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夜色迷蒙

五十一

暮色深沉，仿若被打翻的墨水瓶，迅速將縣城的天空浸染得愈發深黑。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水上公園廣場恰似一顆璀璨星辰陡然墜入人間，剎那間打破了夜的靜謐。高大的霓虹燈錯落有致地排列開來，于夜空中交織成一張絢麗多姿的光網。水面下不停閃耀的光束，仿若一群靈動的精靈，在噴泉間歡快地蹦跳穿梭。噴泉持續不斷地向上噴射著水柱，水氣被燈光映照得五彩斑斕，折射出如夢似幻的迷人光暈，恰似一個個晶瑩剔透的夢幻泡泡，在微風中輕輕晃蕩，引得路過的孩子們紛紛停下腳步，發出陣陣驚嘆。

廣場中央，一排排路燈，燈光燦爛，順著黑夜點亮一串。在夜色中，散發著暖黃色的光，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道柔和的直線，仿佛一個個移動的希望燈火。燈光下，人群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男女老少皆匯聚于此。孩子們在人群中嬉笑奔跑，手中緊緊攥著剛買的玩具或零食；年輕人三兩成群，一邊拿著手機拍照留念，一邊分享著彼此生活中的趣事；老人們相互攙扶，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盡情享受著這熱鬧又溫馨的氛圍。此起彼伏的歡聲笑語，宛如一曲歡快的樂章，將夜晚的氛圍烘托得熱鬧非凡。

跳舞的區域更是呈現出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年輕人們伴隨著節奏感強烈的音樂，盡情地扭動身軀。他們的動作洋溢著青春的活力，每一次轉身、每一回跳躍，都似帶著無盡的激情，吸引了眾多目光。一旁，一群小孩子饒有興致地模仿著大人的動作，盡管他們的動作尚顯稚嫩，手腳配合也不太協調，但那股認真勁兒卻有模有樣，臉上洋溢著純真無邪的笑容，讓人看了忍俊不禁。

一株楓樹的角落，一位身材微胖的大叔手持話筒，正在全身心投入演唱著一首經典老歌。他的嗓音渾厚且富有感染力，猶如一陣溫暖的春風，輕柔地拂過每個人的心田。周圍圍滿了聽眾，有的閉著眼睛，身體隨著旋律輕輕擺動，仿佛已全然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里；有的則跟著輕聲哼唱，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在歌聲中尋到了屬于自己的回憶。

廣場四周，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宛如一條熱鬧的集市街道。賣水果的小販扯著嗓子大聲叫賣：“新鮮的西瓜，不甜不要錢嘞！” 攤位上的西瓜被整齊切開，露出鮮紅多汁的果肉，仿佛在向人們熱情招手；哈密瓜散發著濃郁的香氣，隔著老遠便能聞到；葡萄一串串晶瑩剔透，宛如瑪瑙一般，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小吃攤前，烤串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烤面筋在炭火上滋滋冒油，發出誘人的聲響；臭豆腐散發著那獨特的、讓人又愛又恨的氣味，卻引得人們紛紛駐足購買。還有賣小飾品、玩具的地攤，五顏六色的商品琳瑯滿目，在燈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孩子們拉著父母的手，在攤位前流連忘返，一會兒瞅瞅這個毛絨玩具，一會兒摸摸那個精致的發卡，眼神中滿是渴望。

在一個賣棉花糖的攤位前，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妻相互依偎著。老爺爺小心翼翼地從攤主手中接過那一大團如同云朵般的棉花糖，而后輕輕遞給老奶奶，臉上帶著一絲羞澀又溫柔的笑意，仿佛瞬間回到了他們的年輕歲月。老奶奶接過棉花糖，眼中閃爍著幸福的光芒，她微微張開嘴，輕輕咬上一口，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宛如初戀的少女。不遠處，幾個年輕人圍坐在一張簡易的桌子旁，桌上擺滿了烤串和啤酒。他們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高談闊論，談論著工作中的趣事、對未來的憧憬。他們的笑聲爽朗而響亮，在夜空中回蕩，滿是對生活的熱愛與向往。

晶晶的爸爸媽媽手牽著手，悠然地漫步在廣場上。晶晶爸爸看著眼前熱鬧非凡的場景，不禁感嘆道：“真沒想到，咱們這小縣城如今晚上也能這般熱鬧，跟大城市沒兩樣?；A設施越來越完善，娛樂活動也豐富起來，可謂翻天覆地?！?/p>

晶晶媽媽微笑著點頭，眼中滿是欣慰：“是啊，這幾年縣里發展快，變化很大。以前可沒這么多好玩的，大家晚上基本都窩在家里，現在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有滋味了?！彼麄兟朴频刈咧?，時而停下腳步，欣賞著周圍那些充滿生活氣息的畫面，盡情享受著這難得的閑適時光。

就在這時，晶晶媽媽猛地停下腳步，眼睛一亮，手指著前方，激動地說：“你瞧，那是不是方麗？我咋感覺那身影特別像她?！?晶晶爸爸順著老婆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人群的縫隙中，有個身影若隱若現，雖說看不太真切，但那熟悉的身形和姿態，讓他也覺得極有可能是方麗。他們加快步伐，朝著那個身影走去。走近一瞧，果真是方麗。

