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放生產連

　　王宇劍和肖鵬打起被褥，就被送到離團部十公里的生產連，說是生產連，其實就是一個班在這里，對于團來講，叫作駐在農村的一個生產點。

　　"王宇劍，你住這個鋪，肖鵬你住這個鋪，記得每天早上4：30必須起床去菜地，這是班里規定!"生產班長齊要軍帶王宇劍和肖鵬來到生產班。

　　齊要軍人稱齊大胡子，看著齊班長樣子，讓王宇劍就猛然想到在農村干農活的那些大哥，瘦削臉上始終有刮不干凈絡腮胡子，戴個草帽，一個典型的農民模樣。

　　齊大胡子因為軍事訓練成績不達標就去了生產連，一直在連隊呆了5年。這個村里的生產點建起來后，齊大胡子主動提出到生產點來干活。

　　這個生產分隊坐落在東洼村西邊，說是生產班其實就是村里人常用的看菜小屋，低矮兩間土坯房，外屋放工具肥料，里屋住人，這里沒有常電，照明依舊用礦石燈和蠟燭。

　　"俺給你們介紹一下咱們班其他人，他叫胡杰，是老兵，要叫班長，他叫邢明貝，和你們同年兵！"齊大胡子一一給王宇劍和肖鵬介紹著。胡杰面無表情沖王宇劍和肖鵬點點頭，邢明貝憨憨地沖王宇劍和肖鵬笑了笑。

　　看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曬成黑色，王宇劍以為是非洲移民。他們頓時心就涼了半截，心想這是什么破地方，一定是累的要死，唉，就像當兵走時那句話，既來之則安之吧。

　　轉眼就到了火熱夏季，王宇劍和肖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他們在生產班的日子單調而平凡，每天就是去菜地里撿草、澆水、施肥、收菜、裝車。剛來時他們還不習慣這里生活，但漸漸就習慣了，每天雖然累點，但不像連隊那樣有正規操課訓練，每天都很安靜，但對于他們這些年輕來講，安靜的時間長了，就是無聊。

晚上王宇劍也能看會兒書，雖然早晨起來因為點礦石燈鼻孔全是黑灰，但總算有個安靜地方了。班里三個人各有特點，齊大胡子看上去沒脾氣，每天晚上吃完飯就不厭其煩地給他們講解種菜技巧，剛開始王宇劍還認真聽著，比如如何給西葫蘆授粉、茄子打岔，以及澆水、施肥等，偶爾和他探討一下種菜技巧，必竟王宇劍在家種過菜，但王宇劍慢慢地發現就只有他一個人在聽，胡杰、邢明貝、肖鵬根本不聽。

　　胡杰一有空就抱著破吉他在那彈唱，聽說他是城里人，家里人讓他當幾年兵復員后安排工作。邢明貝每天在看一本發黃沒有封面的書，王宇劍也不知道那是本什么類型的書。

每天生活就這樣過著，交流的少了，人的語言都快萎縮了。只有王宇劍和肖鵬在菜地干活時偶爾說一句，無非是牽掛連隊戰友。

有一天晚上，王宇劍壯著膽子和齊大胡子說："咱們五個人在這里也是相依為命了，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不如每天晚上，每個人講個故事，好嗎？"

　　"嘿，還是你小子有主意啊，就這樣定了，從你開始！"齊大胡子興奮的說，肖鵬、胡杰和邢明貝也表示同意。

　　王宇劍就把自己怎么當兵，以及與曉婕的事給他們講了。齊大胡子氣得說："奶奶的，瞧不起咱農村人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唉，這就是緣份啊，誰讓人家是城里人，不般配啊，要是我是女人，我肯定嫁給王宇劍。"肖鵬說著。

　　"真是一個美麗愛情故事，可是故事的結局卻不圓滿。"邢明貝小聲說。

　　"你懂個屁，你以為你真是邢大明白??！"齊大胡子笑著說。原來邢明貝是因為在老連隊偷吃了炊事班東西，又加之訓練考核不合格就下放到這里。

　　"你親她了嗎？"胡杰帶著好奇問。

　　"哈哈，那個真沒有。"王宇劍苦澀地笑著。

　　"這可是個人隱私啊，親不親，王宇劍知道。"肖鵬在一旁笑著說。

　　"去你的，肖鵬，咱倆同學幾年，你還不了解我啊。"王宇劍氣得罵肖鵬。

　　"胡大俠啊，你就知道這個，當初你在家可是號稱談戀愛能手，親過幾個??？今天就到這里吧，該休息了，明天我講。"齊大胡子放開被，伸開腿，躺下。

　　這天晚上，他們五個人都枕著王宇劍故事慢慢進入夢想。當然他們更憧憬明天齊大胡子講什么。

　　第二天勞動很快就結束了，或許因為想聽故事緣故吧，他們不像以前那樣干活拖拖拉拉的。晚飯后，齊大胡子一邊洗著腳一邊說："俺現在開始講吧！"大家齊聲說："好！"

