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晉再聚首擊秦

公元前318年，魏人公孫衍邀集魏、趙、韓、楚、燕、義渠六國合縱以攻打秦國。諸侯離心離德，攻秦不克。

公孫衍回到魏國，魏王嗣也沒有責怪他，反而給予重賞。攻秦無果，公孫衍無功怎敢受祿，拒絕了魏王的賞賜。那場魏國宮廷朝會之后，公孫衍宛如變了一個人，整日關在府邸，拒不見客。

秦國攻韓，魏國宮廷意見不一。魏嗣也為此事煩憂。魏嗣明白，能解他憂愁者，非公孫衍莫屬。于是，派人去將惠施請進大梁宮。

惠施和公孫衍共事十幾載，深知對方脾性?；菔ξ核醚缘溃骸巴跎?，攻秦失利，對犀首打擊太大。您該給他點時間緩緩?！?/p>

魏嗣問道：“惠相，寡人應該做點什么?！?/p>

惠施思慮片刻道：“王上什么都不要做?！?/p>

“五國攻秦失利，寡人也有責任，寡人豈能什么都不做。犀首一蹶不振，離開魏國，寡人應該如何是好?！蔽核脝柕溃骸扒貒ロn，寡人應當如何?！?/p>

“犀首是重情重義之人?！被菔┑碾p眸流露出信任，“他是不會離開魏國的。除非，魏國不需要他?！?/p>

“犀首之才，足以撼動山岳。寡人需要他，魏國也需要他。犀首不負魏國，寡人亦不負他?！蔽核媚樕箲]，來回走了幾步，“惠相，請你替寡人走一遭，見見犀首如何?！?/p>

惠施心中也有幾分想念那個無論面對多大的困境，毅然選擇勇往直前之人，點頭道：“好吧！我就替王上走一遭?！?/p>

魏嗣答謝，“有勞惠相?！?/p>

惠施出了大梁宮，來到公孫衍的府邸。這座府邸曾經是車水馬流，門庭若市。然，今日目睹，門廳多了幾分冷清蕭條。

惠施走上前，對著守門人道：“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惠施前來討杯酒喝?！?/p>

“您請回吧！”守門人見來者是個老者，但儀表不俗，也不敢用高傲地態度回話，“恕我不能替您傳話，我家主人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見?！?/p>

惠施問道：“犀首，連我也不見?！?/p>

“是的?！?/p>

“犀首不愿意見我，那我就進去見他?！被菔┡溃骸柏M有此理，連我也不見?？次疫M去不喝光他的酒?！?/p>

另一位守門人見怪老頭想要闖進去，準備上前阻攔。先前那名守門人見狀，制止了他無禮的行為。

那人責怪道：“你怎么不阻攔這個怪老頭?！?/p>

先前那人想起了老者是誰，目睹著惠施的背影，回答道：“他是惠相，我豈敢阻攔?！?/p>

“你說什么?！蹦侨巳嗔巳嘌劬?，納悶道：“這怪老頭就是赫赫有名的惠相?！?/p>

惠施剛走進正廳，忽聞一股暢快淋漓的聲音傳來。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公孫衍一遍又一遍重復著這幾句話，其音調是格外深沉、強烈?；菔┮脖凰枪蓾鉂獾挠脑拱秩?。

公孫衍心中所憂的是什么，他又何嘗不懂。魏國昔日的輝煌榮光已不在，今日的魏國盡敗諸侯，是什么原因讓人如此憂郁悲怨卻又不能說，只有自己才清楚的心憂的緣由？

公孫衍說完這幾句話，喝光了手中之酒。

惠施聞言，也是心緒難平。昔日的魏國風光早已不在，他們身為魏國人，肩負著振興魏國的使命?；菔┮恍臑閲?，無非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看到魏國傲視諸侯的風光。

惠施朗聲道：“為國雪恥，重整山河?！?/p>

公孫衍抬頭見是惠施，楞道：“你怎么來了?！?/p>

“多年的老朋友，你竟然躲在府邸一個人喝酒，真不夠意思?！被菔┳谒麑γ?，揚了揚手，露出一股窮酸像，“一個人喝酒多沒勁，我??！前來你這里討杯酒喝?！?/p>

“惠施是一國之相，府中之酒，皆乃上品?！惫珜O衍道：“我這里的酒，不飲也罷?！?/p>

“飲酒之人不對。即便所飲乃瓊漿玉露，也是無滋無味?！被菔樽约赫鍧M一樽酒，“飲酒是否盡興，要看是和什么樣的人，而不再于酒。犀首，你知道我想要飲什么酒，和什么樣的人飲?！?/p>

公孫衍何嘗不明白，惠施所說的?；菔┎⒎鞘秋嬀?，而是以酒論天下。與他同飲之人，非國士不足飲。公孫衍還有資格和他一起飲酒嗎？他的答案很明白…這一刻，他是失意之人，是沒有資格。

