國獻上微薄之力。諸位輔佐我，共渡危機?！?/p>

屈原率先道：“臣，愿為王后效力?！?/p>

昭雎也道：“臣，愿為王后效力?！?/p>

屈原、昭雎表態，一旁觀望的大臣及昭氏、屈氏、景氏三大家族也道：“愿為王后效力?！?/p>

昭雎見大殿尚有不服之人，怒斥道：“膽敢不服王后，犯上作亂，圖謀王位…殺?！?/p>

公子蘭、上官大夫、靳尚等人雖不甘心，但無力與屈、昭、景三家爭斗，“愿為王后效力?！?/p>

“國政大事由令尹、左司徒負責?！背鹾髮χT臣發號施令，“楚國，不能一日無主。即日起，去齊國迎接太子歸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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