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九天凝 風華珠（二）

{三}清眸落寞

“小鬼，莫要得寸進尺?！绷わL詳怒道，可惡的小鬼，整日同他作對，一經見面，必然拳腳朝向。

“壞人，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咬牙切齒，本是善良的孩子，可是對于柳冥風，他溫和不起。

“小鬼，你信不信我先殺了你！”言罷，一掌直向寒兒的面門而去。寒兒不閃不避，聲色未變。然掌到半空，便也停住。無非是想恫嚇這小鬼一把，可是小鬼啊，根本就不曾懼怕，已然料定自己絕對不會殺了他。

“你殺了我吧，反正你無情無義，殺人無數，也不在乎多我這一條命?！焙畠毫x正詞嚴，柳冥風主使黑暗，那些所作所為他不用親眼得見便已全在腦海。善良如他，最憎恨草菅人命，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柳冥風，無疑已將一切做到極致。

“殺人無數？哼，小鬼，若論起殺人，你爹才是真正的殺人王！”如果寒兒并不知曾經的血災面目，那么柳冥風愿意多廢言辭，將往事平攤清楚。

“壞人，你少污蔑我爹！”寒兒容不得別人說父親不是。父親所殺之人，皆是該殺之人。心中默念，可是偏偏，又釋懷不起。

“污蔑？小鬼，你可知道，在未有你之前，你爹是什么樣的人？”

“我爹是英雄！”角兒姊姊對他說過，他一直一直，皆以此標榜。

“你爹殺孽深重，早在十年前，便被人冠以血災的稱號！論起殺人，誰都比不上他，死在他手中之人，數也數不清！”柳冥風說道，而他，并未夸張。

“我爹絕不會濫殺無辜，那些人一定都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和你一樣！”寒兒憤怒，卻心虛，于他看來，奪人性命，總不是好事。

“哼，十惡不赦的壞蛋？你小小年紀，懂得什么為善，什么為惡？有些人，只是得已不得已間，走在了與你爹不同的路上，便為此喪命。排除異己，自擬正邪，莫非這便是你爹教于你的善？”

“壞人，你沒資格說我爹！”寒兒不知該如何回駁柳冥風的話，可是他相信，有些道理，有一天，父親一定會親自說與他聽。

“是的，吾乃壞人，但是至少，吾不會如你爹一般，明明殺人無數，還自封為俠！”

“你……你！”寒兒不知如何應言，八歲的孩子講不出太多的道理。

“你讓我去見我爹，那種善惡的觀念，我爹會告訴我！”

“會的，不用多久，吾便會把你爹帶來，讓你親眼看到他的卑微與脆弱。不過在此之前，你最好老實呆在吾身邊，否則，你爹必然會多吃些苦頭?！比绻茏尯畠豪蠈嵭?，柳冥風寧愿用威脅來對付一個八歲的孩子。而后余光瞥向，小寒兒啊，雖然牙關緊咬，卻終是慢慢妥協。不愿讓深愛之人受傷的心情，柳冥風，也懂。

“不要傷害我爹，我都聽你的?！焙畠狠p言，柳冥風很滿意，這是第一次，他從寒兒的口中聽到了軟話。

而他卻也看到——

那一雙明眸之中流露的落寞，以及一道時隱時現的悲傷，竟有歲月的滄桑。

寒兒只覺，或許自己從來體會不到父親所言的堅強。一想起父親如今的處境，他便不知所措。父親承受之苦，他可以想象，可是終究，他什么也做不了。

柳冥風不再多言其他，他只想撫落那一雙眸中的凄涼，可是手懸半空，卻也作罷。恰在這時，顏兒尋寒兒而來，柳冥風明白，他的丫頭，是生怕自己為難到寒兒，一經不見寒兒蹤影，便立時尋到他這里，擾得他們祖孫倆相處的時間少之再少。

顏兒明白寒兒思念天淵，她的心，又何嘗安寧？如今，于她而言，所有的安慰便因有寒兒在身邊，縱然寒兒從未曾叫她一聲，娘親。

她是不怪寒兒的，因為她不是一位合格的母親，她配不上那一句世間最美的稱謂。而她同寒兒唯一話題，便在天淵。只有說起天淵，寒兒才會與她說起話來。她會微笑的聽著寒兒講起天淵，她執劍的夫君，為寒兒洗衣煮飯，教寒兒詩書拳腳，將生活起居打理的井井有條。她的夫君，遵循了她“臨終”之前的那一句囑托——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可是，寒兒亦會說起父親的憂傷，悲傷的眼神荒涼了璀璨的桃花，暗夜中孤寂的簫音凄涼了漫天星光，以及，薄酒一壺，在空蕩的“亡妻”墓前，自言自語，自僝自僽。

而這種憂傷感染最快，縱然已是消逝的往事，如今顏兒聽來，依舊會身受一般。她的至愛，到底承受了多少心酸與辛苦？她曾經單純的以為自我的離開，便是對一切的了斷，如今方知，自己不過是一個傻子，傻得以為消失的干凈便會抹殺愛情。

少有的言談，最終還是被不速之客打擾，跪拜在地的，竟是神樓之主。

顏兒詫異望著眼前的小主，這般角色，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必然是有事相求。然同樣詫異的還有神樓之主，他不明白為何血災的孩子會跟在小姐身邊，大人同天淵，乃為死敵，小姐應該知曉。

“屬下拜見小姐?！鄙駱侵魑ㄎㄖZ諾，他明白，普天之下，有兩個人萬不可得罪，一為大人，另一位便是大人的獨女——柳安顏。

“說吧，你有何事相求？”顏兒問道，神樓的意圖她再知不過，若非萬不得已，神樓小主只怕避她皆來不及。

“小姐英明，屬下確是有事相求。想必小姐已看出屬下此時已為重傷之身，故想求一?！疤燹D靈丹”用以療傷，還望小姐成全?！鄙駱侵餮粤T，叩首連連，他再知不過，大人從來不需要一個廢人，故他要盡快療養好傷勢，否則，身處黑暗的他，依舊會被黑暗吞噬。然若無曠世靈藥相輔，他被神俠所凍傷的經脈，兩月之內，絕不能痊愈。故他才來求柳安顏，因為“天轉靈丹”，世間僅有五粒，除卻被小姐隨身攜帶的三粒，剩余兩粒全在大人手中。

顏兒心念，這神樓小主果真無事不登三寶殿?！疤燹D靈丹”乃為曠世靈藥，珍貴程度絕然要高過神樓小主的性命。當日赤環府中，天淵慘遭七星折磨，她滅了七星之后，曾為天淵服下一粒。那時天淵被父親重傷昏迷之后，她又為天淵服下一粒保了性命。如今她的身上僅剩其一，卻被神樓之主盯上。

顏兒狡黠一笑，心生一念，言道，“這護心丸贈予你也未嘗不可，只是……”

神樓之主眼見有望，匆忙言道，“小姐但說無妨，屬下一定竭力效勞?！?/p>

“我要見血災?！?/p>

?。。。。。?！

神樓之主沒有想到，小姐同血災竟為夫妻，若否他便有虎膽亦不敢去招惹血災。而小寒兒更貴為小姐的親生骨肉，想當初寒兒被他施以寒蠶噬心之毒，若是小姐追究，他定然會死無葬身之地。這其中的紛繁錯雜他不明曉，只是他知道，他千不該打起“天轉靈丹”的主意，如今小姐交予他任務，他不敢推脫，可是此事若讓大人知道，后果不堪設想。

進退兩難，既然如此，他便賭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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