“豎子張儀，狂妄自大。邀集齊、楚，欲三分天下。無視我三晉健兒的存在?！被菔┡e起酒樽，那些年的往事涌入心間，“犀首以韓、趙、魏、燕、中山五國相王合縱，以制諸侯。犀首合縱，名震諸侯?！?/p>

公孫衍眼神哀傷道：“我還是輸了，也被先王棄之不用?！?/p>

“韓、趙、魏、燕、中山沒能團結再一起。但你讓三晉放下了過往恩怨，止息兵戈。你為三晉，為魏國做的努力，我心中一直記著?！被菔⒕崎?，往前一送，“犀首，我敬你一樽?！?/p>

公孫衍心中五味翻滾，臉上亦是不動聲色。

“犀首，你是覺得我這杯酒不好喝嗎？”

“我是失意之人，怎敢喝惠相之酒?！?/p>

“老夫身在魏國數十年，與人飲酒無數。與爾飲酒，乃平生最大的樂事?！?/p>

“承蒙惠相看得起我?！惫珜O衍覺得這杯酒樽有千斤之力，“請?！?/p>

惠施回道：“請?！?/p>

“惠相，你來我府中，豈是只顧飲酒?！惫珜O衍放下酒樽問道：“三晉是否又不太平了?！?/p>

“五國攻秦后，犀首閉門不出。你可知外面發生了何事?！被菔┯譃樽约赫鍧M一杯酒，“秦國橫掃西戎。今，秦劍指向了韓國。韓國弱小，難以抵擋住秦人的鋒芒。韓國派出使者前來我國求救。王上??！也會此事犯愁，不知道該不該救韓國?！被菔┌抵衅沉艘谎酃珜O衍，“犀首，五國之力奈何不了秦國，魏、韓兩國也不是秦國的對手。救韓??！只會引火燒身?！?/p>

公孫衍聽懂了惠施之意。秦國攻韓，魏國是不打算施以援手。魏國若不出兵，三晉同盟，勢必土崩瓦解，他的心血也付之東流。

惠施的意見，也是代表多數的意見。五國攻秦，為何不克，中原諸侯看不到深層次的原因。他們眼中看到的是五國被秦國擊退。五國攻秦不克的余震，傳遍了中原諸侯。這是公孫衍不想看到的。

惠施飲了一樽酒，苦笑道：“韓國，這一次要倒霉了?！?/p>

公孫衍重重放下酒樽，冷聲道：“三晉一體，和則存，分則亡。今日，秦國攻韓，魏國不救。他日，秦國攻魏，我國應將如何面對。救韓，便是救魏?！?/p>

惠施嘆道：“諸臣認為秦國太強，不能救?！?/p>

“魏國能有今日，就是有這些人的推波助瀾?！惫珜O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雙眸散發出怒氣，“秦國攻破韓國，我國領土也被攔腰截斷，東西不能兼顧。新鄭離我大梁不足三百里。秦軍占據新鄭之時，魏國離亡國之日，不遠矣。我們怎能為了圖一時安穩，拒不救韓。愚蠢??！愚蠢?！?/p>

“秦國給我國來了國書。我們就韓，等同與秦國宣戰?！被菔┮贿呎f，一邊拿出寬大衣袖藏匿的國書，“犀首，你看看。秦王說話是何等霸氣?！?/p>

“不就是戰嗎？我三晉男兒，何懼戰事?！惫珜O衍對秦國國書不屑一顧，冷聲道：“韓國擁地不足九百里，寧可與秦國血戰，亦不向秦人屈服。我國擁有霸主之基，占地千里，竟然還怕秦國國書威脅。韓國比我國有勇氣多了?！?/p>

“犀首，我就知道你不會安靜?！被菔┮娔莻€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又回來，喜道：“三晉男兒生來自有傲骨。區區秦國，豈能嚇住我們。王上想戰，又無領兵之人。犀首，為了三晉，為了魏國，請你出來主持大局。決不能讓秦人小覷了我三晉?！?/p>

公孫衍沉默不語。

惠施見他眉角一動，已然動了心，乘勢道：“犀首同我進宮，陳述利害。魏國不復當年，亦不能讓西邊蠻人欺負?！?/p>

公孫衍回國后，閉門不出，是在等待一個機會。他曾經以為再次和秦國交手，會等上一些時日。秦國攻韓，又給他施展才華的機會。公孫衍早已動心，正色道：“好?；菹?，我們立馬進宮?！?/p>

惠施和公孫衍進入宮中。魏嗣見那個熟悉的男兒，恢復了昔日的神采，神情激動道：“犀首，你總算回來了?！?/p>

公孫衍躬身回道：“王上，犀首回來了?！?/p>

魏嗣問道：“秦人欺我三晉，寡人該怎么辦?！?/p>

公孫衍怒喝道：“犀首愿領兵，回擊欺我之人?！?/p>

“好?！蔽核脩嵟溃骸跋?，你替寡人好好教訓秦人?！?/p>

“喏?！?/p>

…….

