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 偏重的世界

潮濕和陰冷阻塞了我的鼻腔，我感覺費力極了，像是誰在我的肺里注射了鉛一樣，重的喘不過氣來。這兒什么也看不到，還以為死后多少能變得干凈點，穿上白色的裙子。

“ 咕嚕?！?，死了還會餓肚子？先不說這個，為什么會這么重，難不成靈魂是這么重的東西。 四周安靜極了，不，是根本沒有聲音，我試著發了發聲，什么也聽不到。我開始焦躁不安。

難道，這是——地獄！

“妮娜，妮娜…”

誰在，叫我？ 明明不見人影

“快起來，你這個臭丫頭！”

我用力支起千金重的眼皮，詫異的望著眼前這尊油膩膩的活物…當然還有趴在我身上的一坨。

“媽媽，瑪琳，你們怎么，也死了不成？！”我正失望著，為什么死了也擺脫不了這頭只會吸血的蠢豬，

“死？想什么美事兒呢，快點去干活！”

“啊，是，媽媽！”

即使，那只是個夢，也離不開這個鬼地方。我用力的踢飛泡在水洼里的木棍，污水濺在了我臟兮兮的衣裙上，被發現了又要被打，不過怎么都會被打，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妮娜，妮娜，聽說了嗎，又有一個富人家小姐的尸體被打撈上來了，聽說是詹姆斯老爺家的千金，他家里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估計是在外邊干了太多壞事，遭報應了吧。嘿嘿—”

瑪琳和我一樣，是寄養在這的苦力，不過我和她之前不是一個孤兒院的，所以不知道她的來歷，即使知道了也沒什么用吧，身份低賤的人，連強奸犯都懶得唾棄。

別以為富人會爾虞我詐，窮人就會相親相愛。早就知道整個世界都是怎樣撐著一副偽善的嘴臉，欺騙，狡詐，殺害，然后死去。我想我根本就不必知道地獄到底是什么樣子，我也許早就置身其中了吧。但是呢，我依然熱愛這個世界，人們拼命的追求自己都不相信會有的東西，真是有趣極了…

“訥，好奇怪啊—”瑪琳突然打斷我，

“什么？”

“你看你看，連續三起死亡的少女，都是和我們差不多大耶，噥，你看！”我瞥了一眼，

“那又怎么樣？”

“你說，我們也會像她們那樣死去嗎”我的心好像被誰捏了一下，漏掉了一大拍，

“你在瞎幻想什么啊，現在死掉這等好事是不會降臨到你頭上的，你還是等著跟我一起累死在馬槽里比較靠譜吧！”沒錯，我們是連罪惡都不會光顧的呦，因為早就活在在這罪惡的底層了。

“我哪有，再說，這哪里是好事啊…不過，話說回來，她們死的也真夠慘不忍睹的了，報紙上說，連內臟都不完整了！真是好惡心?！?/p>

“內臟可以拿來賣錢啊”我一邊整理馬槽里的草料，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這說明，他們還算是比較聰明，知道廢物利用?！?/p>

“可是，妮娜，報紙上說，內臟都模糊不清的混在一起了，怎么賣錢嘛?！?/p>

“嗯……，好吧，那我只能說他們太貪玩了”

“吶，你怕死嗎？”

“誒？”，“怎么突然這么問“瑪琳調皮的吐著舌頭，“嘿嘿，沒事沒事，想看看你驚嚇的表情而已啦！”

“??！那你看到了沒”

“完—全—沒有誒！”

“誒？？可是我剛剛有嚇到耶～”

“真的假的，看你瞳孔放大，兩眼放光的樣子，我就知道是假的......”

“誒——？？你變巫師啦”

“你在取笑我??！”

“對??！”

“看我怎么收拾你”瑪琳一副鬼點子塞滿腦仁的樣子，跟我相視而笑。

這個時候大概是我們唯一覺得美好的時光了吧，店老板娘和伙計們還有一些不知道的男人女人在跳舞狂歡，一整夜都不眠不休的。男人和女人都擰在一起，真不知道，有什么可開心的。

