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中山必亡

清晨時分，天色尚未明朗。靈壽城中一片安寧。然，左使府邸，卻來了一群黑衣甲士。為首之人正是爰騫之子爰璦。

爰璦怒不可遏吼道：“季辛給我滾出來?！?/p>

守在府邸外面的將士見來者口出狂言，辱罵季左使，喝道：“休得無禮。爾等可知這是什么地方?！?/p>

爰璦臉色猙獰，“王宮，我尚且行動自如。區區左使府，我還沒放在心上?！?/p>

“大膽?！蹦敲麑⑹恳妬碚邍虖埌响?，目中無人，怒道：“這里是左使府，沒有其他的事情，還請速速離去?！?/p>

爰璦從小嬌生慣養，榮寵備至，何曾受過這等鳥氣，怒喝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p>

“縱使你是王上，想要見到左使?！蹦敲麑⑹枯p蔑道：“也得按章程行事?！?/p>

爰騫上前走一步，“我說不了？”

那名將士也不畏懼，往前走一步，“那就問我手中長劍答不答應?！?/p>

“季辛不過就是王上身邊的一條狗。只要王上一句話，他連狗都不是?！彪辑a逼問道：“只知季左使，不知王上。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上?！?/p>

爰璦拔出長劍，以雷霆之勢，殺掉那名將士，“和我這樣說話，找死?！?/p>

其他六名將士見狀，紛紛拔出長劍。

爰璦怒喝道：“你們也想死嗎？”

六名將士揮動著長劍，向爰璦殺去。爰璦沒想到這些人不怕死，閃到一邊，嚷道：“給我殺了他們?！?/p>

頃刻間，那六名將士便被斬殺。

爰璦看著躺在地上的七具尸體，冷聲道：“區區螻蟻，安敢擋我的路?！?/p>

一人道：“少主，我們擊殺季府家將，這可是死罪?！?/p>

爰璦一腳踹開那人罵道：“家父都被他殺了。我身為兒子，難道就不該為家父報仇?！?/p>

“此事牽連重大。我們還是等王上定奪?！?/p>

“滾開?！彪辑a厲聲道：“大家跟我闖進去，為家父報仇?！?/p>

爰璦撞破大門，走了進來，卻見府中將士身穿戰甲，手持利刃。為首的戰將正是季剜。

季剜將長劍指向爰璦，逼問道：“爾等為何闖入我府。根據法令，私闖府邸，死罪?！?/p>

爰璦見著整齊的軍容，心下害怕，但還是嚷道：“我們是來抓殺人兇手的?！?/p>

“放肆?！奔矩嗯鹊溃骸斑@里豈有你們說的兇手?！?/p>

爰璦怒道：“你們倚仗手中握有軍力，難道就敢無法無天、胡作非為?！?/p>

季剜也不將眼前的雜牌軍士放在眼中，譏諷道：“是又怎樣?！?/p>

“你們…”爰騫怒道：“季辛殺了家父，今日我就要為家父報仇?！?/p>

“報仇?！奔矩鄦柕溃骸坝蟹N你們就來?！?/p>

爰璦深知手中這點兵力是抵擋不住身經百戰的季府中的家將，也不愿輸了氣勢，“你們不愿交出兇手，我請王上做主?！?/p>

“放肆?！奔矩嗪白∠胍x開的爰璦，“季府豈是你們說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們擅自闖入左使府，斬殺我軍將士。難道就想一走了之?！?/p>

爰璦轉過身來，冷聲道：“他們是我殺的，那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辦?！?/p>

“你承認就好?！奔矩囗冻鰵?，“我就要用你的人頭，為死去的將士報仇?！?/p>

“你想殺我，恐怕沒有這個資格?！彪辑a擠開家將，來到季剜面前，冷冷道：“我現在就在你的面前。你有種就殺我?！彪辑a見對方不敢動手，挑釁道：“有種，你就殺我呀！”

季剜身邊的戰將忍不住，紛紛拔出長劍。

季剜怒吼道：“住手?！?/p>

“季將軍，我們寧可死，也要殺了他?！?/p>

“將長劍收回去?！奔矩嗯溃骸斑@是軍令?！?/p>

眾人雖不滿，但也依令而行。

爰璦見了大笑道：“你們這些螻蟻，豈有膽量殺我?！?/p>

“我們是螻蟻不錯?！奔矩喟纬鲩L劍，架在爰璦的脖子上，“但我們知道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之事。這些將士的命，需要你來償還?！?/p>

