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查暫住證

十六

《你就是我千年等待的天使》

第六章 查暫住證

屋內燈光昏黃如豆，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逼仄空間里，彌漫著一股沉悶壓抑的氣息。

一晃又是半月過去了，肖云飛等人所帶的盤纏早已用盡，還每人從二叔那兒借了五百元，把上二個月欠的房租一交，又所剩無幾。晚上大家買點面條吃完，一個個躺在床上唉聲嘆氣。肖云飛與大海坐在破舊的木椅上，椅子不堪重負，發出吱呀聲抗議。

“我們找不到活干，怎么辦，回老家？”李濤愁眉苦臉地說道。

“回老家臉都丟盡了，我可不回去?！睋P國強接道。

“不回老家，就在這兒等死，沒錢吃飯怎么辦？”鄭大海說道?！岸家粋€多月沒活兒干了，馬上就快五一了，再這么下去，非得餓死?！?/p>

“能有啥辦法？這活兒本就難找，我們又沒文化，只能出苦力?？勺罱犝f哪有工地要人?！?楊國強眼神空洞，隨手拿起一根筷子，在桌上無意識地劃來劃去。

“我們再出去找，見一個工地就打聽一下?！碧萍伊翢o聊地用腳蹭著糊著報紙的墻面。

“你別蹭，讓人心煩。你表叔在這，你不干活，還餓不死，我們無親無故，靠誰??？”楊國強沒好氣地頂了家亮一句。

大家你一句，肖云飛一句嘮叨沒完，見肖云飛始終沉默不語，李濤問道，“云飛，我們老是這樣呆著，肯定不是辦法，要不回老家。大家把房租一交，身上又沒錢了。怎么辦，你拿個主意?！?/p>

“向我表叔借啊?！奔伊翢嵝牡?。

“老是借錢過日子也不是辦法，”肖云飛此時也是一籌莫展，“這出門在外，就象二叔說的那樣，睜眼開門就要花錢。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沒錢我們房子不租了，反正天氣也熱了，我們去公園住宿。我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只能先這樣堅持了?！?/p>

“住公園，我看行，路邊的水泥管道也可以睡啊。管子那么粗，被子一鋪，也挺好?！贝蠛：俸僖粯?。

“別逗了，那晚上還不給蚊子啃勒?！睏顕鴱姴遄斓?。

“那怎么辦，沒錢啊，我還想住王府飯店呢，”大海搶白了國強一句。

就在兩人唉聲嘆氣時，屋外驟然響起一聲尖銳呼喊聲：“查暫住證啦，警察來啦，快跑??！” 這聲音好似一道驚雷，瞬間打破村子的死寂。屋外一陣騷亂，跑步聲，叫喊聲，孩子的哭聲不時傳來。大家都坐起身來，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

“家亮，你出去看一下?！碧萍伊料麓诧w快地跑了出去。

還沒幾分鐘，家亮臉色慌張地沖進屋內，慌不咋舌道，“快跑，派出所查暫住證來了?！?/p>

大家“蹭”地跳下床，胡亂穿上鞋，往院門跑去。

“你們先走，我和表叔說一下?！迸艿疥惗逶洪T口時，家亮說了一聲，便沖了進去。

“表叔，表嬸，快走，查暫住證來啦！” 家亮一推房門，對還在喝酒吃飯的表叔、表嬸喊道。

“啊—”陳二叔抬頭驚訝一聲。

“這怎么辦？怎么又查暫住證？”二嬸急的六神無主，“我們快跑?！?/p>

“不管他，派出所還能把我老頭怎么樣?！?陳二叔可能喝多了，晃著腦袋說道。

“你這死老頭，你不知道進去多受罪，” 二嬸急得直跺腳，“哪管你老頭不老頭?！?/p>

“家亮，快把門鎖上，表叔，表嬸，再有人喊你們，你們在屋里別吱聲?！毙ぴ骑w沖著家亮喊道。

“好，好，家亮，快，”二嬸趕緊拿出小鎖，讓家亮鎖上，然后讓他把鑰匙從窗戶縫塞進去。

家亮把陳二叔門鎖好，兩人拔腿向村東頭跑去。

剎那間，村里的所有打工者們驚慌失措，原本寧靜的村子宛如炸開的鍋。狹窄胡同里，人影紛亂，腳步聲、呼喊聲、哭叫聲交織成一片，亂作一團。胡同里到處是慌亂奔跑的人群，其中還有很多抱著孩子的年輕夫婦。

