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道和豬妖

青山老道是白巖村白云道觀的唯一道士，額，也不盡對，因為十二年前他收留了一個不知何人放在白云山半山腰的道觀門口的嬰兒，所以現在的白云觀多了一個迎客和做雜務的小道童。

青山老道長得慈眉善目，留著山羊胡須，如果不是身上的道袍破舊得離譜，可謂道骨仙風，但這并不影響白巖村請他這個邋遢道士來做村里的大小法事，除非他們喜歡那個跟在老道身后的小道童。

“師傅，村里的雞鴨牛羊都快被偷光了，難不成真有妖怪作亂？”王長生穿著青山老道教他自己做的小道袍吊在他屁股后面問道。

“長生，雞鴨牛羊都快被偷光了，你還問是不是妖怪作亂？你應該問的是雞鴨牛羊都沒有了，我們的生活是不是更有保障了??！沒有雞鴨牛羊，村民還有紅薯米糧供奉呀。但是雞鴨牛羊還在，哪個村民還惦記我們爺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不容易呀?！崩系烂窖蚝?，兩眼精光，一時道骨仙風的形象盡毀。

“……”跟在后面的王長生白凈的小臉隱隱發燒。

但老道的話的確在理，窮山破觀的，觀里的米缸真要見底了。白巖村的村民自己種養點東西才剛夠自己塞牙縫，他們只會在逢年過年、紅白喜事扣點出來給白云觀做點法事道場。

而老道從不見顯靈點神仙手段，一副邋遢樣，聽說還被村里李寡婦指著鼻子撒過潑，一段時間王長生都跟著下不了山，日子過得甚是艱難。

這不村里丟雞丟羊找不著緣由，老村長想著村里只有這么個老道，請來做點法事，祈福驅邪一番，大伙兒也落得個心安。

尤其是前天殺豬的李屠夫三更起夜尿時聽到豬圈一陣嗷叫，連忙把話兒一塞，跑過去只見一道猙獰黑影閃過，低頭一看，滿地的血，只嚇得直往媳婦被窩鉆，陣陣發抖。

天亮后，李屠夫媳婦就把這事傳開，一向膽大的李屠夫著實收拾了媳婦一頓。之后，白巖村可是人心惶惶，德高望重的老村長也只能出此主意了。

老道和小道童一到村里就張羅開了，召集全村老少，擺個八仙桌，上好香火、貢品，手持符文桃木劍，口中念念不斷，踏著似是似非的八卦步，一副神人附體的架勢。

小道童則拿著老道施法過的平安符分發各家，微笑著說心誠則靈，掛在小身板的布袋收著些雜糧錢財，隨著布袋鼓脹，看著不倫不類。好在王長生自己習以為常，而村民也見慣不怪，心里念著的還是最近不可思議的事兒。

青山老道布弄一番，口氣堅定指出近來六畜丟失乃是村民經久不侍土地山神所致，李屠夫所見實為山神所化。世間莫名之事多有鬼怪之說，一聽老道所言，眾人皆以為然。

老村長道謝一番，宴請老道后，央求其夜間與山神溝通，代為謝罪。青山老道再三推辭，明言需要村民多進觀祈福，溝通山神，多做功德，方能祈求山神原諒，平息怒火。

老村長知其意，說定在全村籌集財物，并以此為報酬委托老道為全村平息山神怒火。青山老道見推辭不得，約定暫先回觀略作布置，再下山為村民請愿。

“師傅莫非你真打算夜間去見一見那個山神不成？”回到白云觀后王長生忍不住再次發問。

“長生呀，實話說吧。我估計這次的事情難辦吶！這吃雞吃豬的家伙可不是山神，保不準是個什么精怪，厲害著哩?！崩系酪桓纳较碌纳癫?，滿臉憂慮。

“這世上真有妖魔鬼怪不成？”王長生一臉疑惑。

“這精怪是有滴，師傅我還見過。我們這窮鄉僻野又不是名山大川，精怪怕是看不上哦。這次的或許是哪里流竄過來的吧”老道沉吟道。

“師傅要不我們還是不下山吧？觀里的米糧已經夠三個月的吃用啦。好不好？”王長生不由得拉了拉出神的老道的衣袖。

“呵呵，難得你小子有心。但是師傅我還是有幾分本事的，這精怪為禍下去可是會忍不住吃人的?！崩系佬χf。

“切！你那點跟腳我還不知道？師傅你還是別逞強了！你都是這精怪厲害，還會吃人，多可怕，不去了吧?！蓖蹰L生打量著老道，實在不知道今兒為何他會說這話。老道收留了他應該有點良心，但平時怕事得很，那會有這么的擔當。

“好了，長生。此事為師已經有了決斷，不必再論。再說，打不過我還是會跑的，此行我一人下山即可，你安心等我回觀便是?，F在去做飯吧?！崩系勒f完便轉身回房，不再理會小道童。

夜里王長生心中不安，久久不能入睡，既想著那所謂精怪吃人的可怕，又擔憂反常的老道，平日的確不見老道士有什么本事，這回的話可是吹破天了?；叵胍荒昵袄系朗勘蝗鰸姷睦罟褘D追著打，都快到觀里頭了，也不見他敢頂個嘴、還個手，今兒絕對失心瘋了。