　　"俺吧就是莊嫁漢，沒讀過書，俺娘養我們哥五個，我排行老大，下面弟弟妹妹都讀書，俺不來老三就得來，那高中就念不成了。所以當兵歷程很簡單，俺不像王宇劍有那些經歷。后來因為俺確實很笨，除了跑步還行外，其他課目總是找不著竅門，沒辦法天生就是種地料，就來生產連了”，齊大胡子擦完腳，穿上鞋，接著又講。

　　“俺在家就會種地，來生產連這種地本事全用上了，但在生產連既要種地還要訓練，俺想不如來東洼村生產點，天天可以種地，還清靜?，F在帶你們這一波兵，是第三波兵了。"齊大胡子點著煙袋，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慢慢給他們說著。王宇劍想這年代還用煙袋可真是老土了，像個老人。

　　"班長，你怎么不復員??？"胡杰趁機問齊大胡子。

　　"想復員來著，可連隊黨支部說再留俺一年，看能不能入個黨、立個功，將來回老家也光彩。"齊大胡子說。

　　"班長，你們那有山嗎？"邢明貝問。

　　"當然有啊，俺家的那山，號稱大別山，那真叫山連山，怪不得當年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啊，那真叫能攻能守，天然兵家之地。光俺當兵走，就走了三天啊。"齊大胡子感慨了。

　　"班長，接著說浪漫史。"胡杰著急了，把吉他放一遍看著齊大胡子。

　　"哈哈，哪來浪漫史啊，接著給你們講講和俺老婆的事吧。其實我哪叫什么戀愛啊，就是農村里的換親，俺家里窮的都揭不開鍋了，找對象那叫個難啊。雖說你出來當兵有點面子，但俺們村窮鄉僻壤，村里姑娘都不愿意呆在那里。沒辦法，俺娘就找遍了附近幾個村的媒人，可巧有個媒人說，給俺找媳婦行，但要拿俺妹妹去換，要不人家不同意。"這時齊大胡子深吸了一口煙，表情變得有點沉重，眼睛盯著地面。

　　"當時俺不同意，寧可自己找不到媳婦，也不能讓俺妹妹去換。但后來爹娘給定了，也沒見過面，那年休假就回老家把婚結了，雖然現在還欠著一千多元外債，可是俺妹卻嫁給俺老婆她哥，而她哥卻是殘疾人，俺很愧疚??！我的故事完了，沒有你們所謂的浪漫，明天接著講，現在睡覺。"說完他把煙袋往鞋底一磕，放下背子倒頭就睡。

　　王宇劍在想，齊大胡子應該是流淚了。他們三個見齊大胡子睡了，也心情沉重躺下。

　　隨后幾天是胡杰與邢明貝的故事。在王宇劍看來，胡杰就是典型城鎮籍戰士，在家嬌生慣養著，改革開放初期城市青年特點。當兵不是他自己選擇，他喜歡流行的迪斯克。但為了將來能有份工作，在父母催促下，來到了部隊，到啥連隊都無所謂了。他還說為追求女同學，半夜里去爬人家窗臺。

　　但邢明貝卻是蘇北老區來的，也是農村兵，從小父親去世，跟母親生活，他哥已經結婚。邢明貝可能營養不良原因，身體很瘦，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他沒有談過戀愛，只是說起他喜歡的女同學，一直到他當兵都沒對人表示喜歡。

肖鵬和王宇劍是從小的同學，王宇劍是了解肖鵬火爆脾氣，要說談戀愛，家里人給肖鵬介紹他也不同意，肖鵬話講，遇不到自己喜歡的，這輩子不找了。

　　生產班生活就這樣在沉靜中度過，王宇劍、肖鵬他們五個人還是每天晚上講著故事，故事有的是見聞，有的是從小聽來的，什么鬼怪、盜墓等等無奇不有。但王宇劍和肖鵬到來給生產班帶來很大轉變，五個人可以每天說話，不用每天誰也不理誰，各自顧自己，導致語言功能降低。五個人的感情也越來越深，他們感受到了這里天地只屬于他們五個人。

　　轉眼春節就到了，王宇劍和肖鵬想到換班時間到了。他和肖鵬一商量，決定不再回連隊了。他們是習慣了生產班生活，習慣了這里艱苦而快樂并且安靜狀態，習慣了坐在地頭看著晚霞，聽著蟬聲蛙鳴，習慣了在樹下吹著那把口琴，任憑風吹過。更習慣了晚上五個人講著故事，有說有笑的生活，習慣了齊大胡子呼嚕聲和胡杰夢話。但這種習慣生活被柱子來信打破了。

聽說師里明年秋天要舉辦大比武，比武成績優秀直接到選送到八連或特務連，或者年底當新兵班長，這樣好機會當然不能錯過。于是柱子就給王宇劍寫信，同時把姜素貞來信也一并寄來，信中希望王宇劍和肖鵬能利用這個機會，重新回到一連。

　　王宇劍和肖鵬收到柱子來信后，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他們做著思想斗爭，是訓練好爭取考個好成績回到老連隊呢，還是繼續在這里與齊大胡子享受著農民快樂，他們一時無法拿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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