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區鼠會盟

公孫衍離魏，標志著五國合縱失敗。

韓、趙兩國為了自身利益，互派使者，互定同盟。韓國新鄭，一下子就忙碌起來。

韓王康廢寢忘食，忙了幾日，總算料理完國政，便領著太子倉，韓相公仲等二十幾位名聲顯赫的大臣，往北而上，前往會盟的地點，區鼠。

區鼠是韓國的領地。趙國選擇在此處，締結兩國同盟。韓國這邊自然是不會反對。

韓王康特別注重與趙國會盟。為了避免會盟期間，被他國破壞。韓王康親自下令選拔兩萬精銳將士前往區鼠，維持秩序。公孫衍肩負著保證兩國國君安全的重大使命，可謂是重中之重。

韓王康正在殿中與幾位留守大臣商議國事。等到一切交代完畢，韓王康讓大臣退了出去，留下公孫衍及韓相繼續商討北上與趙國會盟的有關細節。

這時，韓國太子倉，走了進來。

韓王康見了，問道：“吾兒，明日便啟程北上區鼠。你還不回去準備一下?！?/p>

韓太子倉道：“父王，兒臣為您準備了一件禮物?！?/p>

“你們看看，吾兒還有禮物送給寡人?！表n王康對著公孫衍和韓相笑了笑，“把你的禮物呈上來！”

“喏?！表n太子倉得到父王的旨意，雙手擊掌。三名宮女挪動蓮步，迎了上來。

韓倉指著宮女雙手端著的東西，“為了保證父王出行安全。我特意尋了一批能工巧匠，替父王打造了一副軟甲。孩兒懇請父王試試，看看這套軟甲合不合身，方便孩兒修改?！?/p>

韓王康見有兒子這份孝心，起身走了幾步，笑道：“寡人就試試?！?/p>

幾名宮女上前為韓王康穿戴軟甲。

韓康轉悠著身體，四下打量了一方，抬頭問道：“犀首，韓相，你們覺得這幅軟甲如何?！?/p>

犀首審視片刻，回道：“這幅軟甲太適合王上?！?/p>

“王上穿上這幅軟甲，大顯王者氣息?！表n相又將話語轉到韓倉身上，“太子為了這幅軟甲，下了不少功夫?！?/p>

“好，好，好?！表n康見兩位愛卿拋來贊賞的目光，再一次埋首審視了這套軟甲，喜道：“這套軟甲穿在身上，十分合體。寡人也深感滿意。吾兒，你辛苦了?！?/p>

韓倉見父王高興，不敢居功，忙道：“只要父王高興，孩兒吃點苦沒什么?！?/p>

韓康見孩兒謙恭，點了點頭以示嘉獎，“吾兒，就是會說話?！?/p>

殿中一片大笑。

韓康勉勵了太子幾句，隨后說道：“明日便要北上區鼠，你趕緊回去收拾一下。寡人還有事情要和韓相和犀首商議?！?/p>

“喏?！表n倉行禮，躬身退了出去。

韓康動了動身子，招來幾名宮女，扭了扭脖子，“替寡人脫了這套軟甲?！?/p>

韓康脫下軟甲，見公孫衍及韓相還站在，擺了擺手，忙道：“兩位，站著做什么。還不快請坐?！?/p>

“謝，王上?！惫珜O衍和韓相拱手謝禮。

公孫衍坐下，猶豫片刻，問道：“此次與趙君會盟，王上打算穿這套軟甲去嗎？”

韓康尚未答話，韓相立馬將話頭接了過來，“這套軟甲是太子為王上精心打造的。此次會盟，王上當然要穿。王上不穿，豈不是辜負了太子一片心意。犀首的問話，豈不是多此一舉?！?/p>

韓康微微思忖，便聽出了公孫衍話語潛藏的意思。公孫衍話外之音是反對他穿這套軟甲前去與趙君會盟。韓康想到此處，問道：“犀首，這套軟甲是吾兒的心意。寡人，不能穿嗎？”

“王上，這套軟甲可以穿?！惫珜O衍察看著王上的神色，續道，“此次前去區鼠與趙君會盟。臣建議，王上不穿比較合適?！?/p>

韓相噓了一聲，皺眉道：“犀首，我聽不明白。此次會盟，王上為何不能穿這套軟甲?！?/p>

韓康點了點頭，也道：“犀首，寡人也想聽聽，如何穿不得這套軟甲?！?/p>

公孫衍稍微整理措詞道：“王上在自己的國土上，身披軟甲，前去會盟。趙國，會相信我們的誠意嗎？”

