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尋人未遇

出得茶樓，日已偏西。

銀霞向公子夜告辭：“謝謝你陪我出來散心，我要回客棧找蕭大哥。出來好幾日了，我怕他會擔心?！?/p>

“蕭大哥？”公子夜想了想，“哦，是你的那名護衛吧?！?/p>

銀霞白他一眼，“你不懂就不要亂講。蕭大哥才不是護衛，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同時也是我的半個師傅?！?/p>

公子夜挑了挑眉，“反正左右無事，我陪你一起去好了?！?/p>

銀霞躊躇了一下，“那也隨你。不過，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把我同你要做的事告訴蕭大哥。而且蕭大哥為人正經，見到他時，你少開玩笑?！?/p>

說心里話，她不太想把公子夜介紹給蕭引認識。如果蕭引知道自己要去做賊，他一定會生氣地阻止。

“放心吧，我這個人最不愛亂講話了?！惫右節M口答應。

“哼，你現在就在亂講話！”有他相陪，銀霞其實也很開心。二人說說笑笑，一路上都是難得的好心情?？梢哉f，今天是她來到中原之后最開心的一天。

快到客棧之時，忽聽有人呼喚銀霞。二人齊齊轉頭，卻見來人是名黑瘦漢子。

他頭戴多帕，身穿祫袢，一條長巾束腰，腰間斜插一把小刀。這本是高昌族常見的裝束，但在此城中卻顯得分外醒目。

“薩比爾，你怎么來了？”銀霞喜出望外，快步迎了上去。

“是賽爾庫讓我來的。我沿著咱們約定的記號，一直找到這里?！彼_比爾對她施了一禮，鐵鑄般的面上也露出一抹喜色。

他說的是高昌族語，銀霞也自然而然地用族語問道：“賽爾庫那邊情況如何？”

薩比爾不答，打量著公子夜，轉用生硬的漢語問道：“他是何人？”

“哦，他叫公子夜，是我剛認識的生意伙伴?！便y霞為兩人介紹，“薩比爾，我族中飛鷹一樣的勇士?！?/p>

“生意伙伴？”薩比爾瞪視著公子夜，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戒備。

“薩比爾，你別這樣?！便y霞有些尷尬。薩比爾精明干練，卻總對中原人懷有極深的敵意。

“公主與他做何生意？”薩比爾問道。

“這個……”銀霞一下子被問住。雖然她已決定與公子夜做賊，但卻不想讓族人知道。

“小生是做珠寶生意的?！惫右剐χ涌?，“希望有機會能去公主的亦都護城見識一番?！?/p>

“是嗎？”薩比爾依舊戒備森森，直勾勾地瞪著他。

公子夜了然地一笑，對銀霞道：“美麗的公主，咱們就此別過。別忘了去看明日的重頭好戲?！闭f罷，他朝薩比爾禮貌地點下頭，灑脫地轉身而去。

直到他走出很遠，薩比爾才收回戒備的目光。

拉著銀霞走回客棧，薩比爾把門關好，語重心長地提醒：“中原人都奸詐成性，公主你一定要多加小心?！?/p>

“我會的?！便y霞不愿在這件事上多說，于是問道，“你來這里，是不是賽爾庫有事找我？”

薩比爾點了點頭，問道：“公主，銀子可曾籌到？”

“還未……”銀霞煩悶地垂下了頭。

薩比爾的表情也灰暗下來。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來之前與賽爾庫約定，如果本月十七號前，我沒有放出拿到銀子的信鷹給他，他們就要扮成馬賊去搶劫官庫?！?/p>

“那怎么成！”銀霞的心倏地懸起。本月十七號，不就是三日之后嗎？

想了想，她開口道：“蕭引不是說過，我族現在需要休養生息……”

“哼，又是蕭引！現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他人在哪里？”薩比爾目光中流露出強烈的不滿。

“他不在客棧嗎？”銀霞四顧張望。

“當然不在。我已在此等了兩天，根本沒有看到他的人影?！鳖D了一下，薩比爾懷疑道，“難道他丟下您一人走了？”

“不是的，他跟我辭過行。說是要去城里借錢，估計是還沒有借到吧?！?/p>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四天之前?！?/p>

薩比爾哼了一聲，“明知時間緊迫還不見蹤影。誰知他是不是嫌無利可圖就棄您而去。我就說這些中原人一個也靠不住?！?/p>

“薩比爾立刻收回你剛才的話！”銀霞跳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怒道，“你明知道蕭引這些年來為咱們做了什么，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他？父王收留他時，本欲讓我拜他為師，他卻說要做我的護衛。但我與父王根本沒有將他當護衛看待。他不僅救過我的命，還救過許多族人的命，他所做的一切早已超過當初的承諾！”