眾將士聞言忙道：“季將軍，不可?！?/p>

“這是軍令?！奔矩嗪鹊溃骸罢l也不能動手?！?/p>

爰璦始終不信對方敢殺了他，揚起脖子，吼道：“你要殺我，來??！”

季剜揮動長劍，利刃在對方脖頸印下一道傷痕，“你的命，我取走了?！?/p>

爰璦捂住脖頸，吐詞不清地說道：“你…敢…殺…我…”

最后一個字尚未吐出口，便倒在地上，沒有氣息。季剜怒吼道：“不想死的人放下兵器?！?/p>

“為少主報仇?！彪辑a的家將拔出長劍，涌向季剜。季剜身邊的將士見狀，拔出長劍迎敵。隨著第一道晨陽，照射進靈壽。這場紛爭總算得以平息。

司馬子期來到司馬喜房中，喜道：“父親，成功了?！?/p>

司馬喜問道：“爰騫死了?！?/p>

司馬子期點點頭，又道：“爰璦為了替父報仇，率領家兵一百，闖入季府。爰璦被季府家將斬殺，帶去的一百將士，只剩下二十名?！?/p>

“太好了，太好了?！彼抉R喜雙手擊掌道：“這下季辛這個老東西，死定了?！?/p>

司馬子期問道：“父親，接下來怎么辦?！?/p>

“進宮?！彼抉R喜笑道：“為爰騫、爰璦父子鳴冤?！?/p>

中山王姿立陰姬為后，一夜纏綿，沉睡在溫柔鄉。忽然，有名宦者慌張前來道：“王上，司馬相等多位大臣求見?！?/p>

宦者見王上沒有說話，又喊道：“王上，司馬相等多位大臣求見?！?/p>

中山王姿不喜道：“寡人說了三日不上早朝，有什么事，三日再說?！?/p>

“司馬相說有要事求見?！?/p>

中山王姿怒道：“寡人說的話不管用了嗎？”

宦者嚇得跪在地上，不敢吱聲。

陰后嬌聲道：“王上，司馬相求見定是國家大事。王上不能不見?！?/p>

“寡人就聽王后的去見司馬相?！敝猩酵踝藛柕溃骸八抉R相急著見寡人，為了何事?！?/p>

“大司馬死了?！?/p>

中山王姿聞言，瞬間坐在床榻，雙眸驚愕道：“你說什么?！?/p>

“大司馬死了?！?/p>

中山王姿瞳孔布滿血色，雙手握拳，咬緊牙根擠出三個字，“誰干的?！?/p>

“季左使?！?/p>

“你說什么。季左使殺了爰騫?！敝猩酵踝伺溃骸肮讶撕碗简q亦師亦友，情同父子。季辛膽敢殺了爰騫，寡人要他的命?！?/p>

中山王姿步入大殿，滿臉殺氣，喝道：“司馬喜究竟是怎么回事?！?/p>

司馬喜道：“王上，具體情況臣也不清楚?！?/p>

“你是不清楚?！敝猩酵踝吮茊柕溃骸斑€是不敢說實話?！?/p>

“臣…臣?！?/p>

中山王姿見司馬喜欲言又止，有所顧忌，喝道：“你知道什么，就告訴寡人?！?/p>

“臣聽聞，昨夜大司馬遇害。故而和大臣求見王上?！彼抉R喜又道：“請王上懲罰兇手?！?/p>

中山王姿問道：“是誰殺了爰騫，寡人要為他報仇?！?/p>

司馬喜吞吐地說道：“昨夜，季左使與大司馬發生爭斗。一個時辰后，大司馬就遇害了。臣，不相信是季左使所為?！?/p>

中山王姿聽進去了前半句，至于后半句是什么，他一點都沒有聽見去，問道：“司馬喜說的是不是真的?！?/p>

“臣昨夜親耳聽見，季左使揚言要殺了老匹夫?！?/p>

“臣等也聽見了?！?/p>

“臣當初以為是季左使醉酒之語，并沒有放在心上。臣沒想到大司馬會死于非命?！?/p>

中山王姿問道：“大司馬是在何處、何時遇害?！?/p>

司馬喜答道：“昨夜宴會結束之后一個時辰。大司馬是在歸家途中，被人一劍穿胸?！?/p>

中山王姿問道：“大司馬也是好武之人，怎會被人一劍穿胸?！?/p>

“大司馬是好武之人。兩三個將士皆不能奈何大司馬”司馬喜答道：“兇手定是認識大司馬。大司馬死前曾和兇手交談過什么。兇手趁著大司馬不備，一劍穿胸。何人能夠無聲無息殺死大司馬，臣也不知?！?/p>