魏、趙兩國援軍及時到來，解了修魚城之圍。三晉再次攜手，共對秦軍，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

魏將公孫衍、趙將趙歇、韓將韓鵬為了抑制秦人東擴，三人再次回首。三人站在殘破的城樓上，目視著城外的秦軍。在陽光的映襯下，三人的影子是格外的修長高大。

公孫衍道：“兩位，我們又見面了?！?/p>

趙歇道：“犀首，那日我們沒能與秦人大戰一場好不痛快。今天，我們完成那日未盡之事?！?/p>

韓鵬道：“我麾下的韓軍將士，聽犀首指揮?！?/p>

趙歇道：“趙軍亦然?！?/p>

公孫衍目視著二位，滿眶含淚道：“蒙兩位看得起我。我們再此攜手，共對外敵?！?/p>

韓、趙、魏三家內爭不惜，但對付秦國這件事上，他們未曾有半點猶豫。

眼見修魚城將破，半路殺出魏、趙兩國援軍。勝利的果實擺在眼前，又被人殘忍地奪走。嬴疾心中很不是滋味。

秦將嬴華怒色道：“魏、趙兩國敢來支援韓國，是沒有將我國的警告放在心上。將軍，讓我領兩萬大秦將士，去會一會他們?！?/p>

秦軍攻打修魚城已經折損了些兵馬，面對韓、趙、魏三國的援軍，已然頗有些吃力。嬴疾也明白，魏國來的那個男人是秦國曾經的大良造，不可小覷。

犀首之名，早已經威震諸侯，冒然迎戰，秦國是討不了便宜。嬴疾想到那個男人的面龐，抬手制止，“嬴華不可輕舉妄動?！?/p>

嬴華忿忿不平道：“修魚城已是秦國囊中取物，魏、趙兩國在這個時候前來搗亂。我們不去教訓一下魏、趙兩國，魏、趙豈會懼怕我秦國之威?！?/p>

嬴疾道：“我們的對手是犀首，不可大意?！?/p>

“將軍，身為男兒之軀，豈能怕生死?！辟A一腔熱血，哪里聽得進去勸告，“犀首，猶如魏國的魏武卒已經成為了過去。大秦男兒，何懼與他?！?/p>

秦國諸將也是義憤填膺，紛紛請戰道：“將軍，我等愿意出戰?！?/p>

嬴疾見眾將士請戰之聲頗高，加之他也想再次與犀首一戰。函谷關一戰，秦國和三晉沒能分出勝負。此戰也是天賜良機，若是錯過了這次交手的機會，定會讓人抱憾終身。

嬴疾看著眾人道：“好，明日會一會三晉?！?/p>

秦國和韓、趙、魏三國再修魚城外擺開陣勢。

嬴疾驅車上前朝著熟悉的人喊話道：“犀首，函谷關你不辭而別。今日我們又見面了?！?/p>

嬴疾之言是嘲笑公孫衍率五國聯軍攻秦不克。

公孫衍自然聽出了話外音，也不惱怒，驅車上前，對著老朋友打招呼，“嬴疾，我們又見面了?！?/p>

“你我函谷關一戰，打的不盡興，我們再來分個高下?！辟残Φ溃骸跋?，不要因為你曾是秦國的大良造，你就對我手下留情?！?/p>

嬴疾表面上是在說客套話，實則是為了離間三晉之間的關系。

“好，我正有此意?！?公孫衍回道：“我與秦國毫無干系。秦國也是我的敵人。嬴疾，縱使你、我有些情分，我也不會手下留情?！?/p>

公孫衍表明態度，嬴疾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廢話不多說，開戰吧！”

公孫衍高呼道：“開戰?！?/p>

三晉合力，是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三晉之兵素悍勇，經過此戰，秦軍也領教了三晉之兵的厲害。

為了保住取得的勝利果實，嬴疾改變戰略不在主動進攻，采取重點防守。由于秦軍占據地勢，三晉強行攻打了五次，也沒能取得勝利。

秦國和三晉陷入僵持。

嬴駟在咸陽宮，聽聞魏、趙兩國出兵。三晉合兵一處，實力大增。秦軍在前線作戰，處于下風。此刻，嬴駟心中萌發了退兵之意。張儀卻認為秦國不能撤軍。

“張儀，寡人當初沒有聽你的建議，想要攻破韓國。才導致我國以一國之力對付三國的局面?！辟喿镓煹溃骸笆枪讶说腻e，太高估了秦國的實力。張儀，你為何阻止寡人退兵?！?/p>

張儀道：“此戰，我們不破了三晉，三晉便連城一塊。三晉與秦國必有一戰。王上讓這一戰提前了，除了取得勝利，我們別無退路?！?/p>

秦國攻韓，是韓、趙、魏、燕、楚五國攻秦之后，秦國首戰。首戰無果，就這樣撤退了，嬴駟心中也不甘心。

嬴駟是一位輸得起，放得下之人。秦國的確還沒有叫板天下諸侯的實力，唯有將攻韓的秦軍撤回來，才是明智之舉。今，張儀反對撤軍，想必是有破三晉的方法。

嬴駟問道：“張儀，你有什么辦法破了三晉之力?！?/p>

張儀道：“聯合齊國，共擊三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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