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守心下一緊,這才明白這伙賊人盯上自己多年了,只怕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陳太守嘆了口氣,說道:“難為你隱忍這么多年,你爹宋仁,名雖有仁,實則不仁,橫行鄉里、欺行霸市、掠人錢財、奸**女、無惡不作,因為看上一個女子,一個不從就滅人滿門。老夫作為父母官,聽訟斷案、明正典刑,那是根本。你爹宋仁惡貫滿盈,那是死有余辜!”
宋慶冷笑道:“好一個惡貫滿盈!好一個死有余辜!嘿嘿!老子就不信邪了!今天讓你看看老子的手段,讓你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陳老太守回望了一眼,沉聲道:“你也算是江湖中人,一人做事一人當,那也是江湖的規矩。你放他們離開,老夫留下,任憑你處置!”
宋慶回頭“哈哈”一陣大笑,眾惡匪一起哄笑,那瘦削男子尖叫道:“陳老狗,江湖的規矩是血債血償,你又不是江湖中人,說甚么狗屁江湖規矩。聽說你有個如花似玉的黃花大閨女,咱家老大要當著你的面嘗嘗鮮,嘿嘿……”
怕什么來什么,陳玉嬌玉容之上已沒有一點血色。陳老太守更是驚得面色通紅,氣得渾身發抖,手指那幫惡匪罵道:“爾……爾等……還有沒有王法……”
宋慶縱聲大笑,喝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周鏢頭總算還有良心,雖然心下害怕,卻也舉著佩刀,緊隨在陳老太守身后。陳玉嬌和小丫鬟也自篷車下來,被人護在身后。宋慶高高將鬼頭刀舉起,喝道:“別傷了那小美人和這老狗,給我殺!”
眾惡匪哄笑應諾,紛紛亮出兵刃,驅馬逼了上來。周鏢頭惶急拉扯陳老太守,陳太守急道:“別管我,快去救小姐!”
宋慶“哈哈”笑道:“放心吧,一個也跑不掉,小美人呢,還想跑?”說完催馬就欲上前,哪知眼前一花,卻見馬前多了一個人,擋住了去路。都不知怎么過來的,又似乎這個人一直就在這里,雙臂抱著一個長長的爛布包裹,長發散亂,衣衫襤褸,瞧不見本來面目。
宋慶又驚又怒,喝道:“你是甚么人,敢擋老子的去路?”
這時陳老太守也瞧見了擋在身前的唐靖雨,急道:“小兄弟,這沒你甚么事,你……你自個逃命去吧!”
陳玉嬌自人群后嬌聲叫道:“呆瓜,不要呀,你的身子又沒全好……”
唐靖雨回眸一笑,亂發之后一雙眸子亮若曉星,陳玉嬌頓時呆住。
宋慶暴喝一聲:“殺!”鬼頭刀劃出一道閃亮的圓弧,向唐靖雨劈去。
“小心!”陳玉嬌忍不住已失聲驚呼。
唐靖雨拔劍而起,鬼頭刀堪堪及身,長劍已輕輕劃過宋慶咽喉。唐靖雨自然不會把這些占山為王的草寇瞧在眼里,縱橫如風,長劍吞吐,幾個起落,已將十幾名惡徒全部擊殺。為了陳氏父女安危,必得斬草除根,所以唐靖雨也下了狠手,一個不留。何況他多日郁悶心存戾氣,這一通刺殺,也算是稍解心中郁結。
宋慶的坐騎無人操控,又帶著他尸身竄了回來。唐靖雨飛身而起,一腳將他尸首踢落馬下,就勢騎到馬上,順著山道,縱馬如飛而去。
“呆瓜!”陳玉嬌顫聲叫道。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劫后余生,瞧見一個個倒臥地上的惡匪,猶自后怕不已。
陳玉嬌排開眾人,擠到最前頭,雙目凝視著唐靖雨消失的山道,猶自喃喃道:“呆瓜……呆瓜……”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陳老太守過來,雙目藹然,愛憐的拍了拍她冰涼的纖手。
陳玉嬌伏到爹的懷里,嚶嚶哭道:“他走了……呆瓜……他走了……”
陳老太守嘆道:“他是天際蛟龍、暗夜星辰,不是凡塵能夠留住的。也算是祖宗保佑,就算是我救過他吧,他又救了我們一家,恩怨已了?!?/p>
陳玉嬌泣道:“我還能見到他嗎?”
