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網吧慘案

六十九

一畝園村位于北京市海淀區，地處頤和園和圓明園之間，昔日為皇家園林所在，現為平民居住之地。面積不到零點五平方公里，居住著幾千人口，其中絕大部分是外地民工。十幾年前這兒的平房里基本拆完，蓋成了二層以上的樓房，一戶挨一戶，卻更加矮小擠密，偶爾的幾處五層樓房，顯得鶴立雞群；唯一感覺變化的是村里胡同小道，由原來土路變成了水泥路面，東西頭多了兩個稍好的廁所，不過還是遠遠滿足不了人口的增長；一到早晨，廁所門口排起長長隊伍，猶如憑票購物。傳言要拆建規劃，可是一直沒有動靜，人們依舊過著早出晚歸的生活。特別是外地民工，披星戴月，早送太陽，晚迎月亮，一年到頭，難得幾回見到太陽。一條狹窄的馬路，兩旁陸陸續續搭滿建筑。飯店餐館，燒烤小吃，音像書店，移動話吧，美容美發，照相沖洗，打字復印，水站干洗，超市藥店，日雜商店，一元貨店，地攤小鋪，一家挨著一家；旁邊還有一個桑拿浴池，對面幾處保健用品小店；再加上附近興建一個上萬平米的菜市場，無論白天黑夜，喇叭聲、叫賣聲不絕。特別一到早晨趕集時間和晚上下班時間，回家的人們穿過馬路，行駛的車輛無法動彈，司機即使不停地按著喇叭，也只能望人興嘆。

105號坐落在村北邊，其實也是一個小雜院，不到一百平米住著八九戶人家。面積不到九平米，戶戶一樣，計算非常準確。所謂院子，其實只是一條狹長的過道，兩米寬，十幾米長，各家門口放著一個炭爐或煤氣灶，靠墻邊角堆放各自的煤球。夏天時，過道屋里熱氣騰騰，猶如免費桑拿。一個自來水龍頭，提供八九戶共同的生活用水，無論是淘米洗菜，還是涮洗尿盆。

肖云飛大姐和姐夫周春林就住第三間，夫妻兩人帶著大女兒，床是上下鋪，女兒住在上鋪。

此時周春林和李濤下班回來。李濤住在村中間，今天下午周春林送材料去工地，下班后兩人一道回來。李濤愛人在家帶孩子上學，周春林便拉著他上自己家吃飯。

進入五月，北京的天氣漸漸炎熱，屋子又小，從早市花十五元人民幣買來的三葉小吊扇扇出絲絲涼風。肖云飛大姐肖云鳳把菜端到小方桌上，兩人坐在小凳上。

“小娟，給買幾瓶啤酒?！敝艽毫謱ε畠盒【暾f道。

“大姐，別炒了，菜夠了?！崩顫娦ぴ气P準備炒菜，站起來阻攔說。

“今晚也沒菜，再炒個黃瓜，炸盤花生米?！?肖云鳳笑著說。

“你就坐你的，好不容易上我們家吃飯，也沒好菜招待，你就別客氣了?！?周春林一拉李濤。

李濤只得坐下，小娟已經把啤酒買回來。兩人打開滿上，碰了一下酒杯，喝了一口，閑聊著。

“這小梅不來，一個人就受罪了?！毙ぴ气P端上黃瓜炒雞蛋。

“還好，反正一個人在外也習慣了?！崩顫鸬?。

“平時下班回來，你要是不嫌棄，就在我家吃，家常便飯。把衣服也拿過來，跟大姐就別客氣，你和云飛就象兄弟倆一樣?！?/p>

“不麻煩大姐了，”李濤客氣道，“夏天快到了，也沒什么衣服可洗，幾件單衣，用水帶帶就行了?！?/p>

“你就別客氣了，把衣服拿過來，” 周春林夾了一口菜，“哎，李濤，你看云飛和張敏成不成？”聊著聊著，就說到了肖云飛。

“我看張敏那姑娘不錯，挺能干的?！崩顫c了點頭。

“你倆差不多大，這事你和他鼓搗鼓搗。我是他姐夫，反而不好講?！?周春林拿起酒杯說道。

“哪好啊，我有次去公司看到過張敏，那丫頭挺不錯的?！毙ぴ气P一聽此事，高興道。

“是不錯，人漂亮，又能干，可是云飛還是放不下小蘭啊?！崩顫f道，“不過，上次他倆來工地檢查，我看挺親密的?！?/p>

“好，好，張經理我也喜歡?！毙【暝谂愿吲d嚷道，“背后我還叫她敏敏姐呢?！?/p>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周春林一瞪女兒。

