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境

　　房間內，玄青道長抬頭不知看著什么，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中，過了不多久，話語聲起，道：“那是百年前的事了，記得那年我道法已有小成，煞魔即將出世，妖孽四方涌現，師父命我和一幫弟子下山探查妖孽行蹤，途徑離山時遇到一幫妖孽，雙方戰到了一起，誰知妖孽太多，我們寡不敵眾，一幫弟子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人，無奈之下只好撤離，不料我受傷過重已是奄奄一息，逃離不久便昏了過去，當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山洞里?！?/p>

　　“師父??！是不是有人救了你呀？”樂瑤一旁好奇道。

　　玄青道長點了點頭，道：“是的！記得當時我醒來時面前站著一位貌美女子，是她救了我，每天替我熬藥，細心的喂藥，一直在身邊照顧著。我自幼便在茅山修行，不曾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每每看著她時自己心里總會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心跳也跟著快了起來，但是當時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了眼前這個女子?！?/p>

　　玄青道長面容似乎有些傷感，樂瑤一旁道：“師父，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你愛上那個女子的??？”

　　這時玄青道長原本傷感的面容之上似是有了一絲幸福的神情，道：“當我身體漸漸恢復已是三個月之后，離開茅山太久，心里急著要走，誰知真要離開之時才發現心中萬般不舍，因此決定向她表白心意，讓我意外的是，那貌美女子卻是欣然接受，我便要帶她回茅山，誰知……”

　　說到這里玄青道長頓了頓。

　　樂瑤聽得正起勁，急道：“師父，可是什么呀？不會是那些妖孽發現你們了吧！”

　　玄青道長搖了搖頭，道：“誰知她拒絕與我一起回茅山，至于什么原因她也沒說，她讓我先回茅山，等她忙完一些事情就會去茅山找我，我只好先行回到縹緲峰?！?/p>

　　李清遠這時一旁沉吟片刻，突然開口道：“師父，那女子后來是不是沒有去找您??？”

　　玄青道長忽地臉上浮現一絲怒意，道：“我回到縹緲峰按照她的喜好種起了花，知她對劍有些了解，決定為她煉制一柄仙劍待以后教她茅山劍術，心念所致，我便跑到南方極寒之地尋找煉制仙劍的材料，真是天公作美終于讓我在那苦寒之地找到了一塊萬年玄冰，等我仙劍練成時，我便動身去那山洞本想帶她回來見師父，不曾想當我到那山洞時，她竟然消失不見了?！?/p>

　　“消失了？那女子不是愛著師父嘛！她怎么能這樣呢！氣死我了?！睒番幝犕暧行鈶?，自己師父那么愛那女子，那女子卻拋棄了師父，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師父，她同時也不理解自己師父為什么一點都不生氣，外表看起來還這么溫和呢？以前或許對師父有些忌憚，現在的樂瑤已經不怕她的師父了。

　　李清遠一旁道：“師父這么些年可曾找過嗎？”

　　玄青道長點了點頭，道：“找了整整二十年?！?/p>

　　李清遠有些不理解，道：“那師父為何最后放棄了?！?/p>

　　玄青道長嘆氣，道：“因為后來隨著道行增加，我才知道那女子原來是個狐妖?！?/p>

　　“狐妖？”李清遠和樂瑤皆是大驚，李清遠道：“怪不得師父不愿再找了?！?/p>

　　樂瑤突然想到什么，道：“那女子既然是狐妖，那師父為什么還要為她布置房間？您就不怕遭人詬??？”

　　不等玄青道長開口，李清遠先道：“因為師父心善，她救了師父一命，師父相信她是個有善心的妖，所以師父才會這么做的?！?/p>

　　“師兄說的是?！睒番廃c了點頭，朝著李清遠微微一笑。

　　玄青道長此時看了看二人，正色道：“人與妖本就不同路，雖說她心地善良，但畢竟還是妖，如今我將她視為朋友罷了?！?/p>

　　樂瑤看了看玄青道長，道：“那師父如果有一天見到那女子你會殺了她嘛？”

　　玄青道長微一沉吟，道：“如果她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我自然不會，不過有人會?！?/p>

　　“誰??？”樂瑤道。

　　李清遠看了看玄青道長，開口先道：“師父是說掌門師伯他們嗎？”

　　玄青道長點點頭，樂瑤驚訝的看了看李清遠，道：“師兄怎么知道的？”

　　李清遠淡淡道：“我也是只是胡亂猜測的?！?/p>

　　樂瑤朝李清遠吐了吐舌頭，忽地想起什么，道：“對了師父，我這柄仙劍難道就是你為那女子煉制的嗎？”

　　“正是?！毙嗟篱L點了點頭。

　　“那它有名字嗎？”樂瑤繼續追問。

　　“無妄?！毙嗟篱L淡淡道。

　　“無妄，無妄，”樂瑤口中重復念著，突然想到什么，道：“不要妄想?！?/p>

　　想到這李清遠和樂瑤心頭莫名一酸，他們師父這么些年心里該有多難過??！師父真的放下了嗎？沒人知道，也許只有他自己清楚吧！

　　“好了，休息去吧！”玄青道長提起往事心里難免有些傷懷，不愿再多說便打發二人離開。

　　“是，師父?！倍诵辛硕Y后，下了閣樓離開了靜幽閣。

　　走到住處院子里，樂瑤好奇道：“師兄，你說那女子會不會就是害怕師父早晚會看穿她狐妖身份，所以才會離開師父的??？”