韓相身子往后一仰，反駁道：“王上穿不穿軟甲，和趙國有什么關系?！?/p>

公孫衍搖了搖頭，言道：“軟甲的用途，我不多說。王上及韓相自然明白。此次韓、趙會盟，王上穿上軟甲赴會，趙國見了，他們會怎么想？”

韓相理了理思路，點了點頭道：“犀首，你說的不無道理。王上穿軟甲會盟，的確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p>

公孫衍見韓王冷著一張臉，猜不透他心中的意思，請罪道：“王上，這是我一家之言。我的想法，冒犯了王上。請，王上治罪?！?/p>

“犀首為國，為寡人考慮，何罪之有?！表n王康臉色漸漸柔和，“這套軟甲是太子的心意。寡人不穿，豈不是會傷了吾兒的心?！?/p>

韓相道：“王上所言極是?！?/p>

“犀首之言，并無道理。此次會盟，寡人若穿了軟甲，且不談趙國會有什么想法?！表n王話語一轉，“你們說說，寡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倚賴一套軟甲。豈不是說你們無能。即便趙國不介意，寡人也會介意的?！?/p>

韓相聞言，這才明白，王上為何支開太子的深意。

公孫衍見王上一點便通，躬身行了一禮，“謝謝王上的信任?！?/p>

韓康上前，凝視著公孫衍，雙眸之中，毫無半點芥蒂，大聲笑道：“你是寡人的請來的貴客。寡人不信任你，何必用你?！?/p>

公孫衍見韓康光明磊落，真心相待，深深鞠了一躬。

韓相雖理解王上的意思，但他顧及到太子的情緒，忍不住問道：“王上不穿這套軟甲，恐怕會傷了太子的心?！?/p>

韓康揮了揮手，并不在意，“吾兒進獻軟甲，是為了寡人安全。這份苦心，寡人能理解?！?/p>

韓相道：“是??！太子是為了王上安全，特意打造?！?/p>

“寡人在自己的國土，身邊又有諸多將士護衛。寡人穿了，豈不是會寒了眾將士的心?！表n康語重心長地道，“吾兒年幼，不明白其中的大義。你跟隨我多年，這點事，你還不懂嗎？”

