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行軍

黑城之外遼闊荒原，鳥飛鷹翔，若有人能夠替代雄鷹銳利雙目，可以從高處看到大小不一的沙洲綠地、成片草原鑲嵌在整個荒原之上，北路就是這么奇怪的地方，雖然成片荒原不生草木，但總會在山窮水盡之前給你帶來不大不小的希望，不管是水源還是青草地，讓你至少茍且的繼續生活。多年來，關外突厥自保有余，但是生活總體艱苦，于是黑城以內的中土世界成為他們心中所有幻想的聚集，月前，他們擁有了在此生距離幻想最近的機會，但仍沒有把握得住，現在，也許艱難的生活將更加艱難。

李雙鼎騎坐馬背，如是想到，他腳下坐騎乃之前趙春江的大白宛馬，馬通人性，雖前主逝去，但是新任主人也算一代人杰，并沒太多逆反，李雙鼎沒花多少工夫就順利的收服了他，歷史車輪不停，所有的事情也許只能向前看吧，李雙鼎在心中嘆了口氣。

經歷了不眠不休的思考，在陸源光的臨時府邸，李雙鼎最終還是決定跟隨陸源光出戰，雖然心有芥蒂，但是從戰略角度來看，此戰的確是在很長時間內消除突厥隱患的大好機會，于是最終還是答應。他在心中希冀一戰功成，也算是為光威盡到最后職責，即便還有對袍澤的掛念以及對命令情感上的抵觸，他都只能深埋心中。作為軍人，既然決定出戰，那就只能眾志成城，一心求勝，不能再心生任何雜念。

陸源光騎行在旁，也在暗附心思，請李雙鼎到府那晚，陸源光并未苦口婆心的規勸，而是在一旁靜靜喝茶，他相信，也在賭，李雙鼎是軍人，會做出軍人的判斷，事實證明，他的賭運不錯，李將軍愿意出戰輔佐，對于趙春江身死、司徒羽進京后本身有所缺失的指揮系統無異雪中送炭，而皇庭最終連兩周的準備時間都未給他，裝備物資在兩人商談后兩天就全數到達，就算對財政漠不關心的軍團眾將都明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籌集如此眾多的裝備，就算皇庭，花出去的銀子也應該是個天文數字，可見仰帝決心之堅定。

陸源光和李雙鼎用盡所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安排出作戰計劃，而說到這份作戰計劃，陸源光心中猶生欽佩，突厥作戰往往喜好正面交鋒，一擁而上，多年在戰火錘煉中，雖然也學到些皮毛戰法，但是天性難改，李雙鼎多年跟突厥作戰，對其特點戰法的分析絲絲入扣，他提出既然楞次、仰緬膽敢對于在突厥稱王稱霸多年的喀叩部落宣戰，那么在兵力上必定傾巢而出，我方為達到戰術目的，也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應另取其道，直插離黑城最近的楞次部落的大本營，突厥部落對于固定棲息地有著執念的歸屬感，若是老家不保，在外作戰的部隊很有可能不攻自破，這套方案首先避免了黑旗光威聯合軍團踩進三家突厥部落混戰的大泥沼，其次出戰理由也從解救喀叩變成突襲楞次，非常符合陸源光的心意，對于士氣也是有益無害，聽說陸將軍要率隊去報之前黑城被襲擊的一劍之仇，被選為守城待后的部隊無論是軍士還是將領，都是好幾天的黑臉，被選中的部隊，連最拖沓的兵士也閉上嘴巴，靜心而迅速的準備出戰裝備，大黑胖子董令先更是罕見的一天都未出大帳，只聽到營帳中呲呲的打磨兵器的聲音，陸源光原本幾大心腹中，董令先跟同為武將的趙春江最為交好，為兄弟報仇的關鍵時刻，這個平時大大咧咧的先鋒將也收起那份輕率，顯示出難得的凝重。

為了出其不意，除去必要的補給和輜重隊伍，本次全部由騎兵出戰，但由于部分馬匹坐騎為最新補充，騎將并未完全得心應手，所以速度并未調整至最快，而且早有線報描述，喀叩和楞次仰緬聯軍在馬來草原還有一場決戰，陸源光也在等，此戰的消息將決定他們接下來到底如何行事。