“除了季辛有這個能耐，還有誰。請王上，為臣做主?！边@時，殿外傳來一道哭泣之音。

不多時，走進來一位十五歲的少年，當庭大哭。

中山王姿問道：“爰謙，你何事需要寡人為你做主，盡管說來?！?/p>

“昨夜，父親歸家，被人所殺。兄長在家父被殺現場，發現地上寫了一個季字。隨后父兄又發現刺客留下的令牌?！彪贾t越說情緒越激動，“那令牌正是季左使所用。兄長為了給父親討個公道，帶領一百將士前去找季左使對質。兄長臨走前對臣說，他若不歸，必是死在了季辛手中。臣見兄長出去未歸，連忙派人前去打探消息。后來逃回來的家將告訴臣，兄長和七十多名將士皆被季氏所殺。請王上為臣做主?！?/p>

司馬喜問道：“令牌和季字會不會是兇手故意留下的，其目的就是為了栽贓嫁禍給季左使?！?/p>

“臣當時也在場，確定季字是家父所寫?！彪贾t抹去淚痕，又道：“家父臨死之前，寫下這個字就是為了告訴兄長和臣，誰是殺家父的兇手。家父也希望兄長和我，為他報仇?！?/p>

司馬喜道：“季左使一心為國，怎會如此行事。王上，這中間會不會有什么誤會?！?/p>

“你們可以懷疑季字不是家父所寫。你們也可以認為令牌是刺客故意留下來的?！彪贾t吼道：“但臣的兄長及七十多名將士的尸體尚在季府。不是季辛下的手，還能是誰?！?/p>

中山王姿見所有的證詞和證據都指向是季辛殺了爰騫，內心也深信不疑是對方下的手，怒道：“爰騫，寡人會為你父兄討還公道?！?/p>

爰謙拜道：“臣，替父兄謝過王上?！?/p>

司馬喜又道：“王上，季辛為何要殺大司馬。殺人，總要有動機吧！”

“寡人重用爰騫，讓他身居高位。季辛心有不服，曾經放言，要殺了爰騫。寡人以為他說的是氣話，沒有放在心上?！敝猩酵踝嘶诤薜溃骸肮讶巳粼琰c采取措施，大司馬也不至于送命?！?/p>

司馬喜不惜頂罪中山王姿，問道：“王上，也許季左使就是憤恨不平，說的氣話?！?/p>

“三年前，我國北擊燕，南破趙。我們取得的戰果是何其輝煌。短短三年時間不到，我們南疆兩次敗給趙國，這是為何。季辛想要利用趙國要挾寡人，從而達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寡人豈能聽之、任之?！敝猩酵踝伺溃骸俺思拘琳l還會殺了大司馬?！?/p>

司馬喜道：“季左使赤膽忠心，日月可鑒?！?/p>

“好一個赤膽忠心，日月可鑒?！敝猩酵踝私財嗟溃骸凹拘粱ㄙM人力、物力、財力在鄗城修建三道關卡，又在鄗城駐守三萬守軍。他向寡人保證，趙軍要幾個月才能攻破關卡，收回鄗城。結果呢？趙軍破關卡，收鄗城，還折騰我國南疆。寧葭被破，還丟失了西出太行要道井陘?！?/p>

中山王姿又道：“此戰失敗，寡人不怪他。但他營建的高邑、長城防線固若金湯，結果又是如何？寡人相信他，結果趙軍由南北上抵達東垣，東邊抵達石邑?！?/p>

“王上……”

“我國是真的打不贏趙國，還是有些人想利用趙國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敝猩酵踝死渎暤溃骸肮讶嗽岢鲎岆简q代替季辛左使之位。爰騫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遭季辛所殺。司馬喜，這個動機夠了嗎？”

“王…”