陳老太守以低微至幾不可聞的聲音嘆息道:“傻孩子,你就當他是暗夜里最亮的那顆星好了,那是只能仰望的,又怎么可能擁有?!?/p>
唐靖雨是明白陳玉嬌的心意的,不過他心里只有感激,再也不想去招惹她了,那只會害她。他縱馬跑到了密林深處,在一條溪水邊帶住了坐騎。
這匹棗紅馬極為神駿,腳程極快。唐靖雨翻身下馬,愛撫的拍了拍它的額頭,那馬打了個響鼻,極為溫順。唐靖雨忽然發覺馬鞍之后系了一個褡褳,結下來打開一看,里頭有一把牛耳尖刀和一個小包裹,小包裹里則是女人用的金簪珠花脂粉之類,還有一大疊銀票。
那疊銀票,唐靖雨毫不客氣的納入懷中,其余亂七八糟的,統統棄之于地。錢是英雄膽,有錢就好辦事。唐靖雨打馬去了澠州城,在澡堂里洗去風塵,讓師傅剃須凈面,又使錢讓人去購置了幾套衣衫,梳洗更衣已畢,這才容光煥發出去,混亂填飽了肚子,方騎馬直奔洛陽而去。
而此際的洛陽,風云際會,豪客云集,各種傳說也多了起來。先是少唐盟風云鵲起,老魔頭烈火神君大搖大擺去少唐盟滋事,被少唐盟少主擊敗,落得個灰頭土臉,狼狽逃竄。這少唐盟少主的威名一時無兩,其瀟灑飄逸之英姿更成了一個傳說,成為武林豪客飯桌上的談資。
少唐盟少主?這讓端坐在路邊酒館嚼著干饃的唐靖雨差點噎住,這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像是有人編造的謊言,可是他這真正的少主明明沒做過這么露臉的壯舉,何況擊敗烈火老魔頭,又豈是那么容易。據他所知,少唐盟就沒有人有這個本事。
如果這事讓唐靖雨有點納悶,那么接下來聽到的傳聞,就讓他感到郁悶,甚至心急如焚了,郁悶到要吐血。武林第一美人慕容菲明日大婚,夫婿是天龍幫少幫主南宮玉。
翌日頭午,唐靖雨快馬趕到了慕容世家不遠處那座山坡上,騎馬遠眺,心緒煩亂。
此際的天空,就如同唐靖雨的心情一般,彤云密布,瑟瑟寒風中夾雜著零星雪花,已是隆冬時節。
慕容莊園里悄無聲息,并無一點喜慶的氣氛,慕容世家嫁女,該不會這么冷冷清清,難道這又是江湖之上的惡作劇,那也罷了。
正當唐靖雨胡思亂想的功夫,遠處傳來一陣鑼鼓,接著是嗩吶聲,一曲《鳳求凰》宛轉悠揚、節奏歡快,渲染出一片喜慶的氣氛。
唐靖雨心下一緊,留神看去,只見大道上行來一隊迎親的隊伍,樂隊吹吹打打開道,南宮玉一身簇紅的長袍,胸前別著一朵耀眼的紅花,喜氣洋洋端坐在高頭大馬上。中原三杰那三兄弟簇擁南宮玉左右,身后則是幾十名精神抖擻的天龍幫的弟子,一式的勁裝,斜披著紅花,中間是一乘八人抬花轎,最后兩騎,居然是兇神、惡煞那兩個老魔頭,想是為南宮玉保駕來了。而再后頭,就是看熱鬧的江湖人士和尋常百姓,一個個指指點點,等著看武林第一美人上花轎。
看來傳聞沒有錯,唐靖雨卻覺得不對勁,他必須要找慕容菲當面問個清楚,如果慕容菲移情別戀,他也沒甚么好說的。要是南宮世家強人所難,他要是坐視不管,只會讓天下人恥笑,自個的女人都保不住,還談甚么爭霸天下。
唐靖雨催動坐騎,打馬如飛,搶先向慕容家大門口馳去。以慕容世家在武林的身份地位,掌珠出嫁,怎么也該大操大辦、熱熱鬧鬧才是,而此際大門樓只有四個青衣衛士把手兩旁,未見張燈結彩,實在是透著幾分古怪。
鼓樂喧天聲中,迎親的隊伍緩緩行近,青衣衛士將大門洞開,卻見斜刺里沖過來一騎,迅疾如風,自門洞里一穿而過。這幾個青衣衛士盡管身手不弱,再想阻攔亦是不及,只得呼喊著在后追趕,兩條腿又哪追得過四條腿,轉眼就將人影追沒了。
唐靖雨輕車熟路,在莊園內七轉八拐,就來到了慕容菲的繡樓之外,卻見幾個丫鬟婆子出出進進,瞧見飛馳而來的唐靖雨,一個個呆若木雞。
唐靖雨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將手掌攏到唇邊,丹田一沉,高聲喊道:“慕容菲,菲菲,唐大哥來了,我要見你!”
繡樓內一時鴉雀無聲,半響之后,樓內響起慕容菲顫抖的聲音,“唐大哥,你不該來的,我……我……”慕容菲語聲哽咽,幾不可聞。
唐靖雨急道:“菲菲,我要你出來見我!”
又是一陣沉默,慕容菲自繡樓內婷婷裊裊行了出來,臉色蒼白,形容消瘦,明眸隱含淚光,纖腰不堪一握,本來那個柔美的女郎,此際如同弱柳扶風一般,楚楚可憐,就那么目視著唐靖雨,不發一言,卻已勝千萬。
唐靖雨躍身下馬,疾步走近慕容菲,柔聲道:“菲菲,你受苦了,你跟我走吧,此后,山崩地裂、??菔癄€,我也不會負了你!”
慕容菲盈盈雙目射出萬千柔情,怔怔的注視著唐靖雨,旋即微微搖了搖螓首,眼噙珠淚,泫然泣道:“唐大哥,你能來,菲菲就知足了。你……快走吧,再晚怕有變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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