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篇（3）生或者死

風兒有一些迷惘，它只是一條尚年幼的魚，還不習慣大海中的善與惡，靈魂本能處的生與死，因此在那碧栩鯨向著它們游去，向著魚群游去之時，出于本能，只是跟著自己的父母在胡亂地游著，在大海深處驚不起一點的波瀾，只有一道落寞的光，孤獨的光，從天際上落下，向著漫漫黑夜，然后照亮了整個大海，讓大海都沐浴著綠色的光輝。

它平生第一次看到了父母那嘴角微微漾起的一抹苦笑，還有那笑容最深處的絕望，它們似乎連風兒都忘了，連它們自己的生命都忘了，只是在漫無目的地跟隨著魚群向著大海的深處奔去，再不回頭。

風兒的父母皆是這片藍靈魚群最為尊貴的藍靈魚，擁有王皇一般的地位，因此最先受到傷害的一定不是它們，而是那些在外圍保護著魚群，不畏生死，堅定勇敢地，向著不可能戰勝的敵人戰斗的魚兵，它們用鮮血換來了幾秒鐘的生死，然后被那大口和幽光吞噬進去。

整片大海沐浴著圣光。

亦沐浴著鮮血，沐浴著赤色的，殷紅的，猶如幻夢一樣凄美的鮮血。

在每一條魚被幽光照射，沒入那幽深的大口中時，它們都回頭一望，望著的是最中心的尊貴魚種，亦似乎是回眸期盼著風兒的生。

因為還有一絲希望，還有一絲枯寂的希望。

每一條魚都畏懼死，但是比起死亡來說，更為可怕的是覆滅。

為什么每一個魚群都要保護那些血液最為純正，最為尊貴的魚呢，這已然是超越生死的問題，是一種信念，一種渺小而偉大的信念。

有些人死了，但它仍然活著。

風兒默默注視著那一道光中，前方擁擠的藍色一點點褪盡，變成了深不見底的紅，變成了血色。

它的心在顫動，但是它沒有辦法，面對碧栩鯨，每一條藍靈魚都只能期待奇跡。

于是它落下了一滴淚，那一滴淚跨越千古，沉淀在幽藍的海底。

不知不覺地，面前的藍色似乎都已經被染紅，風兒哭著，它想要變成一陣風，穿越魚群，來到那巨大的碧栩鯨前，任憑碧綠的光落在它的臉上，哪怕變成血光也無妨，它不想親眼目睹殺戮，它想要自己投入死亡的懷抱。

可是它知道那不可能，它雖然年幼，但是對于靈獸而言，智慧不隨年齡增長而高深，只有經驗才能成長。

它明白自己的使命，那就是活下去，用盡全部力量活下去，無數同類為它死，那它就必須生。

風兒驀然四望，忽然發現有一束綠光照不到的地方。

就在它的腳下不遠處，那里有一叢珊瑚玉，珊瑚玉中還有一個不大的黑洞。

剛好能夠讓它通過。

僅僅能夠讓它一魚通過。

風兒抬起頭看了看它最親密的人，它的父親，它的母親。

它們就在面前，紋路那么清晰。

背后，是無止境的血色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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