此時董令先騎著黑馬從前面折返回來，他作為先鋒將，倒還沒有選擇大頭白馬，畢竟槍打出頭鳥，作為沖刺在前的重將，低調一些也是更好，他嘞馬回轉，轉個圈后跟在陸源光身旁，問道：“將軍，我們出發已有兩日，這個速度是不是有些太謹慎了？”

陸源光笑了笑，對李雙鼎說道：“李將軍，我們的董先鋒恨不得馬上就跟突厥蠻子刺刀見紅?！?/p>

李雙鼎看見董令先前來，也收回思緒,回道：“董將軍稍安勿躁，陸將軍也是在等時機，到時候還需要董將軍奮勇殺敵?！?/p>

董令先這次回轉本身為討令而來，希望陸源光給他前鋒部提速突擊探路的機會，黑城的救援之戰，先鋒部的表現并不出彩，因為道鋮的突擊反而陷入絕境，逼得司徒羽兵行險招，回來后自然有些聲音，甚至有人將趙春江的死也歸結其中，董令先本身好面子，而且確實打得不怎么樣，有段時間羞于見人，如今報仇雪恨在即，以他的脾氣哪里按捺得住，但是兩位主將似乎都沒有孤軍深入的打算，他的請求就像如鯁在喉，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就在前面也不繼續說話，只能不斷搓手而已。

董令先跟隨陸源光鞍前馬后多年，陸源光怎么不知道這個思路單純的武將心思，正想好言規勸，傳令兵騎馬猶如旋風般趕過來，聲如洪鐘：“稟報將軍，前方急報！”

陸源光把剛組織好的言語重歸于心，支退護衛，沉聲說道：“說！”

傳令兵也沒料到居然三位主官都在一起，也知道現在不是著急的時候，深吸口氣，敘述道：“剛從馬來草原傳回來的確切消息，喀叩部落戰勝了楞次仰緬聯軍！”

哦？在場三人都有些吃驚，畢竟聯軍畢竟有備而來，所向披靡，喀叩即便是在之前組織的反擊也敗績連連，如今居然置之死地而后生，取得馬來草原交鋒的勝利，著實出人意料之外，李雙鼎問道：“可知細節？“

傳令兵點頭，敘述道：“據說戰場本身聯軍尚有優勢，但是喀叩部落在新任卡汗卡拉什以及他族弟卡提莫帶領下，扛住對方第一波發力攻擊，最后連仰緬的澤布卡都率領所有兵士親自上陣，關鍵時刻喀叩的二長老耶和律率援軍從聯軍身后殺出，解了正面戰場的圍，聯軍此役估計戰亡兩萬以上，大傷元氣?！?/p>

三人聽后，都喜上心頭，喀叩部落絕地反擊，取回戰場主動，作為援軍的黑旗光威回旋空間就大了，如今楞次仰緬聯軍結結實實的吃到一場大敗，鋒芒不在，在喀叩的地盤上再想組織有效攻勢就難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突厥世界，眾人可以想象，接下來喀叩的復仇追擊將如何猛烈，正是落井下石的機會。陸源光對著董令先說道：“董將軍可是前來討令的？”

董令先當然也看到戰機，高聲答道：“稟將軍，正是！”

陸源光看了下李雙鼎，后者微微點頭，看來當無異議，于是下令：“命董令先，率前鋒部，舍副馬，全速突擊，目標楞次赤水草原的主王帳！”

董令先大喜過望，雙手用力拱拳，手上青筋暴跳：“領命，將軍放心，此戰再有差池，老董就不用回來了！”說完，生怕陸源光改變主意，策馬向前，一路高聲呼喊：“前鋒軍，都給老子打起精神，干活了！”

看到一路狂奔而去的董令先身影漸遠，陸源光轉身向李雙鼎說道：“我準備不再保留，全軍隨后全速跟上，李將軍覺得意下如何？”

李雙鼎似乎沒有聽清此句，或者說并不在意接下來陸源光使用什么戰術，他只問道一句：“到了楞次，陸將軍如何處置？”

陸源光盯著李雙鼎的雙眼，如此深邃，那一刻，他似乎看見了趙春江，看見了王威遠，看見了道鋮，看見了許多袍澤生前那清晰的眼神，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似乎回轉然后又再次離去，如此反復，煎熬內心，他沒有猶豫，咬牙切齒的回應道：“血債血償！”

李雙鼎猛然抬頭，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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