大海、楊國強幾個人早已迅速打開房門，往村東邊樹林跑去。

院子對門的李嬸正坐在門口給年幼的孫子喂飯，聽到呼喊，她的手猛地一抖，勺子里的飯撒了一地。

“咋搞啊，他爺還不在家，”她一邊慌亂念叨，一邊急忙抱起孫子往屋里跑。孫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混亂嚇得哇哇大哭，哭聲在嘈雜環境中格外刺耳。李嬸手忙腳亂地在屋里翻找暫住證，可雙手顫抖得厲害，根本不聽使喚，抽屜里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還是沒有找到，李嬸急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緊緊抱著孫子。

小胡同里，一個年輕人騎著破舊自行車，馱著一大包貨物往家趕。聽到查暫住證的呼喊，他瞬間慌了神，車子在狹窄胡同里搖搖晃晃，險些撞到墻上。他用力捏緊剎車，雙腳在地上亂蹬，試圖穩住車身?？苫艁y間，貨物從車上掉落，散落一地。年輕人也顧不上撿貨物，跳下車便往村后跑，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生怕警察追上來。

村東邊的空地處，幾個孩子正在玩耍。突如其來的混亂讓他們不知所措，呆呆站在原地，眼神中滿是恐懼。一個小女孩哇地哭出聲，她的哭聲瞬間感染了其他孩子，一時間，孩子們的哭聲此起彼伏。周圍的大人趕忙跑過來，抱起自家孩子，一邊輕聲安慰，一邊朝著家里或其他隱蔽處跑去。

此時的村子，仿佛陷入一場混亂的戰爭。警察從村頭過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聲都重重敲擊在人們心上。人們在狹窄胡同里四處奔逃，有人衣服被樹枝劃破，有人鞋子跑掉一只，卻根本無暇顧及。一些人試圖翻墻逃走，卻因慌亂摔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仍咬著牙爬起來繼續跑。

肖云飛、楊國強、大海、李濤、家亮一口氣跑進東邊的樹林，才停下腳步。大海壓低聲音對肖云飛說道“在這還是不安全，還是到掛甲屯那邊公園?！?/p>

幾個人貓著腰，在樹林縫隙中穿梭，盡量避開慌亂的人群和警察的視線。他們沿著樹林小道一路狂奔，腳下塵土飛揚。身后，一個中年婦女因跑得太急摔倒在地。她試圖爬起來，卻發現腳踝扭傷，鉆心刺痛。

她坐在地上，哭喊道：“誰來幫幫我啊，我腿扭了，走不動了?！?然而，周圍的人都自顧不暇，匆匆從她身邊跑過，無人停下腳步。

肖云飛跑到跟前，順手一幫扶起婦女，“大姐，你沒事吧，趕緊起來?！?/p>

“謝謝你，我沒事，就是腳踝痛?！敝心陭D女站起來，一撅一拐。

“不行，你就坐這兒，大姐你是女的，就是警察來了，也不會把你怎么樣，何況還受了傷。我們得跑了，不然抓到要遣送回老家?！毙ぴ骑w看看四周喊叫聲，著急說道。

“好好，謝謝你了?！?/p>

幾個人一直跑到靠近馬路邊，準備穿過馬路跑向掛甲屯，突然又看到馬路邊停著幾輛閃燈的警車。幾個人魂飛魄散，快速轉身又向樹林深處跑去。

足足有十分鐘，幾個人已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他們躲在一棵松樹后，聽著遠處傳來的呼喊聲和腳步聲，心臟仍在怦怦狂跳。透過樹葉縫隙，他們看到村子里燈光閃爍，警察正挨家挨戶敲門檢查。那些被抓住的人，低著頭，滿臉沮喪地被警察帶走。

“希望咱們能躲過這一劫，不然被抓肯定遣送回老家?！?肖云飛小聲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后怕。大海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著拳頭，眼睛盯著村子的方向，眼神中充滿不甘與無奈。

“媽的比，查暫住證就像土匪進村一樣?！贝蠛ＡR罵咧咧。

“每年他們遣返人員有指標，不管你有沒有暫住證，還是照樣抓你回家?！睏顕鴱娨黄ü勺诘厣?，氣喘吁吁。

此時的村子，依舊沉浸在恐慌之中。孩子的哭聲、大人的呼喊聲、警察的命令聲交織在一起，宛如一首悲傷的交響曲，訴說著這些來京打工者的無奈與艱辛。這場暫住證風波，不知還要持續多久，又會有多少人因此失去在北京奮斗的機會，只能無奈返鄉，重新開始。而肖云飛和大海等人，只能在這樹林里，默默祈禱能躲過災難，等待風波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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