“方麗！” 晶晶媽媽大聲呼喊，聲音中透著難以抑制的驚喜。方麗聽到喊聲，轉過頭來，瞧見晶晶的爸爸媽媽，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的笑容：“你是晶晶爸媽？富田大哥和春花大嫂，哎呀，真是太巧了！我都不敢相信能在這兒碰上你們?！?幾個人激動地緊緊手拉在一起，那一刻，時間仿若靜止，千言萬語皆化作了這深情的擁抱。

“咱們有多久沒見了？得有八九年了吧！感覺像過了好久好久，過年在老家也看不到你人?！?晶晶爸爸感慨道，眼中滿是懷念。

“是啊，自從離開北京，大家各奔東西，就很少聯系了，過年我基本也不回村里。這幾年發生了好多事，我時常想起在北京打工的日子?！?方麗眼中閃過一絲懷念，思緒仿佛飄回到了往昔。

他們尋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周圍人來人往，但此刻他們的世界里唯有彼此。坐定后，他們開始回憶在北京打工的日子。那時，他們都住在一畝園村，村子里住著許多像他們這般背井離鄉來打拼的人。盡管生活條件極為艱苦，住的房子狹小破舊，墻壁上布滿斑駁的痕跡，但大家相互扶持，親如一家。

“記得那時候，咱們住的房子一到下雨天就漏水。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擺了好幾個盆接著，叮叮當當響個不停?！?晶晶媽媽笑著說，雖說回憶的是艱難過往，但眼中卻滿含溫情。

“沒錯，那時候條件差，最后還是咱們一起想辦法，去附近工地找來塑料布，叫肖云飛和富田大哥幾個人一塊兒爬上屋頂把它蓋上。雖說還是會漏一點，起碼一點不會嘩嘩漏了?！?方麗回憶道，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那些艱辛的日子也變得美好起來。

“還有那次，晶晶生病了，半夜里突然發高燒，可把我和她爸急壞了。家里退燒藥也沒有，外面又下著雨，正發愁怎么辦才好。多虧你，大半夜二話不講，陪著我們去醫院，一路上又是幫忙打車，又是在醫院跑前跑后地掛號、繳費、拿藥。要不是你，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晶晶媽媽滿懷感激地看著方麗，眼中閃爍著淚光。

“春花大嫂，可別這么說，這有什么呀。咱們在外面打工，遠離家鄉，身邊沒親人，都是家門口人，互相照應。換作是我碰上這種情況，你也會這么做的?！?方麗擺擺手，臉上掛著溫暖的笑容，語氣極為誠懇。

“那時候，咱們每天起早貪黑地干活，天還沒亮就得出門，晚上很晚才回來。就為了能多掙點錢，寄回家給孩子和老人。雖說辛苦，但一想到家里人能過得好點兒，再累也覺得值?！?晶晶爸爸嘆了口氣，“如今想想，那段日子雖說艱苦，倒也挺充實，也熬下來了?！?/p>

“是啊，住在一畝園的日子，有苦也有樂。那時我是最小的，你們都關照過我。記得我跟春花大嫂還一起包過餃子，那時候條件有限，食材也不豐富，可大家都拿出自己的拿手本事。包出來的餃子形狀千奇百怪，有的像包子，有的像餛飩，但吃起來卻格外香。大家圍坐在一起，一邊包餃子，一邊聊天，非常開心?！?方麗的臉上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對了，你怎么回老家了？我記得你在北京發展得還不錯呀?！?晶晶媽媽好奇地問，眼中帶著一絲疑惑。

“在北京待久了，就特別想家，想爸媽，想家里的一切。而且孩子在城里上初中，沒人帶，只能在家帶孩子?！?方麗解釋道，眼神中透著堅定。

“也難為你了，讓你老婆婆到城里來帶，他爸不管，孩子怎是他們家人吧?！?晶晶媽媽知道方麗已經離婚，語氣關切地說道。

“老人帶孩子也不照，還是自己帶。我現在一家超市上班，工作還算輕松，也都挺合得來。而且晚上我還跟著一個跳舞隊學健身舞蹈，既能鍛煉身體，又能放松心情，感覺挺好?！?方麗淡然一笑，提及跳舞，她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

“跳舞好啊，既能鍛煉身體，又能減肥，保持身材。我一直都想學，可平時要照顧家里，忙這忙那的，根本抽不出時間?！本Ь寢屃w慕地說，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向往。

“大嫂，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呀！我們舞蹈隊時常組織活動，大家一起跳，可有意思了。而且跳舞對身體真的特別好，能讓人心情愉悅?！?方麗熱情地說，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

“真的嗎？那太好了！等我有空了，一定跟你學?！?晶晶媽媽開心地說，臉上洋溢著期待的笑容。

他們又聊起各自的生活近況，分享著這些年的經歷與故事。方麗講述著自己在超市工作中遇到的一些有趣顧客，晶晶的爸爸媽媽則說起晶晶在學校的表現。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夜色漸深，廣場上的人群依舊熱鬧非凡，音樂聲、歡笑聲、叫賣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首美妙的夜曲。