“她穿衣服也很時髦，人又好，沒有北京人的傲氣，反正我挺喜歡她的?！毙【甑吐曊f了一句。

“都十幾年了，怎么還忘不了小蘭啊?！?肖云鳳悠悠說了一句。

“他倆感情多好啊，咳，造化捉弄人啊?！崩顫似鸢氡【?，一飲而盡。

“叔叔，吳小蘭阿姨真有那么好嗎？”小娟撲閃著眼睛，問道。

“那當然好，不然你大舅對她這么戀戀不忘。你大舅辦公桌上還放著她的照片呢?！?/p>

“再好，也過了這么多年了，現在說不定與別人成家了，值得嗎？”

“小孩子，懂什么，沒大沒小的?！?周春林訓斥道。

“就是嘛，人總會變的呀?！毙【觏斄税职忠痪?。

“吃你飯去，”見丈夫瞪起眼睛，肖云鳳連忙把女兒拉到身后。

“周大哥，來，喝酒，和孩子見識什么?！崩顫似鹁票?，說道。

“小娟啊，你不知道啊。你大舅今天取的成就和小蘭是分不開的?！币娦【瓴唤獾赝约?，李濤把過去的一些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你想想，你大舅哪能忘記她啊?！?/p>

“這倒也是，很感人噢，我大舅還蠻癡情的?！毙【昝蜃煲恍?，末了補了一句，“媽，下月我和小月一起住?！?/p>

“家里住的不是挺好的，干嗎上外面住啊?！毙ぴ气P不解地看著女兒。

“太小了，夏天熱死人了，”小娟一撅嘴，用手指了指上下鋪，“小月正好一個人住，她家里有空調?！?/p>

“你好吃懶做，就圖快活，有這房子住就不錯了，你要是有本事，買房啊?！?周春林不滿女兒，訓斥道，“你大舅那么三居室，你媽讓你去你大舅那邊住，干嗎不去??？”

“我才不去呢，大舅一臉嚴肅，我都有點怕他?！?/p>

“自己大舅怕什么呀，傻丫頭?！崩顫佬ぴ骑w的性格，笑道，“我們那時沒飯吃，餓幾天是很正常的事，哪象你們現在這么幸福啊?！?/p>

“反正我出去住，這家多小，怎么住啊?！毙【暌琅f嘟嚕道。

“你再胡鬧不聽話，給你大舅打電話?！?周春林站起來，借著酒勁，準備去拿手機。

“去，去，出去玩吧，別在這礙手礙腳?！?肖云鳳把女兒手里飯碗拿下，一推道。

“哼，就出去住?！毙【暌豢窗职终娴陌l怒，嘴里頂撞，還是聽從媽媽，趕緊走出門口。

“咳，也難怪這丫頭。我們那時住這房子，想不到下一代還是這樣?！崩顫龂@道。

“這房子天價，我們老百姓打一輩子工，也買不起啊?！毙【曜叱鲩T外，聽到爸爸的一聲長嘆。

一出家門，小娟一看手機，八點不到，便轉身向網吧走去。

飛語網吧位于村東邊，菜市場旁邊。面積不大，只有二百平米不到，卻擺放二百多臺電腦。室內還分為普通上網區，高級游戲視頻區，情侶包間。里面此時燈光明亮，人聲嘈雜；頂棚上三葉風扇在不停地轉動，墻角兩臺立式空調也吹散不了人心中的上網熱情。服務臺墻上掛著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和企業法人營業執照等證件。墻上顯著位置懸貼上網價格、會員費用、商品價目和其他服務費用。服務臺右側還擺著兩臺健力寶冰柜，里面放滿各種飲料。旁邊還有一臺自動咖啡機，供不同口味的人來選擇購買。四周墻面和立柱上張貼著不同游戲的宣傳圖畫，色彩鮮艷，任意江湖，讓年輕人血脈賁動。