思來想去間，王長生隱約聽到開門的聲音，遂翻身起床追了出去。卻見老道背了把青釭劍，健步如飛往山下而去。

尋思老道拿了平日不給自己碰一下的寶劍，這會定時去做那斬殺精怪之事，王長生一時抉擇不下。一是老道說此行風險，又擔心能力不足而害了他自家性命；二來自己跟去卻是不濟事，反倒可能弄出點聲響連累老道。

老道漸行漸遠，王長生跟了半路終是掉頭往白云觀返回，思量著老道那德行，保不準是做個樣子，弄點香火錢而已。

王長生卻不知在他掉頭回觀后，青山老道拂須一笑，往懷里取出一張符紙，往身上一貼，口中念一聲“疾”，符紙化作虛無，其身形竟如疾風般往山下而去。

剛到白巖村，青山老道再次取出符紙往身上貼，瞬間感知靈敏度大增，仔細辨別，便知一股妖氣在村東方向顯現，身形立即向妖氣移動。

臨近妖氣，遂見一頭成年水牛大小的豬形怪物跳進豬圈，張開血盤大嘴，兩根半身長拳頭大小的巨型獠牙刺向驚慌嗷叫的大肥豬。

“豬妖還吃豬，看劍！”，老道忍不住吐槽一句，架起長劍刺向豬妖。

豬妖見到來人，轉身跳出豬圈，架風而逃。老道哪里肯舍，再次施展神行術，追了過去。

豬妖發覺老道追得緊，后足發力一頓，只見飛沙走石直朝身后的老道砸去。

老道手里長劍一舞，劍光護著身形，沙石紛紛向兩邊掠過，并不見速度慢了分毫。

豬妖見老道厲害，越發奮力狂奔，塵土飛揚，縱是老道夜能視物，也得罵娘。

老道劍光舞動阻擋沙石，時間一久，兩者距離逐步拉開，心下一急，取出一符，大喝一聲“疾”，變出一道火球射向豬妖。

豬妖發覺身后動靜，咆哮起來，四足急停，屁股一撅，“嘭”的一聲，從屁股發出一道黃色氣流向火球對撞過來。兩者相遇，轟隆炸響，地面出現一個巨坑，沙石四射。

老道大驚失色，“金剛護體”，全身金光一閃硬抗豬妖一記，不覺胸口發悶，身形也停了下來。

煙塵滾動間，豬妖把獠牙對準老道發狂撞來，老道匆忙間舉劍格擋，卻不比豬妖大力，被撞飛開去。

老道披頭亂發、道袍撕裂，柱劍半蹲起身，吐出一口淤血，不曾想未抱怨豬妖臭屁神功熏得頭暈惡心，就被豬妖撞得眼花吐血，抬頭望向前方，強自鎮定下來。本來見這豬妖見人就跑，料他沒甚斤兩，現在卻只能笑自己不自量力了。

豬妖瞪著赤紅雙瞳，喘著兩道白氣，喉間咆哮聲響，前足刨地，一副隨時要過來撞死這個打攪他進大餐的惡人。

老道見他這樣子倒是笑了起來，“哈哈……來吧，今兒我也學一學那仙俠手段，看今夜是你被降妖除魔，還是我落個身死道消”，說罷拔身舉劍沖向豬妖。

豬妖狂性大發，也不懼他，同時發力撞向老道。

兩者舍命相搏，你來我往，斗得難分難解。

老道火球符、寒冰符、金剛符、大力符輪番使用，靈力耗散，精疲力竭，全身多處受創，浴血死戰。

豬妖如癡如狂，不管不顧，全身皆是手段，輾轉騰挪，頭頂、擺尾、身撞、轟屁、旋牙，無所不用，雖被老道打得皮焦肉爛、牙斷血流，仍愈戰愈狂。

最終老道再次被豬妖撞飛，倒地不起，口吐血沫不止。

豬妖渾身是傷，拖著步子，睜著仇恨如火的雙瞳，逼向老道。

老道凄然一笑，往懷里摸出最后一張散著淡淡紫色靈光的符紙，大喝一聲“五雷轟頂！”。夜空突兀閃過道道雷電，瞬間把老道和豬妖淹沒。

“昨天打雷，地上沒見濕呀/?好奇怪！”

“咦！昨天竟然沒見有人丟東西了，難道山神怕打雷？”

“哈哈，肯定是老天打雷警告山神了，山神不會再來了?！?/p>

“會不會是老道士溝通山神了呀？”

“切，我們籌集的東西還沒收，他會做事？你信嗎？”

“喂！這里有個黑漆漆的道士耶！是青山老道，快送觀里去?！?/p>

當村民把渾身焦黑的老道士送到白云觀里，王長生隱約猜到內情，心里愧疚著急，痛哭不已。

村里見小道士傷心，好是安慰了一番，說老道士還有氣，好好照顧說不定還能轉醒，如果觀里沒東西吃，就各家出糧云云。

王長生經老道調教多少認得些藥理，送走村民后，心知其中的一切緣由唯有留待青山老道轉醒才能弄個明白，便悉心照顧老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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