“時間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孩子上晚自習就要回來了?！?爸爸看了看手表說 。

“好的，下次有時間再聚。今天能碰上你們，真是太高興了?！?方麗站起身說，眼中滿是不舍。

“好，你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要是碰上啥困難，一定跟我們講?！?晶晶媽媽叮囑道，眼神中充滿關切。

“我知道，春花大賽，你們也是?；厝ヂ飞献⒁獍踩??！?方麗笑著說道。

幾人互道再見，晶晶爸爸媽媽轉身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方麗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隨后轉身朝著跳舞的地方走去。

她的舞友們早就開始舞動起來。教練站在隊伍前頭，大聲喊道：“大家注意動作，一二三四，走步扭胯，伸頭彎腰，動作要連貫，表情要自然！來，跟著音樂的節奏，再來一遍！” 教練一邊喊著口號，一邊親自示范動作，動作標準且有力。

方麗迅速加入隊伍，跟著音樂的節奏舞動身體。她的動作優雅流暢，身姿曼妙，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她的眼神專注而自信，每一個動作都飽含力量與美感。周圍的中青年男性紛紛駐足圍觀，他們的目光在這幫女人身上來回游移，有的交頭接耳，小聲議論；有的眼中流露出不一樣的神色，不時對一些身材苗條的婦女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不遠處，一幫老大媽們也在跳舞，她們的舞步舒緩，動作輕柔，雖說沒有年輕人的活力四射，卻多了一份從容與優雅。她們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盡情享受著舞蹈帶來的快樂。然而，相較方麗她們的舞蹈隊，圍觀的人寥寥無幾，僅有幾個路過的老人會停下腳步，微笑著瞧一會兒，隨后繼續緩緩走開。

方麗和舞友們盡情地舞動著，汗水濕透了她們的衣衫，但她們依舊沉浸在舞蹈的愉悅中。音樂聲激昂響起，她們的動作愈發有力，仿佛要將所有的熱情都盡情釋放。將近一個小時過去，舞蹈結束，大家紛紛停下腳步，擦拭著汗水，相互交流著跳舞的感受。

“今天跳得太過癮了，感覺全身的疲憊都一掃而空?！币粋€舞友興奮地說道。

“是啊，每次跳完舞，都覺得自己又年輕了幾歲?！?/p>

“我剛開始跳的時候，渾身都疼，晚上都上不了床，現在每天精神好的不得了?！?/p>

“方麗，現在你越來越苗條了，身材這么好?！?/p>

“哪有這么夸張，不過的確瘦了不少?！狈禁愇⑿Φ?。

大家各自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就在方麗準備離開時，一個中年男性走上前來，滿臉堆笑地說：“美女，你舞不僅跳的美，人更加漂亮！我在這兒看了半天，就屬你跳得最好了?！?/p>

方麗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屑，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中年男性，只見他身著一件花襯衫，頭發油光锃亮，嘴里還叼著一根煙。方麗冷冷地說：“你一個大男人，不好好掙錢養家糊口，成天在外面沾花惹草，羞不羞愧？有這閑工夫，不如回家多做點正經事?！?/p>

中年男性沒料到方麗會這般回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變得惱羞成怒：“你這人，怎么講話呢？我不過是夸夸你，你至于這么說嗎？我看你是誤會我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試圖為自己辯解，眼神中卻閃過一絲慌亂。

“夸我？我看你居心不良。像你這樣的男人，我見多了。整天無所事事，就知道在外面盯著女人看。有這時間，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扛起家庭的責任?！?方麗毫不示弱地說，語氣堅定而嚴肅。她雙手抱在胸前，直視著中年男性的眼睛，眼神中充滿厭惡。

周圍的人群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有的小聲議論，有的露出鄙夷的神情。中年男性覺得面子上掛不住，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你別血口噴人，我怎么居心不良了？我就是單純欣賞你的舞蹈，你別把人想得這么壞?！?他一邊強詞奪理，一邊環顧四周，期望能得到些支持，可周圍的人都只是冷漠地看著他。

“哼，你心里明白。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我勸你還是收斂點兒，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趕緊回家，別在這兒浪費大家的時間?！?說罷，方麗轉身離去，留下滿臉尷尬的中年男性。她的步伐堅定有力，心中滿是對這種不務正業男人的厭惡以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她深知，自己的生活雖說平凡，卻充滿陽光與希望，她要為自己的生活奮力拼搏，而非被這些無聊的人打擾。

中年男性望著方麗遠去的背影，又瞧了瞧周圍的人群，有些狼狽地離開。他一邊走，一邊嘴里還嘟囔著：“什么人啊，真是不識好歹?！?他心有不甘地在廣場上徘徊，眼神不斷尋覓著下一個目標，妄圖再次搭訕。然而，周圍的女性似乎都對他有所防備，他找了許久，也沒尋到合適的機會，只得灰溜溜地離開廣場，消失在夜色中。而方麗早已隱沒在人群里，她邁著堅定的步伐，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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