“好，算我說錯了?！彼_比爾自知失言，口中仍不服氣，“就算他真是去找人借錢，但他這么多年沒回中原，就一定能找到人嗎？就算他找到人，那人就一定會借錢給他嗎？就算他找到人又借到錢，但所需數額如此之大，又有誰能借得了那么多錢給他。萬一他借不到錢，又該當如何？”

“無論怎樣，我相信他?！便y霞目光堅定，“就算他借不到錢，也一定會回來給我個交代?！?/p>

“您這么信任他，要是他再也不回來呢？”

“反正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讓賽爾庫去當馬賊。如果淪落成馬賊，咱們以前的努力就全白白浪費了。若是引來官兵的討伐，以后我族再起，勢必難上加難?！?/p>

薩比爾悶聲道：“這些道理我都懂。不過賽爾庫也說了，如果連現在這一關都過不去，又怎么會有以后。想想城破時的情景吧，難道您還想讓那種事情再發生一次？把全族人的安危壓注在一人的身上，如果王上仍在，他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p>

二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地十分凝重。城破時的情景再次浮現于銀霞的腦海之中。劫后余生的心悸，如撞擊城墻時的重錘，沉悶地撞擊著她的內心，道道龜裂向深處伸延。

“明白了！我現在就去籌錢?！便y霞猛地起身往外走去，“如果我或他三日后沒有消息傳來，你就通知讓賽爾庫，讓他去做馬賊?！?/p>

“您要去哪里？”薩比爾追在后面問道。

銀霞傲然轉頭，“如果你還認我是公主，就在這里等著。三日后，就算蕭引沒有消息，我也必會把銀子帶回來?！?/p>

“是?！彼_比爾被她決然的目光逼得低下了頭。

離開客棧，銀霞騎馬直奔菊南山莊。

她緊握韁繩，目光堅定，幾天前的猶豫一掃而空。為了不讓族人淪落成馬賊，就讓她一個人去做賊吧！

出城之后，天完全暗了下來。遠遠望見山腳之時，路上已經沒有了行人。

以往每逢難關，總有蕭引在旁?，F在蕭引不在，她，高昌國公主，現在高昌族中唯一的皇族，要證明給人看，憑她一人之力也能守護住全族！

想到這里，她揚聲催馬。座下馬似是感應到她的心情，四蹄如風，急速奔馳。兩旁的景色飛快地向后遁去，迎面而來的風帶著夏之燥熱，攪得她的發絲四散舞動。

忽然，遠處出現一個黑點，是有人在路中行走。

“借過！”飛馳中的銀霞高喚一聲。

那人聽得聲音，回過頭來。

銀霞一眼看去，是個濃眉大眼的農家大漢。她猛地一提韁繩，馬的前蹄抬起，馬身向外側開，座下馬被她技巧地牽引，自那人身邊輕盈地跳過。

不料沒過多久，那名農家大漢卻追了上來，“姑娘，且等一下。你是要去尋菊南山莊的晦氣吧？”

銀霞被他說得愣住，轉頭問道：“你如何得知？”

“這并不難猜?！鞭r家大漢微微一笑，“雖說條條大路通長安，但此路卻只通往菊南山莊。此刻天色已晚，此時上山者若不是為了借宿，便是去找溫家的麻煩。我看姑娘面帶煞氣，想必不是為了借宿?！?/p>

聽他分析得條條是道，銀霞不由心中一驚，“你是菊南山莊的人？”

“不是?！鞭r家大漢搖了搖頭。

“你是他家的朋友？”

“也不是?！?/p>

“那你與他家有何關系？”

“我跟他家并無任何關系?！鞭r家大漢不禁一笑。

銀霞仔細打量起他，當看到他腰間佩刀之時，忽然醒覺：此人看似憨厚農夫，其實也是武林中人。

“如此說來，你此時去往菊南山莊，莫不是也要去找他家的麻煩？”銀霞懷疑地問道。

“應該不算是吧?！鞭r家大漢笑了笑，“我只是向他家詢問一些事情。姑娘又為何要找溫家的麻煩？”

“我憑什么告訴你？”銀霞心中霍地一沉：她騎在馬上，那農家大漢在地上行走，不見他奔跑，卻與自己齊行。此人竟是一位輕功高手！卻不知是敵是友？

農家大漢似是對她的戒備無所覺察，依舊笑道：“一個走路沒意思。既然咱倆順路，不如聊會兒天?！?/p>

銀霞緊了緊馬韁，冷哼一聲，“那就要看你追不追得上我了?！贝蛄寺暫羯?，她揚鞭催馬。座下馬長嘶一聲，猛然向前躥出。

“好！”農家大漢高應一聲，甩開大步向她追去。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