坐在位子上的玩客，個個聚精會神，有的還戴著耳機，嘴里還哼著什么。更多的是神情緊張，手指不停地敲打鍵盤，四處張貼“禁止吸煙”的標識也阻止不住室內煙霧繚繞。

網吧里基本全是年輕人，有的打扮艷麗招展，衣著暴露；有的戴著眼睛，文質彬彬；在校的大中學生，三人一群，五人一伙，夜夜泡吧；更有的稚氣未脫，和前臺人員百般糾纏央求。

小娟走到服務臺前，刷上會員卡，一看幾個年齡相仿的青年正坐在高級游戲區內，便走了過去。

“小勇，”小娟叫了一聲。

聽到招呼，幾個年輕人回過頭來。

“是小娟啊，明天不上班啊?！北环Q呼“小勇”的年輕人笑著問道，“熱不熱，吃冰淇淋嗎？”

“好啊，你請客呀?！毙【昝蜃煲恍?。

“小娟，你不知道，小勇這幾天發財啦?！弊谂赃叺那喾逭f道。

“發什么財呀，他天天又不上班，中彩票啦?！毙【臧炎煲黄?。

“別多嘴，去買冰淇淋去?！毙∮逻f給青峰十元錢，打斷他的話。

小勇站起身來，讓小娟坐在青峰的電腦前。

“我坐這兒，待會青峰回來坐哪兒啊?！?/p>

“管他呢，讓他自己找位置。你就坐在我身邊，旁邊不是有空電腦嘛?！毙∮乱粨]手。

“乖乖，小勇，你可重色輕友。女朋友一來，就把我趕走啦?！?青峰買回冷飲，分給大家，一臉賊笑道。小娟倒不好意思，坐在對面的陳林不禁笑了起來。

“去，去，去，和陳林坐一塊?！毙∮滦χ煌魄喾?，拉著小娟坐在一排。

“你又在玩‘傳奇’呢?！毙【瓿灾苛?，看著小勇面前的電腦畫面，輕聲問道。

“恩，也幫朋友掛著，順便打點裝備，你看我都是極品裝備了?！毙∮屡d奮地一指畫面上的人物。

“打那些裝備干嗎，又不能賣錢，”小娟不依為然，“我還是玩我的‘勁舞團’?！?/p>

“誰說賣不了錢？” 青峰在對面接口道，“一個極品裝備可貴啦?！?/p>

“胡扯，”小娟白了青峰一眼，在電腦前坐正，戴起耳機，準備玩起自己喜歡的游戲。

“你把我QQ又掛上啦，”小娟扭頭問了一句。

“是啊，你不在的時候，我幫你掛上好升級?！?/p>

“你下吧，我重新上，和同學有事講?！?/p>

“好的?！?/p>

兩人邊玩邊輕聲細語說著話。

網吧里，時間就是花錢，一進來便不屬于自己。轉眼就過了一個多小時，進來的學生越來越多，其中夾雜著一些中年男子；更有一些發型怪異、掛著耳環的青年。

“嗨，嗨，”小勇忽然探頭對青峰兩人說道。

“恩，什么事，”兩人玩的興起，頭也不抬。

“你倆陪我出去一下，”小勇瞅了一眼小娟，低聲說。

“又去賣裝備啊?！眱扇诉@才抬起頭來。

小勇朝兩人眨了眨眼，兩人會意地把游戲設置為自動，站起身來，準備隨小勇往外走。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毙【暌娙送T口去，摘下耳機，詫異問道。

“沒事，你玩你的，我們馬上回來?！毙∮掠H昵地用手指輕輕一碰小娟的耳垂。

小娟不再理會，戴上耳機，樂此不倦地隨著游戲節奏，用手不停地敲打鍵盤。

過道上，有零零散散的人開始走出，可能是第二天需要上班的人離開的緣故，網吧里漸漸安靜起來。

“外面有人打架了?！辈恢l在外面叫了一句。

“快來人啊，有人被刀砍了?！庇钟腥私泻捌饋?。

屋里頓時騷動起來，不少人紛紛離開座位，往外跑去，去看熱鬧。

小娟看到人群不停往門口涌動，忙摘下耳機。一看三人還沒回來，擔心地站起來，往門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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