“夠了?！敝猩酵踝瞬淮笈?，“大司寇，你帶人去將季辛抓來。寡人要他當著文武大臣的面對質?！?/p>

公子尚道：“季左使總領南疆，手中握有兵權，府中還有家將。王上，處置季左使，還需萬全之策。尚有不慎就會引發國中大亂?！?/p>

爰謙見王上沉默不語，誤以為王上是忌憚季辛的實力，不敢動他。爰謙一心想著為父兄報仇，痛哭道：“殺人不償命，國法何在。王上的尊嚴何在?！?/p>

“大司寇，你不提醒寡人。寡人還真是忘了?！敝猩酵踝吮辉捳Z一激，殺意更濃，“寡人命你領三萬將士前去捉拿季辛?！?/p>

“有人反抗，又該如何?！?/p>

“若有人反抗，格殺勿論?！?/p>

季辛醒來，走出屋內，見家將甲衣殘缺，滿臉血跡，問道：“怎么回事?！?/p>

季剜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季辛也沒有責怪家將，眸色感激，“老夫在此感謝諸位。所有的事情，由我一人承擔?！?/p>

季剜哭喊道：“季左使，禍是我闖的。由我一人負責?！?/p>

“他們是針對我而來，此事，你負不了責?！奔拘裂鎏扉L嘆道：“是非曲直，自有定論。那些想要害我的人，他們的奸計也不能得逞?！?/p>

“季左使，王上和爰氏，感情深厚?！奔矩嗟吐暤溃骸巴跎喜⒎敲骶?，趁著我們手中握有兵權，不如反了?！?/p>

“休要胡言亂語?！奔拘凉笆值溃骸凹臼仙钍芟韧踔?，才有了今日。寧可王上負我，我也不負王上。更不會負先王的知遇之恩?！?/p>

這時，一名將士跑了進來道：“季左使，大司寇來了?！?/p>

不多時，公子尚走進府邸，見庭院中橫七豎八躺在許多尸首。季辛出來相迎道：“不知大司寇來臨，季辛有失遠迎，還請恕罪?！?/p>

公子尚指著庭院的尸首問道：“季左使，這是怎么回事?！?/p>

季辛指著庭院的尸體，“昨夜有人想要闖入府邸，被我家將擊殺?！?/p>

公子尚道：“季左使這里出了人命。我來是請季左使，前往宮中詢問情況?！?/p>

“我正要進宮面見王上?！奔拘撂值溃骸按笏究?，請?！?/p>

公子尚見對方性格豪爽，也道：“請?！?/p>

季辛走出府邸，見府邸外至少有三萬將士，問道：“大司寇來也不用帶這么多人來?！?/p>

“我也是奉命行事?！惫由刑值溃骸凹咀笫?，走吧！”

季辛問道：“大司寇，我若不從。這些將士就會踏平我的府邸?！?/p>

公子尚在季辛耳邊說了什么。只見季辛臉色慘白，跟著公子尚進入宮中。

公子尚復命道：“臣，參見王上?！?/p>

季辛儀態從容，也道：“臣，參見王上?！?/p>

中山王姿問道：“季辛，你可知罪?！?/p>

季辛答道：“臣知罪?！?/p>

“你認罪就好?！敝猩酵踝撕鹊溃骸皝砣?，將季辛押下去，宮門處斬?！?/p>

季辛問道：“王上為何要殺我?！?/p>

“你殺害爰氏父子，已經認罪?！敝猩酵踝寺冻鰵?，“難道不該死？”

季辛怒道：“爰璦私闖我府邸，殺我將士。他是死有余辜。但臣沒有殺爰騫?！?/p>

“你休要狡辯?！敝猩酵踝艘妼Ψ侥恐袩o君，怒道：“你曾狂言，要殺了爰騫。這些人都可以作證?！?/p>

“我不過是酒后失言?！奔拘疗鹕?，怒喝道：“擊殺爰璦我認，但爰騫不是我殺的?！?/p>

中山王姿陰冷地說道：“爰騫死了，不是你干的，還有誰?！?/p>

季辛喊道：“我沒有做，定是有人要嫁禍我。司馬喜是不是你要嫁禍我?！?/p>

“司馬喜一直在為你求情。你竟然反咬他人?！敝猩酵踝伺鹊溃骸皝砣?，拖下去，斬了他?！?/p>

“想我季氏一族，為國征戰殺敵，赤膽忠心，日月可鑒。竟然落得如此枉死?！奔拘灵L嘯一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上如此昏聵，不辨忠奸。中山必亡，中山必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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