韓相微笑道：“王上所言甚是，是我一時糊涂?！?/p>

“你??！”韓康指了指他，看了一眼道：“不是糊涂。你的心思，寡人還不明白?！?/p>

韓相愧疚道：“什么都瞞不過王上?！?/p>

此次會盟，趙雍也是格外重視。離會盟尚有十幾日，趙雍便派穆澗回到邯鄲，將大司馬肥義等人也請來商議會盟細節。

肥義雖身在邯鄲，但見會盟日期臨近。心中早已料到，君上會派人回邯鄲求援。因此，此次會盟，肥義也提前籌劃安排。

肥義來到上黨，面見趙君。

趙雍本以為肥義等人來到上黨，尚需幾日。他見肥義辦事快捷果斷，當著眾人的面，嘉獎了一番。

肥義也不邀功請賞，只言身為臣子，理應如此。趙雍見他忠心事主，又不貪功，最重要的是肥義很對他的脾性。

連續幾日，眾人聚在一起，商討有關出使韓國會盟之事。經過眾人反復更正，總算制定出了一套完美的方案。趙雍見方案無懈可擊，敲定了出使日期。

臨行前的一夜，穆澗來到行宮，“君上，這是我回邯鄲，諸位大臣讓我送來的?！?/p>

趙雍看了看送來的東西，見是一件盔甲，問道：“何人送的?！?/p>

穆澗道：“左司寇李兌?！?/p>

趙雍問道：“他人在何處?！?/p>

穆澗道：“還在邯鄲?！?/p>

趙雍問道：“左司寇有說什么沒有?！?/p>

穆澗道：“左司寇說，出使韓國路途兇險，請您穿上盔甲防身。君上，這幅盔甲我試過了，是上等的料子所做，刀劍不能傷及分毫?！?/p>

趙雍道：“將它收起來?！?/p>

穆澗，站在原地不動，問道：“君上，為了安全。您還是穿上它比較合適?！?/p>

趙雍笑道：“寡人是去韓國會盟，又不是打仗，穿盔甲做什么?！?/p>

在座的眾人也建議王上穿上盔甲，以免在韓國發生意外。

趙雍的表情卻不認可眾人的言論，目光掃過在座的人，問道：“韓王品性如何，你們是了解的。我們出使韓國，韓王真要對我們不利。區區盔甲，豈能護我周全?！?/p>

司馬望族也道：“君上穿鎧甲，也是為了預防發生意外?！?/p>

“鎧甲雖小，寡人穿在身上，傳達的意義就變了味道。我們選擇與韓國會盟，要帶著百分之百的誠意。如果韓王沒有信義，那么天下諸侯還有誰有信義?！?/p>

眾人聞言，自感羞愧，讀了多年的圣賢書，考慮事情，還不如一個小孩子。

肥義問道：“君上打算如何去見韓王?！?/p>

趙雍道：“寡人就用這身行頭?！?/p>

肥義臉色難看道：“君上，這身衣服不太得體。臣建議，君上應該打扮一下，穿一身漂亮的衣服?！?/p>

趙雍道：“寡人是去見韓王，又不是去見未來的岳父。這身行裝，足夠啦！”

眾人聞趙君之言，無不發出歡快的聲音。

肥義心中好笑，但也不點破。趙君此行既是會盟，也是見您的岳父。趙君不怕丟人，肥義還操什么心。肥義想？就讓他未來的岳父，好好管教一下，也不是件壞事。

第二日，趙雍離開上黨城前往韓國邊境。

肥義為保周全，私底下做了一番部署，他名義上是讓趙歇領著上黨部將恭送趙君。待趙君等人走后，便以打獵的名義出現在韓、趙邊境上。韓國要對趙君做出一些不仁義的事情，他們便是趙國背后的力量。

“報?！币幻夂騺淼节w雍的面前，“王上，韓國在區鼠增加了許多兵力?！?/p>

眾人聞言，臉有憂色。韓國怎會在區鼠增加兵力。為了趙雍的安全考慮，眾人建議他取消這次行程。

“區鼠是韓國的地方，韓國增加兵力，有何不對。你們??！何必大驚小怪，聽風就是雨?！壁w雍無畏的目光，從一干人等掃過，“寡人若是依了你們，取消行程，豈不是會被諸侯國取笑。諸位，個人榮辱事小，有辱國體事大?！?/p>

眾人想不明白，君上怎會迷上了韓國，不顧自身安危，也要前往。

趙雍催促道：“走吧！韓王派人接我們來了?！?/p>

肥義道：“王上，茲事體大。我們進入韓國，也要讓大臣們攜帶武器。發生事故，也好應對?！?/p>

趙雍搖了搖頭，問道：“大司馬，倘若他國也攜帶武器，進入我國領土，您會如何處置?！?/p>

“這...”肥義沒想到趙雍會如此問，一時答不上來。

“報?！币幻夂?，跑到韓王康面前，“趙王領著一干人等來了?！?/p>

韓相問道：“趙國來了多少人?！?/p>

斥候道：“趙國來了三十人?！?/p>

“三十人？”韓相遲疑，又問道：“他們有沒有帶兵器。趙國邊境上，有沒有駐扎軍隊?！?/p>

斥候道：“三十人皆是輕裝而來，并無兵器。我們散落在趙境的人來報，并無發現大量的趙君駐扎的痕跡?！?/p>

韓相還想說點什么。

韓康道：“韓相，出丑了吧！我們五千人，兵戈相隨。趙國來了三十人，皆是輕裝而來。我們??！丟臉咯！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趙國會盟是帶了誠意的?！?/p>

韓相也沒想到趙王前來會盟，不但沒有帶侍衛，就連兵器也不帶，簡直是太令人匪夷所思，又道：“王上，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臣覺得，小心點準沒錯?！?/p>

韓康指了指身后的將士，問道：“這就是你說的小心。寡人的膽識和氣度竟然還比不上趙國的小娃娃。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丟人??！”

韓太子倉道：“父王，趙王等人快到了。我們還是前去迎接，如此不會失了禮數?！?/p>

公孫衍也道：“王上，太子所言甚是?！?/p>

韓康見著趙王等人，笑道：“趙王，我們又見面了?！?/p>

趙雍回道：“是??！寡人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p>

“是??！”韓康也感慨頗多，笑道：“那時，我領著吾兒前往趙國祝賀您繼承大位。趙王不辭辛苦，親自出邯鄲五十里，迎接我們?！?/p>

“這次有勞韓王，前來迎接晚輩?！?/p>

“禮尚往來，人之常情。寡人出使趙國，趙王親自相迎。趙王來韓國，寡人怎可不相迎！”韓王指著趙王身后的人，笑道：“趙王身后就這點人，您就不怕寡人，學蠻楚將你扣押在韓國嗎？”

“寡人相信韓王的仁德。寡人若是怕了，就不來了?！壁w雍笑聲恰如其分停了下來，目視著韓王的眼睛，一本正經地問道：“韓王會學蠻楚扣押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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