我用力托起裝滿草料的桶，倒進馬槽里，天空早已被墨色籠罩，瑪琳和我在馬廄的一角蓋著厚厚的稻草，蜷縮著，靠在一起。

潮濕的冰冷彌漫在灰色里…

又是一個爛掉的天氣，像死魚翻起的肚皮，我早就忘了天本該有的顏色，或許，這該死的灰色才是他本來的顏色，是那偽裝的假面被吃干抹凈了罷。

浸泡在冷水里的手指會泛起新鮮的紅，我喜歡這個時刻的手指，看起來，美極了。

瑪琳比我小一歲，但因為當初是一起來到這里的，我們就約定那天是我們新的生日，天真，快樂，以為脫離了孤兒院世界就會明亮，就會有溫暖和干凈的衣裳。

但其實，你推開了一扇門，后面還有千千萬萬的門，我不知道會不會有快樂，但我知道，痛苦是哪兒也不會去了…

"瑪—琳——"

我望著報紙后面瘦小的身軀拉著長音，不過好像都不足以把她拉回到這邊的世界，

"瑪琳，快去把報紙藏好，被老板娘看到，會～～"我比出扭斷脖子的姿勢，她瞪大了那雙藍色的大眼睛，像受到了驚嚇的小貓飛快的把報紙藏在了身后的稻草堆里。我用刷子敲打著散發著腥臭味的木桶，不過也只是看著很臭而已，我的嗅覺早被凍僵了，哪還聞得到味道…

“呃，嘿—”一個看起來很高大健壯的男人打斷了我無聲的抱怨，“呃，你好，需要我幫忙嗎，小姐？”，“呃，我叫科林，順便說一句?！?/p>

“謝謝你，先生，不過我自己做的來～”我恭敬的說到，并深深的鞠了一個躬，久久的才直起身來，

“我，我不是什么先生啦，我和你一樣哦，只是個在這里工作的伙計而已，你不用感到緊張”，“而且，咱們年紀差不多，你不用這么拘謹，我只是想跟你做個朋友?！?/p>

我這時才認真的打量了一番，他長相端正大方，棱角分明，滿臉泥垢也掩蓋不住棕色劉海下深邃的藍眼睛和潔白的牙齒，身著麻布襯衫，結實的身體透過衣服露出清晰的線條，下面則穿了一條破舊的灰色背帶褲，被泥土蒙蓋的舊皮鞋和那些貴人們的看起來很相似，

“哦，這是一位好心的老板娘送給我的，他的丈夫死在了一艘遠航的輪船上，這些都是高檔貨，老板娘說扔了怪可惜的，拿來給我試試正合我腳，我就收下了，穿著感覺還不錯———”

他翹了翹眉，見我打量的出神，就笑著向我說到。

“…”

“好啊，好啊”瑪琳突然冒了出來，然后給我使了個眼色，“快點答應啊，多認識個人，我們說不定就不用這么辛苦啦！”

“可是…”

“還可是什么…”，“好啦，我們答應做朋友啦，我是瑪琳，這是我姐姐妮娜”

“原來你叫妮娜，我記住了，不過我的時間已經不夠了，下次再聊，那—就這樣啦，再見，妮娜?！?/p>

“再見..”“再見！”

“妮娜，他真的不錯誒，一表人才，還這么紳士，比上次那個猥瑣的鮑伯好上千百倍！”

“算了吧，我并不想要那樣的生活，依靠別人的最后總會發現，人是靠不住的，所以…”

“好了，好了，真是搞不懂你，這么大的一塊肥肉擺在眼前，你竟對他說，‘對不起，我是吃素的’，但實際上你卻不是！”

“好吧，全當我是作孽好了，”

“你不是在作孽，是什么…”

“那，等我想吃肉的那天，不如就———”，我伸出雙手，裝作惡魔的樣子“就——吃掉你好了！”

我和瑪琳在雨中你追我趕，一會兒便累的躺在了泥水里，任由雨水拍打著身體，天色灰得像那男孩的牛仔褲一般，好像怎么洗都洗不干凈“呵呵—”

“你傻笑什么呢，”

“我在想，這天空的顏色就好像那男孩的褲子一樣～”

“仔細一看，還真是像呢—嘿嘿”

“瑪——琳——”，

“在這邊——”，“媽媽叫我了，我去看看發生什么事”

“嗯，好，快去快回哦”

“是是是”，瑪琳邊說邊起身，擰了擰濕透了的裙擺，大步的走向媽媽和管家那，

“媽媽——，什么事——”

“快點過來啦，就是……”(聲音遠了，聽不到)

馬兒在安靜的休息著，天邊竟也少有的泛起了緋紅色，或許，我是說或許，事情真的會像好的方向發展也不一定，我深深的一口氣——

“啊——好涼，呵呵——”

事情沒準真的會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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