　　“不知道?！崩钋暹h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搖了搖頭，走進來自己的房間。

　　樂瑤白了李清遠一眼進了自己房間。

　　夜，微涼，房間里，李清遠手中仙劍橫在身前。

　　“以后你將陪伴著我，我卻不知你名字，”李清遠對著手中長劍自言自語的說著。

　　李清遠知道自己手中仙劍想必也有故事，可是師父明明知曉，卻不愿多說，李清遠暗自想著一定要弄清楚此劍來歷。

　　李清遠依舊對著仙劍，道：“不知當初你主人去了哪里？”

　　“你劍下亡魂可都是罪孽深重之人嗎？”

　　“也罷，你也不會在乎，你只是隨人使喚而已?！?/p>

　　“我一定要和你心意想通，讓你在我手中只殺罪孽深重之人?！?/p>

　　“……”

　　李清遠自顧的說著話，手中長劍依舊靜靜的橫在自己的身前，泛著淡淡青光，絲毫沒有回應。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李清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起了自己爺爺曾說世間不會太平，這世間生靈早晚都會置于水深火熱之中，李清遠思來想去想不明白爺爺為什么這么說？他干脆掀開被褥，穿上衣服，拿起仙劍，拉開門走了出去。

　　夜晚，蒼穹之上，繁星點點，月亮清暉照下，身旁事物隱隱可辨，院落前的蓮花池旁，李清遠坐在石凳上，一雙明眸凝視著水中魚兒怔怔出神。

　　水中魚兒自由自在，可曾有過煩惱嗎？

　　夜靜默，只有那低低蟲鳴聲不絕于耳，少年不知何時回過神來，他拔出手中仙劍，再一次的細細端詳著，劍依舊泛著淡淡青光。

　　“師兄，天晚了，怎么還沒睡？”李清遠想著心思，竟全然不知樂瑤已經來到他的身后。

　　李清遠回過神來，淡淡道：“師妹，那你為何不睡？”

　　樂瑤嘻嘻一笑，靈動雙眸之上，長長睫毛，微微顫動，道：“師父贈我無妄仙劍，心里有些激動，一時睡不著呢！”

　　李清遠內心何嘗不是有些激動呢？

　　樂瑤看著李清遠手握長劍，面露絲絲愁容也不說話，道：“師兄心中可是有什么心事嗎？不妨和師妹說說嘛！”

　　李清遠側臉看了看身旁的水靈少女，那妍麗容顏下是那般的天真無邪。

　　他沉吟片刻，道：“師妹，如果哪天你不得不取人性命時，你心中可有不忍？”

　　樂瑤一怔，收起笑容，微一沉吟道：“如果此人心術不正，自然該殺，又怎會不忍呢？”

　　李清遠點了點頭，道：“那如果是你的親人亦或者朋友呢？”

　　“這……”樂瑤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兩人陷入沉默，樂瑤心中想著自己師兄心地純善，也許他不愿意看到殺戮吧！

　　兩人各自想著心思，忽地，李清遠從石凳上站了起來，清秀的面龐變得堅毅起來，道：“你我身為茅山弟子，修煉道法，是為世間太平，自然要心存正義的?！?/p>

　　樂瑤靈動的雙眸看著眼前清秀的李清遠，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師兄說的沒錯?！彼肓讼?，還是說出了心中疑惑，道：“師兄，你心里是不愿這世間有殺戮的吧？”

　　李清遠看了看水中魚兒，腦海中往事又一次的浮現，道：“小時候我流浪乞討，很多人不愿施舍，那時我心里痛恨這些人，真想殺了他們，現在想來，是我錯了?！?/p>

　　樂瑤心頭莫名有些心痛，道：“??！原來師兄以前那么可憐呢！我覺得師兄沒錯，人應該相互幫助才對，你都那么可憐了，那些人施舍點又有什么不可呢？”

　　李清遠搖了搖頭，年輕的容顏之下，心里卻像經歷了世間滄桑一般，道：“現在我才明白，自己流浪街頭，那是自己事，沒人讓你這樣活著的，別人幫你自然是出于好心，不幫你那也是理所應當的，又怎能因為這些就判定不幫你的人就一定是個壞人呢？只是心境不同罷了?！?/p>

　　樂瑤點了點頭，道： “師兄年紀輕輕，竟然看得這般明白，師父知道肯定會為你高興的?！?/p>

　　李清遠點點頭，道：“這個世間好人還是多的，你說是不是？”

　　樂瑤天真一笑，道：“是呀！師兄?！?/p>

　　李清遠話鋒一轉，道：“所以師父說的沒錯，我們修煉之人，自然是要守護那些好人的，我是不愿看到殺戮，如果世間生靈能夠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和平相處豈不更好？”

　　樂瑤微微一笑，道：“師兄所想，恐怕也是掌門師伯和師父他們所想的吧！我也希望世間能夠一直太平下去呢！”

　　李清遠點了點頭，看了看樂瑤，發現她竟然有了些許困意，卻強忍著陪著自己說話，似乎有些樂此不疲。

　　“已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李清遠說著邁步離開了蓮花池，向自己房間走去。

　　樂瑤在身后朗聲道：“師兄，我一直以為你孤僻少言，沒想到你這么會說??！嘻嘻……”

　　樂瑤的話語輕輕回蕩，慢慢消于無聲，那前方青色身影頓了一下，隨即消失在院子里。

　　隨著兩人離開，一個消瘦身影從蓮花池旁的影暗處走了出來，面露滿意之色，正是玄青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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